永寿宫的主位上,坐着三位主持阅选的人。分别是太子妃常氏、赵贵妃、安妃郑氏。
福娘等人在永寿宫的庭院中等候时,人人皆是静默。

此时,便是一由得上面的贵人,一言而决前程。

风,在吹拂。

庭院中的菊花,开得灿烂。

有香气似乎萦绕在鼻间?

偶尔里,福娘嗅着那些随风而来的香味,心情也是轻松了一些。

秀女有进去的,秀女有出来的。

有人笑,有人哭,那些表情里,唯一缺少的是声音。是的,人人都在压抑着,不敢发出了声音,怕扰了永寿宫主位上面正在阅选的三位皇家贵人们。

终于,福娘听到了小黄门,念了她这一行五人的名字。

微低着头,谨慎的进了永寿宫正殿。

福娘等五位秀女一起跪拜了大礼,齐声道:“拜见贵妃娘娘,拜见安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拜见太子妃,太子妃吉祥如意。”

太子妃虽然是阅选的主持者,不过介于是晚辈的身份,还是赵贵妃当先开口,道:“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谢安妃娘娘,谢太子妃。”

五位秀女起身,依然静立。

赵贵妃见此,对旁边的小黄门颔首示意,微点了一下头。小黄门领悟,喊了话,道:“秀女从左至右,依次报名儿。”

拜礼、报名、起身、静立。

在中间位置的福娘是第三个发言,她拜礼后,声音清脆的说道:“秀女张氏,家父张启是拱卫司从七品小旗官。”

报完名儿后,福娘结束拜礼,起身继续静立于殿中。

“……”接着福娘的话儿,后面的两位秀女是依次报了名儿。

许是一种直觉,福娘感觉着,在她报名儿后,上面的视线似乎是扫过了她本人?

五位秀女皆是报名儿后,赵贵妃是笑说道:“皆是不错的良家子。”

“太子妃,你的意思如何?”

赵贵妃问话了,太子妃常氏笑道:“我瞧着中间那个不错,不如赐了玉珏?”

太子妃这话落,安妃郑氏开口,附合道:“那秀女确实不错。”

福娘耳力好,听到上面的议论,真是心头呵呵直想笑一翻。她和众位秀女一样,一直低着头。上面主位坐着的阅选人,全是在云台之上高高落座。

若不让抬头瞧一眼,哪能真看得清楚秀女们的容貌?

如此的话,八成就是随口敷衍罢了。

“既然太子妃和安妃都如此讲了。中间的第三位秀女,赏了玉珏。其余四人,皆赐梨花香的香囊。”

梨花香,离花香。

这取个音同,含意暗喻。

于是,五位秀女再次谢恩,一起退出了永寿宫的主殿。

福娘捏着手中的玉珏,有点愰乎了心神。那一块玉珏上,是刻了凤鸟的图案。福娘多盯了两眼,又是感觉到了,周围人的羡慕嫉妒恨等等复杂情绪。

此时,福娘在想着,她被选中赏了玉珏,是不是燕王世子求了话呢?

阅选,持续了三天。

在九月十九日,秀女们一一出了皇宫。

没选中的,自然就是任凭自家婚嫁了。

阅选中的,自然就是在家中等着皇家的圣旨。

福娘出宫时,是小黄门笑脸相陪的指引了路。那里已经有皇家让备好的马车,在等待了。

“小主,您请。”

小黄门态度谦恭着。

福娘道了谢,上了马车。

小黄门在后面,也是随着马车夫一起,坐了马车厢外的驭马处。“驾”马车夫一声吆喝,马车驶动,前往了甜水巷的张家。

甜水巷,张家。

“哒哒”的马蹄声来时。

张家众人在眺望。等待由得小黄门先跳下了马车。然后,马车帘子掀起,福娘露出了身形时。张家众人皆是笑颜上脸。

福娘下了马车。

张春旭这位张家长子蛮识趣,乐呵呵上前,笑着给小黄门塞了红封。同时,张春福这位张家次子同样的做法,给马车夫塞了红封。

“小主,奴才在此预祝您,前程似锦,一片光明。”

小黄门对福娘说了漂亮话,尔后,随马车夫是告辞了。

福娘在家人的促拥下,进了院内。一行人是往正屋而去。

“福娘,瘦了,瘦了。”刚落坐后,柳秀秀就是拉着小女儿的手,连连感叹了话。那眼框子更是红了起来,显然是一时情绪激动,难以自控。

“娘,我平安归来,本是大喜事。您啊,得为女儿高兴才是。”福娘觉得,这等情形下,一家人还是开开心心的要紧。

气氛太压抑了,不是好事儿。

“福娘的话,有道理。秀秀,你一个做长辈的,总要给小辈儿做份表率来。”张李氏在旁边提点了话道。

柳秀秀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娘说的是,是我一时激动了。”柳秀秀对婆母张李氏回了话后,又瞧了一眼长媳闵氏,说道:“这难得的好日子,午饭要好好准备一下。娘,您的意思如何?”

