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_∩)O~  苏妧有幸见过杜如晦一面, 那是杜如晦已经缠绵病榻。百里夷有民间圣手的称号, 曾为生病的杜如晦号脉, 苏妧就是那时候见到杜如晦的。
后来杜如晦病重不能上朝, 太子李承乾亲自到杜如晦的府上探望。

苏妧侧头,笑着看向方才紧张兮兮不吭一声的杜蕙,此刻脸蛋红扑扑的,就像是个迷妹见到了偶像似的。苏妧忍俊不禁, 说道:“你这么高兴看到太子,方才怎么跟个鹌鹑一样,什么话都不说?”

杜蕙伶牙俐齿地反唇相讥:“那你方才怎么也什么话都不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 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两人离开了玫瑰园, 也没有到前面陈王妃和贵夫人们活动的地方去。苏妧让绿萝到前面送了个信给孙氏, 说她跟杜蕙在花园里, 就在花园里找了一个幽静的地方,听杜蕙说她这几个月回洛阳的所见所闻。

苏妧仔细听着,不时问一两句。

杜惠:“在洛阳, 有看到圣人赐给魏王的宅子, 特别大特别气派。管事认识祖父府上的人,本可进去看看, 可母亲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父亲快要晋升为魏王府的长史, 瓜田李下, 怕是会给父亲召来风言风语。”

魏王李泰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第二个儿子, 十分得李世民的宠爱,小名青雀。

说起来苏妧觉得李世民给孩子起小名的时候,似乎都特别喜欢这些动物的名字。譬如李治的小名就是雉奴,还有刚出生不久的晋阳公主,小名是兕子。

那李承乾呢?

李泰和李治都有小名,都跟鸟有关系,那李承乾的小名是什么?

飞龙生凤凰,难不成李承乾的小名叫凤凰?

苏妧还在想着,忽然一只白皙的小手在她眼前挥舞着,她愣了一下。

杜惠:“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喊你好几声了。”

苏妧眨了眨眼,“没想什么。”

杜惠却笑得賊兮兮地凑近她,“真没想什么?”

苏妧:“真没想什么。”

杜惠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想骗我?你头发动一动我都知道你的心思。你在想太子殿下,对不对?”

苏妧:“……”

这小姑娘,猜得可还真准。

苏妧一本正经地否认,“我不,我没有。”

原本看着温柔恬静的杜惠,此时流露出少女的朝气和八卦之心,“别骗我哦,我可是什么都知道。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太子殿下很好看?”

苏妧被杜惠弄得哭笑不得,但也大方承认,“是啊。”

杜惠眨巴着眼睛,“那你心中会有期待吗?期待以后和太子一起的时候。”

苏妧微微一怔,期待?她能有什么期待?

她望着一脸好奇的杜蕙,有些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杜惠愣了一下,然后一阵花瓣雨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原来是苏妧刚才听她说话的时候,手痒撕了一堆的花瓣,此时淘气地将那堆花瓣往两人上方一扔。

粉色花瓣如雨般坠落,洒了两人一身。

杜惠被洒了一身的花瓣,瞪向苏妧。

苏妧见她那模样,脚底抹油,溜了。

杜惠满头满脑都是花瓣,见苏妧不负责任地跑了,顿时怒了,“苏妧!”

苏妧回头,飞快地钻进了杏花林中,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杜惠气得跺脚,一反先前那温柔文静的形象,气势汹汹地追了进去,“苏妧,你给我站住!”

正要回宫的李承乾恰好路过,站在在不远处目睹了全过程。

淡樱色的身影跑动时衣带飞扬,恍若是一只粉蝶般跑进了杏林之中。就连留给人的背影,似乎都是那样无忧无虑的美好。

一天的时间,他遇见了苏妧三次。要不是这趟微服出宫完全是他心血来潮,他都要以为这是有人悉心安排好的邂逅了。

跟随在后的侍卫李震见李承乾久久不动,上前低声提醒了他一句:“殿下,再不回宫,怕是会错过与房公见面的时辰。”

李承乾应了一声,“知道了。”

目光却仍旧落在前方的杏花林。

杏花依然在枝头绽放,而那个宛若粉蝶的身影,已杳然无踪。

苏妧在陈王府待了一天,等到傍晚孙氏和陈王妃告辞的时候,她和杜惠两人才到了前面各回各家。

一天活动下来丝毫不见疲倦之色的陈王妃拉着苏妧的手,跟孙氏说:“我可真嫉妒你有这么一个贴心小棉袄,不然你让瑶奴在我府中住一些时日吧。”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次苏妧到陈王府都会上演一次,孙氏已经见惯不惯,照例拒绝。

