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大乘?
这是灵界最高战力的代名词,对他们一众人而言, 这片灵界都没有意义了, 佝偻在这样的世界之下,只为了积蓄力量去看一看那所谓的仙界, 去见识见识那方未知的天地。

许栩回天峰只是在等人,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留下来等人, 或许是那本《天峰传承》上那一个个名字吧, 那一个个连一魂一魄都没剩下的人。

这把剑封住了一切。

不管是那些想要永生还是那些想要窥探另一个世界的人,在他们知道了真相之后,他们蠢蠢欲动。

他们会来的。

而今天,她感觉到了风中传来的波动。

她等的人, 到了。

“你们到底还是来了。”

那人站在巨大的广场上轻声道。

她甚至想过要是这些人没来……

可惜,还是来了。

白衣飘飘。

她依旧是她, 和那些年的模样毫无分别, 让人甚至觉得这世界的时光都没动过,她也傲视同辈了数万年。

纵后来者人才辈出,却无人可望其项背。

四周起雾了,雾中人头攒动, 各色的视线都不带任何情感, 冷漠极了。

“许栩,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这个世界就算破碎了, 只要我们这些人活着不就够了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我既是这世界最强的战力, 又何必为了些蝼蚁死战。”这道声音苍老至极, 垂垂老矣, 却含着怜悯,那人叹息道,“这把剑该毁掉了。”

天峰的剑,名为天峰的剑。

在阳光下山峰若剑。

山脚的人家在尖叫,哀嚎着逃亡。

大乘一战,波及无数,近处的人没人能逃得了。

然而这把剑被毁掉了,这个世界也会濒临破碎,除了大乘期的几人能顺利破碎虚空前往另一个世界,没人能活得下来。

“你说不动她的。”

有大乘在雾中道。“若是能说动她,她早就动手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其中的真相了。”

只要她想,只要她肯,永生对她而言多简单啊。这世界几乎没有人能凭着一个人拦住她了。而所有的大乘,都巴不得这个人站到他们这边。

许栩站在那里。

面颊白皙如玉,风吹起她的衣袖,美得惊人。没人敢率先动手,在这个仙人陨落的世界,她就是王。

她的力量,让人恐惧。

“呵……”

一阵冷笑从雾中传来。

“天峰都是一堆说不通的顽固。他们这些人早已突破了大乘期,却傻兮兮地献祭自己的修为与魂魄,用以巩固这方世界,当真是蠢透了。”

又有大乘道。

“你们废话太多了!”

这声音似乎是领头人,他一出声,所有的声音都没了。

那道视线透过白雾,和那人四目相对。

眼神冰冷。

“天峰许栩早已死去,现在不过是一具天外魔头占领了她的身躯而已。她不仅魔化了自己的一众徒弟,派遣他们去收复整个魔道,还妄图染指正道修士。”这声音洪若金钟,虽然不大,却在这方世界每个人的耳畔回荡,众生惶惶然,那人却冷笑,声音一丝感情皆无。

“我等为诛魔而来。”

“我等为诛魔而来!”

白雾都在颤动,像是被这样的音浪所感染,天地共鸣。

【我呸!太无耻了吧?】

【屏住呼吸,默默为主播加油。】

【其实谁都没错啊,毕竟每个人都想活下去。】

【是没错,各凭本事吧。】

雾中各色法宝的光芒在闪烁,绚丽至极,将天峰原本干净的天都映照地如同极光之夜般,神秘而危险。

口号响彻天地,却没人敢动。

明明还有着回荡在天空中的那几声,但是这方偌大的天地却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他们在等,哪怕机会只有万分之一,他们也不想面对这样的敌人。

一声轻笑。

无数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

天峰山顶巨大而空旷的广场只有那一道身影站在那里,天峰最后的一道保命符,她的存在,就是他们一生也无法超越的山峰。

女子抬眸,笑容温柔似水。

“魔吗?”

她问道。

黑气蔓延,以一种恐怖至极的速度从那人的身体里弥漫开来,犹如漫天藤蔓,犹如漫天晨光,那气息让人恐惧,黑气嚣张地赶走了原本的白雾,里面人的脸露了出来,一张张无比熟悉却狰狞的脸,此刻却已经煞白。

这天地如同魔窟。

而只有她,仍在丛中笑。

她说。

“真正的魔,不就是你们吗?”

声音轻的很,却也清晰的很。

那漫天魔气犹如盛世的烟火般,仿佛在庆祝着什么盛大的场面,天峰的剑鸣声,响彻这天地。

无魔无佛。

拈花一笑,化身为魔。

………………

后山。

荒凉的后山。

这里的树发出簌簌声,一些飞鸟被惊走,一片片落叶落在了石板路上。

管事老人:……

他认命地拿起扫把,扫着扫着落叶,忽然就停了下来,他侧耳倾听,如同风干橘子皮的脸颊忽然闪过了一丝笑意,他喃喃道,“这剑鸣声,真的是许久都没有听到了啊。”

“真好听啊。”

“是吧,小黄?”

小黄狗汪汪应和了两声,仿佛真的听懂了一般。

真好听啊,就好像人一下子就年轻起来,这一声剑鸣声,犹如迈过了无尽的岁月,让时光紊乱,回到那青葱年华,意气风发。

他苍老的躯壳下,那个无所顾忌的灵魂被唤醒了。

这个灵魂顶着垂垂老矣的躯壳,慢慢悠悠地将这青石板路上最后一片落叶扫到一旁的林子里去,这才将扫帚放下,忽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很老的一双手了,丑的很。

这些年,这双手拿过碗,拿过勺子,拿过扫帚,却已经许久没有拿过剑了。

却不知道还拿不拿得动那一把剑。

他慢慢地,缓缓地直起腰来,朗声道,“哪位道友拜访我天峰,老夫愿代掌门行待客之礼。”

树林中又有飞鸟被惊起,眼前有几道影子出现了。

他忽然就响起了许栩前几天跟他说的话了。

那时正在吃饭。

他煮了点粥,那丫头乖乖地吃着,临吃了了,她忽然就说了一句,“前辈。”

“恩?”

“活着好吗?”

“当然好啊。”

活着,才能吃各种各样好吃的,才能看着这天峰的一草一木,才能晒着暖和的阳光,才能看着这些孩子慢慢长大,活着多好啊。

她却抿唇笑笑,抬眸,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却很认真。

她说。

“如果您之后遇上了打不过的人……”

“就逃吧。”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

可是……

丫头啊,他好像逃不掉了呢。

他握着那把和他一样老得掉渣的剑,忽然就笑了笑,岁月错乱,空间定格,他又回来了,那个也曾引领了一辈人的他,那个也曾让一辈人追了许久的他。

他在这个时候,居然想到了那瓶深海小青豆。

他想,他找到了二百颗,还有一颗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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