“确实如此,是得一家人好好的吃个团圆饭。”张李氏表示了赞道。

得了婆母的话,柳秀秀唤了长媳,道:“老大媳妇,且随我来。”有柳秀秀的话,她的长媳闵氏,自然听话的随着婆母柳秀秀去了厨房忙活。

留来的众人里,家主张启先开口了,他问道:“福娘,你是选中了?”

福娘点点头,回道:“女儿被宫里的贵人选中了。”

“至于是指婚给哪家皇孙,如今要静待圣旨。至于女儿将来的身份如何,女儿亦是不知道的。”福娘平静的回话。

张启听得小女儿的话,却是眉头紧锁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

张启的官位太低,他是真担心,女儿的婚事不如意啊。

但是,张启又无可奈何……

皇家的指婚,那就天大的恩典,除了接受,还是接受。而且,还得感激涕零的接受。

皇城。

午时。

东宫内,一处小院中。

胡雅莲在听得身边的小太监讲了,好不容易打探来的消息。

做为东宫的大皇孙侍妾,胡雅莲自然是关心了大皇孙妃的人选是谁?毕竟,那将来会是管辖她的主母,会是大皇孙的嫡妻。

听完了前面的清贵世家出身的闺秀名字后,越往后念着,选中的秀女家世就越差。

直到小太监说到了“从七品小旗官张启的嫡女张氏”时……

胡雅莲是愣在了当场。

片刻后,胡雅莲对小太监追问道:“这位从七品小旗官的住址是在京师外西城的甜水巷口吗?”

小太监想了想后,回道:“是这个地址,没错。”

胡雅莲一时间,连后面的话,都不想再听了。

这时候,胡雅莲的心思如同翻江倒海,那是巨浪淘天。

阅选出来的秀女,那将来的前程岂会差了?

胡雅莲这等被安排出来的侍妾,自然是比不得的。

所以,这一刻,浓浓的嫉妒几乎是要吞噬了胡雅莲的内心。胡雅莲是好不容易压下了心中的一些郁闷和烦燥,给了小太监打赏。

待小太监谢了赏离开后,胡雅莲就是有些坐立不安了。

胡雅莲忍不住的揣测,将来的张福娘会如何看待她呢?她们之间的关系,可有修复一二,合好几分的可能?

胡雅莲入宫后,过得并不舒坦。

别看她似乎一路顺风顺水,按着吕良娣的安排,成为了大皇孙的侍妾。貌似是多少宫女们,一辈子都盼着的美事。

实则,这中间多少算计,多少诡计,胡雅莲自然都数不清楚了。

今年六月,胡雅莲寻到了机会,她用一种报复,又有一点不甘心的心态,把纪德安排给了姐姐胡大妮做夫婿……

呵呵。

现在想想,胡雅莲明白的。

因为这一件事情的存在,她跟张福娘的关系已经破裂了。

张福娘不会是傻子,胡雅莲同样不是。

就像当初纪德拒绝了她的告白一样,胡雅莲揣摩一二后。她就想通了,谁是纪德的心上人?不做他想,除了张福娘,还能是谁?

那么,张福娘应该在纪德成婚后,就理清数了,谁给下的绊子吧?

从闺中的手帕之交,到如今的陌路之人。胡雅莲清楚,这是她自己先斩断了和张福娘之间的友情。那又如何呢?

胡雅莲,她嫉妒了,如此而矣。

“为什么?”

抬头望着屋顶,胡雅莲很想哭一场。

她觉得命运从来不公平。

像是张福娘,一直得到了她渴求着,而得不到的一切。

从最初开始,就莫不如此。

娘亲夸她懂事,比姐姐胡大妮聪慧。胡雅莲一直知道,她不想如此早慧的,她也愿意如张福娘一样,读书、识字、练武,那般快意恩仇,那般肆无忌惮。

可是,生活的艰辛,胡家得靠着张家的关系,才躲避掉一些麻烦的时候。胡雅莲就被生活逼的不得不长大了,她不得不用一些乖巧去掩盖住深埋于心底的羡慕……

直到进宫后,得到大皇孙的宠爱。

胡雅莲在想,她当时是不是在一些奉承里,被繁华富贵这些表象迷晕了头脑?

“我不后悔,我不后悔……”

胡雅莲在重复了四个字,她不想让自己崩溃。

在宫里,一个人的心思不坚定了,是会遇上天大麻烦的。心软的人,在宫廷内的女人战场上,定然会成为了输家。

胡雅莲越是自我洗脑后,她就是越清晰了一个想法。

她要往上爬,总有一天,爬到了张福娘的头顶。

那样,幼时的噩梦,皆不得存在。

她,胡雅莲会得到真正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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