陈王妃照例依依不舍,然后叫身边的侍女拿了一个食盒来,里面尽是苏妧喜欢的点心,然后又送给苏妧几件稀奇的小玩意儿和一个犀牛角枯荷笔洗。那些东西加起来,比孙氏给陈王妃带来的礼物还贵重些。

苏妧不缺钱,可她有收集癖,她既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每次陈王妃送的东西,都能让她爱不释手。

苏妧手里拿着一个浅碧色的玉蟾蜍,眼睛弯的跟天上的月牙儿似的,“多谢姨母。我今日让绿萝和藿香在玫瑰园摘了一些花儿回去,等我的玫瑰露做好了,便给姨母送来。”

苏妧喜欢调香,经常自己捣鼓一些配方做香露。去年她给陈王妃送了一瓶自己调的玫瑰露和薄荷香,陈王妃十分喜欢。

陈王妃:“好好好,你若是能做,多做几瓶。这都是你亲手做的,日后若是有人邀请你去参加宴会,也不必带什么贵重东西,带上一小瓶香露送去即可。”

孙氏闻言,不由得莞尔,“瞧你说的,那不过是瑶奴平日无事消遣所做的香露而已。”

陈王妃却笑着说:“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可是未来太子妃亲手所调,千金难求,谁会不爱?”略顿,她又说:“你以为这长安的命妇当中,有谁真能不随波逐流么?”

孙氏微微一怔。

苏妧也听出了一点意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实何止鸡犬,好像跟那个得道之人沾点边的东西,都能火起来。

陈王妃眉目慈善地望着苏妧,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苏妧顺手将陈王妃的手捉下,一脸的谦虚好学,撒娇说道:“请姨母教我。”

陈王妃捏了捏苏妧的鼻子,开玩笑似的问道:“我若教你,能有什么好处?”

苏妧一听,就知道有希望,眉开眼笑地给陈王妃灌蜜糖,“姨母人这么好,肯定会好人有好报,天天晚上做好梦的。”

天天晚上做好梦?

陈王妃顿时哭笑不得,这也算是有好报?

但不管怎么说,陈王妃对苏妧的偏爱是十分明显的,加上她跟孙氏多年交情,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鱼帮水水帮鱼,她今天帮了苏妧,日后也自然有苏妧回报她的时候。

陈王妃是个聪明人,于情于理,她都觉得自己在有的方面提点一下苏妧,是应该的。

苏妧和母亲回到苏府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已经开始入黑,苏亶今天难得回来得早,正在府里。

苏妧换了一身常服去见过父亲,苏亶望着女儿笑语盈盈的模样,虽然觉得李世民因为太子的一个梦而立苏妧为太子妃颇为荒谬,可他的女儿乖巧纯善,值得天下最好的男子。

平时苏亶都很少这么早回来,身为秘书丞,他有时候都直接在宫里值班过夜了。

孙氏走到丈夫身旁,微笑着问:“郎君今日回来得比平日要早些,宫中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苏亶摇头:“今日出门时见到了百里大夫,他说有事情想和我说,我便早些回来了。”

苏妧侧头问父亲:“百里伯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苏亶又看了苏妧一眼,这几年女儿跟着百里夷学医之事,他是知情的,他也知道女儿心中或许早就将百里夷视为亲人。

苏亶略一沉吟,随即徐声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百里大夫说想要离开长安去游历。”

苏妧一直以为百里夷会留在苏府,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离开。此时一听父亲说百里夷要离开,愣了一下,随即转身飞奔离去,“我去找百里伯伯。”

苏妧去到百里夷的院子,那位已经年过半百的民间圣手一身布衣,正在整理草药。

苏妧走过去,劈头问道:“父亲说百里伯伯要离开,为何会如此突然?”

百里夷望着眼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笑得慈祥,“生于百里氏,救死扶伤乃吾辈本分。我把自己困在长安太久,也该出去走走,或许,还能有幸遇上一二同道中人。妧娘,我虽然已是一把老骨头了,但也有想要做的事情,百里氏的衣钵,也该要找一个有缘人来继承。”

到来这世界还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苏妧,一听到身边亲近的人要离开,人还没走,她的心就已经开始难过了。

苏妧皱着眉头,感情一时占据上风,十分不讲理地说道:“百里伯伯离开就是为了找有缘人吗?可你为什么要找别人,难道我不能继承你的衣钵吗?”

