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梦里的他能干脆利落嫌恶她个彻底,此时此刻的他却竟窝囊成这般。
竟还在试图幻想,要将她再弄回自己身边。

以前初初和离不久,还敢断言,他堂堂的候爷,收拢一个商家女回屋里那是绰绰有余,总有一天,她仍得回他沈家,一辈子做他沈清霖的女人。

可如今,云中王府却已是布下十数里的红妆,要隆重迎娶她。

她即将要风光大嫁,当那高高在上的王妃了。

嫁的并不是那些个普通的王爷公子,而是曾经在朝中声势浩天的皇长孙萧珩!

那天在节宴上,很明显皇帝和太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与她,此生又怎会还有缘?

猝不及防地,极度的不甘夹杂着苦涩,甚而还有疼痛狂躁袭上心头,让他无所适从。

他于书桌后默坐得片刻,终是抵不住心口上下蹿动得厉害的烦闷心绪,倏地抬手就将桌上的笔墨纸砚狠狠一把通通扫落出去。

东西杂乱掉地噼哩啪啦的响声,在静夜里显得尤为突兀刺耳。

沈清霖胡乱发泄得一通后,伏于桌上难受地喘着气,只觉自己是疯了,才会被那个低贱的商女牵动情绪。

正在他百般克制都解不得心头苦的时候,书房东面窗口那里突而响起“叩叩叩”三声。

他精神猛然一提,连忙起身去将窗子打开。

一高大身影的蒙脸黑衣人赫然出现在眼前。

只见他飞身入屋,扫了一眼地上碎裂杂乱的东西,似乎看透了他一般,不屑地嗤声道:“就你这种克制不住自己情绪的,还能成何大事?”

他一双微微挑起的桃花眼蕴着不满,斥责,“不过一女人而已,就让你丢掉魂了?你这样,将来怎么用‘玉令’驱使神策军?”

沈清霖正了神色,一派贵公子模样,略揖一礼,“是我一时不慎被迷了眼目,以后定会注意,还请阮公见谅。”

阮公打量得他片刻,见他俊颜玉容出挑,身正挺拔,也可谓称得上玉树临风了,眼底掠过一抹满意。

“有神策军之力扶助,将来若成事,捣翻这大兴皇朝,你得了那龙座,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他桃花眼里翻滚着兴味,“到时候,即使你还是想要那个商女,也算不得甚子难事。”

沈清霖闻言,身上顿时被灌足了劲儿似的,连忙就又揖礼,“还得阮公在旁多加提点。”

自从他从淮地典当行那边得了玉令,不多久就引来了这阮公派人与他联系。

那些人带他暗地里去蜀地审阅过神策军。

果然是名不虚传,个个精神抖擞,如天兵神将似的威力无穷。

有些将士,竟能空手劈烂山石,更能隔空碎掉别人手中的剑与矛。

能号令得动这传闻中的神策军,绝对等同于拥有了大半壁江山。

他也曾有过疑问,为何握有玉令,神策军就当真会选他为主。

阮公当时神色莫测回他话,“此乃天定之缘,你既得着玉令,受了这等好处便是。”

自那以后,阮公便时常派人来传授他武功秘诀。

正因为他所练的这些内力功诀厉害,在上元节那晚,被萧珩折断的右手臂膀才不至于废掉了去。

历经这许久,已在逐渐复原。

而他的内力也在源源不断提升,这一切都多得于他有了玉令,得着阮公的扶持。

“阮公助我良多,他日,我若成事,必奉您为师尊,尽孝一世。”

阮公闻言微愣神,不多会,桃花眼里已全是笑意,厚实大掌拍得他肩头一把,“好小子,有你这一句,我也没算白忙活。”

沈清霖被他带着内力的团肉掌拍得肩头生痛,微微歪了身子。

阮公就皱了眉,“你武功还得再继续深入练习,内力提升秘诀的册子,我已让人给你送了来,莫要偷懒。”

就他这副样子,再不抓紧,怎么能抗衡得了功力深厚的萧珩!

制不住萧珩,那就一切都免谈。

沈清霖自然也知晓了这武功内力的好处,连忙就应得下来,“为将来计,绝不偷懒分毫,您可时常派人来检测我内力。”

阮公对他这个态度极是满意,哈哈一笑,又拍得他肩头好几下,这才离开。

沈清霖在他走后,揉着酸痛的肩头静默上一阵,眼底渐起得阴鸷。

南虞,待我成事,且看你还能往哪里躲。

如今你一心要嫁那皇家子弟,贪慕权势,将来,我就定要让你困在我那后宫为婢为妾!

让你后悔当初为何就不知得拢络住我。

……

春季里的梨花坞,梨花正盛,淡淡香气飘溢在觥筹交错的酒席宴上,给外头的客人们更添得几分醉意。

今儿是南虞出嫁的日子,一大清早,她顾不上沐浴净身,更顾不上穿衣打扮,窝在她阿爹身边不肯走。

半靠躺着的南老爷心酸无奈,却也舍不得赶走她。

直到喜娘再三催促,说再不换嫁衣,吉时一到,新郎就要来接人,误了吉时可不好。

南老爷这才沉沉叹得一口气,示意小厮扶他起来。

“囡囡……阿爹也要去换件新衣,清清爽爽地看你出嫁,你也要乖,去把嫁衣穿上,可好?”

南虞见自个儿阿爹连由小厮扶着站起来都颤抖无力、艰难的苍老模样,心头堵得难受,只觉眼底酸涩难忍。

“阿爹……。”

旁边一身喜红服的两位喜娘,白胖乎乎的手甩着帕子连忙过来扶住这南家大姑娘,“哎哟,这个时候可不能哭,眼眶一旦红了,上妆就不好看了,再说,也不吉利。”

“去吧,囡囡要听话。”南老爷伸手轻抚她发顶,满目慈爱,“阿爹心里高兴……囡囡,爹是真的高兴,你莫来招我难受才是。”

南虞打量着自个儿阿爹,见他神色间是真的喜庆,眼底也透溢着喜意,到底压下心里的依恋与不安,乖乖转身去东厢换嫁衣上妆。

才上好淡淡红妆,就在铜镜里见到敛秋匆匆跑进来,却又突然顿住得脚步在她身后数步之远。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稳冬不由得数落她,“今儿个姑娘出嫁的大喜日子,你稳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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