百里夷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你勉强算是百里氏的半个有缘人。”

所有的事业,都需要传承。百里氏世代行医,苏妧或许可以学医,却无法行医。

百里夷笑着安慰她,“许多时候,人的出身注定了她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苏妧听不进去,也不想听进去,她红着眼圈问:“你走了,那我怎么办?我还想跟着百里伯伯学医呢。”

少女伤心难舍的模样,落在百里夷的眼里,令他既欣慰也有些不舍。他要离开长安这个念头是早就有的,只是这两年越发的强烈,若不是三年前苏妧的一场重病,他或许早就离开。而且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娃,重病之后,又重拾了年幼时的爱好,非要跟着他学医。她天分极好,能举一反三,他抱着惜才之心,也不吝教导。

可惜,她被当今圣人李世民钦点为太子妃。

百里夷正想着,苏妧忽然仰头,问他:“是因为我被选为太子妃,所以百里伯伯就要离开我们家了吗?”

李世民曾经想召百里夷入宫当太医,但是被百里夷拒绝了。百里夷拒绝的理由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永生永世都不可能为李唐皇室效力。

而如今,他的半个入门弟子居然要给他的杀父仇人当儿媳妇?

苏妧觉得这样的事情要是落在她身上,她能气得呕血。

可百里夷对此却十分轻描淡写,“也并不全是因为这个。有的事情,总该要趁尚有精力的时候去做。你虽然年纪尚轻,但天分极好,我的一些医书就不带走了,你闲暇无事之时,不妨拿去看看权当打发时间,你应该看得懂的。”

还不等苏妧说什么,百里夷又说:“我已向郎君说过此事,明日便走。”

苏妧:“……!”

离别来得猝不及防,苏妧对百里夷这个长辈既难舍又无奈,心里难舍难过的情绪堵着,也没个宣泄的出口。

她被堵得心疼肝疼肺疼,哪儿都不对劲。可她也不是喜欢为难别人的,百里夷说了要走,她苦苦挽留除了往百里夷心里添堵之外,也是无补于事。

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想睡却无法入睡的感觉最是折磨人,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个好脾气的人折磨成一个蛮不讲理的暴走之人,更别说苏妧自认脾气不算好。

于是,百里夷要离开的事情,被苏妧理所当然地迁怒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李承乾的错,要不是李承乾因为那个梦就要她当太子妃,百里夷就不会离开,就算要离开,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李承乾的错。

然后,睡不着的苏妧就杀气腾腾地入了李承乾的梦,要找对方算账去。

武珝身边的丫鬟说道:“我与二娘在湖上泛舟之时,走到幽静处,听见了县主的呼救之声,二娘让我上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一上岛,意图对县主不轨之人便逃了。”

武珝:“我本想叫人去追,可看到杨姐姐这般模样,便觉得此事不能嚷嚷,只好让那恶徒逃了。”

长乐公主闻言,笑着拍了拍武珝的肩膀,“没事,你做得很对。等万泉醒了,定能找出那个人来。”

武珝看向躺在床上的杨宜歆,在床边,苏妧先前看到的李蕴正坐在那里默不吭声。

武珝:“可是杨姐姐什么时候能醒?”

苏妧走过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杨宜歆,笑道:“我来。”

说着,她的指间便出现了一根银针,武珝顿时跳了起来,“你想对杨姐姐做什么?”

苏妧看向长乐公主,“我曾学过一点急救之术,没事的,我只是想叫醒万泉而已。”

长乐公主虽然心中纳闷苏妧居然看着好像会点其他的本事,但还是颔首默许。

得到了长乐公主的默许,苏妧说起话来可就十分有底气,她笑吟吟地扫了小萝莉武珝一眼,说道:“稍安勿躁,我只是让她醒过来。还是……你想拿一碗凉水来泼她?”

武珝:“……”

苏妧微微一笑,飞快出手在杨宜歆身上的一个穴位扎了一下。

杨宜歆呻吟一声,随即便悠悠转醒。她先是不知道身在何处似的看着眼前的帐子,忽然,眸子就睁大了,她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一边尖叫一边往床的角落里缩。

“别过来!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求你放过我!啊!救我!”

“冬青!救我!”

一阵阵的尖叫,凄惨无比。苏妧想去安抚杨宜歆,杨宜歆却像是疯了似的,谁要靠近就要朝谁又抓又挠。没辙,长乐公主放了两个大力的嬷嬷进来,将杨宜歆按了下来。

可杨宜歆还是无法安静下来,被压在床铺上的举动,好像是令她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叫得越发凄惨。

苏妧见状,当机立断,衣袖在杨宜歆的鼻前一拂,她袖里乾坤,杨宜歆就被放倒了。

这忽如其来的一招,弄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包括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瑶奴,你……”

苏妧不好意思地笑:“府中有位老大夫,我从小喜欢跟在他后面玩,学了一些旁门左道。公主看过,就忘了吧。”

长乐公主:“……”

她知道民间圣手百里夷就在苏府中住着,可民间圣手会教弟子这种手段吗?

苏妧将杨宜歆放倒了,随手拿出个小香包让玉簪拿去点着。

长乐公主:“那是什么?”

苏妧:“安神用的,点了她会睡得好一点,醒来之后情绪大概也能平稳一些。”

长乐公主点头,舒了一口气。可随即,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永乐园里做这种龌龊之事?

还想着,方才杨宜歆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周围的贵女,有的人已经过来说想要看看杨宜歆。

平时杨宜歆气焰很高,她在这些贵女中已经算是很有话题了,这一茬要是传出去的话,杨宜歆就算这辈子不愁嫁,也免不了要面对风言风语。而且这事情,似乎又还跟李绩的女儿有些关系。

就是不说长乐公主和杨宜歆那么亲的表姐妹,就冲着这些年李绩在并州镇守,令边疆稳定,境外虎狼不敢侵扰她大唐边境百姓,而这事情可能会将李蕴牵扯其中,长乐公主也会将此事压下去。

长乐公主只得先将杨宜歆交给苏妧照顾,她出去安抚那些贵女,还要带她们离开。

长乐公主一离开,室内就只剩下了苏妧和李蕴,以及一个水灵灵的小萝莉武珝。

苏妧总觉得武珝这个名字很熟,可她一时之间,没能想起来到底是谁。眼前的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十分出色的。看到杨宜歆出事了,能临危不乱,还能分析其中利害关系,以后定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委实是个了不得的妹子。

于是,苏妧朝了不得的萌妹子绽放了一个笑容。

武珝一脸淡定,然后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苏妧有些莞尔,她看了看床上的杨宜歆,也打算找个地方靠一靠。于是,她干脆就靠在床尾的柱子上,闭目养神。

武珝眨巴着眼睛,看了苏妧一眼,然后也没打算离开,只是坐在窗边的软塌上。

苏妧看着像是闭目养神,其实不过是入了杨宜歆的梦。

杨宜歆才受惊吓不久,心中所思所想,很可能就是不久前被侵犯的事情。苏妧进入少女的梦境,便是在一处幽暗的地方。杨宜歆正环顾着四周,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蕴娘,别玩了,你在哪儿?”

连续喊了好一会儿,幽暗的空间只有她一人,那高高的树挡住了阳光,光天化日之下,此间却像是地下室一般幽暗,令人心中生怕。

杨宜歆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声音带着哭腔说道:“蕴娘,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回去了!”

话音一落,她果然说到做到,转身便走。只是她没能走两步,便被人扯住了手腕,硬是被人拖进了一个一人高的杂草从中。

苏妧看到杨宜歆不断地挣扎,她的心好像也能感受到杨宜歆心中的害怕与绝望,她可以帮杨宜歆将梦境驱散,但那并不是什么好办法。苏妧看着那个被强壮男人压在身下的少女,她拼命挣扎,一只手终于挣脱了男人,猛地将他蒙脸的布扯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候,杨宜歆猛地惊醒了。

苏妧猛地睁开了眼睛,才睁开眼,就看到原本还躺在床上的杨宜歆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她大口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际往下流。

苏妧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怕,你安全了。这是你在永乐园的住处,你还记得吗?”

杨宜歆抬眼,有些迷茫地看向她。

苏妧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安抚说道:“别怕好吗?”说着,她看向那个坐在软塌上的武珝,笑道:”武家妹妹,帮忙倒杯热水来可以吗?“

武珝看了苏妧一眼,倒也十分合作,倒了一杯水给杨宜歆。

杨宜歆看向武珝,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武珝,我记得你,是你救了我。”

武珝:“可是那个男人逃了。”

杨宜歆一听那话,捧着水杯的手都在发颤。大概是刚才苏妧让点的安神香起了作用,她如今已经不像第一次醒来那么竭嘶底里。而这时,长乐公主也已经安抚完那些贵女,进入房中。

她身后还跟着牡丹和两个嬷嬷,见到杨宜歆醒来,也不想方才那样疯了似的模样,寒着的俏脸终于少了几分阴霾。

长乐公主走上前来,坐在床边问李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宜歆说她本来是跟李蕴一起在湖上泛舟的,一时忘形,两人就将船划到了小岛边上。小岛离岸边远,马上划回去又觉得太累了,所以杨宜歆就带着李蕴上了岛,打算看看风景再回去。岛上树木繁茂,杨宜歆一时也起了玩心,说个李蕴玩捉迷藏。

苏妧听到这儿,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李蕴。

李蕴恰好抬眼,对上苏妧的目光,又匆忙低下头去。

长乐公主一双眼睛像刀子一般扫向李蕴,“蕴娘,万泉呼救的时候,你为何不出来?”

李蕴低着头,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我以为万泉是因为找不到我,故意骗我的。”

长乐公主冷冷一笑,转而看向脸色苍白的李蕴,“后来呢?你说你是在捉迷藏的时候被带进了杂草丛里,你可还记得那个男人是什么模样?只要你记得,我挖地三尺,都帮你将人找出来,绝了他的子孙根去喂狗!”

杨宜歆一说到那个男人,身上就发抖,“我不记得,我一想到他,脑袋就一片空白。长乐阿姐,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怕得声音都在发抖。

苏妧见状,上前站在长乐公主身旁,她低头看着杨宜歆。

“万泉别怕,你现在很安全。你能放松一点吗?”

杨宜歆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苏妧。

她小时候见到苏妧,就很喜欢这位小姐姐,后来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她大概是做贼心虚,对上苏妧的时候不找茬转移注意力就不舒服。杨宜歆平时再任性胡闹,她也知道自己不断找茬的行径其实是十分讨人嫌的。换了她是苏妧,这时候肯定是要雪上加霜,落井下石的。

此时此刻,她本应该要怀疑苏妧肯定是有阴谋,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放松,她微微点头,已经十分克制心中的情绪起伏。

苏妧打量着杨宜歆,她在想刚才杨宜歆的梦境。

苏妧从前曾经听说过,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会因为心里逃避或是其他的原因,选择遗忘那段记忆。

她也曾经看过一位懂催眠术的大夫用催眠的方式,帮助一位病人想起他年幼之时所遗忘的事情。

因为极度的恐惧,因为害怕想起会再度受伤,所以选择了遗忘。

苏妧自从发现自己有入梦能力之后,除了练习入梦提高自己的入梦技能之外,也看了许多关于梦的书籍。古人对梦一知半解,大多数人以为梦是一种预兆。苏妧也时常在想,梦的起源到底从何而来。在她上一辈子的文明时代,对梦的起源有多种说法,她也听说过一些。

有时候人的梦境,也会反应一些大脑里想要遗忘的事情。越是想遗忘,就越是会反反复复做着同样场景的一个梦,或许梦醒之后已经不记得了,可人的潜意识却在提醒主人,不要忘记那些事情。

杨宜歆方才做梦的时候,心中十分害怕。或许那并不是梦,而是她不久前曾经历过的事情,杨宜歆应该还是看清楚了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长相的。

苏妧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打开放在杨宜歆的鼻端,“万泉,你闻闻。”

杨宜歆本来就有些神不守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更何况苏妧就没征求她同意就将瓶子放了过来,她只觉得一股幽香猝不及防地从鼻端进入,好像瞬间便传至她的四肢百骸,整个人瞬间变得既轻松又懒散。她有些软软地往后倒,被苏妧及时扶住。

苏妧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别怕,我和公主都在陪着你。

苏妧的声音既柔且轻,像是能哄人入睡似的。杨宜歆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苏妧看着她放松的模样,微微一笑,看向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眉头一皱,正想问她做什么,苏妧却朝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长乐公主:“……”

她听到苏妧在跟杨宜歆描绘着一副很安静很优美的画面,轻柔的声音像是带着什么令人安心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

长乐公主听着感觉都像是融入了那副画面之中似的,然后她听到苏妧在问:“万泉,你如今上了小岛上,你正在跟李蕴捉迷藏,你找到她了吗?”

杨宜歆闭着眼睛,摇头,“没有。”

“那你知道她在哪儿吗?继续往前走,找她去吧。”

杨宜歆:“不,我不去,前面有危险。”

“没事的,我和公主都在你身边,别怕。去,去你觉得她应该在的地方。”

杨宜歆闭着双眼,她好像又再度回到了梦境之中,小岛中光线昏暗,她越往里走越害怕,终于,她说她找不到李蕴,要回头。可是忽然,一个男人将她拽进了杂草丛里,他的力气很大,脸上蒙着面布,她看不到男人的真面目。

长乐公主听着杨宜歆的话,心都要揪起来了。

苏妧还在旁边安抚,“然后呢?放松一点,他现在伤害不了你,万泉,然后呢?然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杨宜歆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她看到自己在那个杂乱肮脏的地方,被男人压在地上。男人的力气很大,将她的手都按在了头顶,她的双腿也被男人压在了腿间。她绝望极了,如果是那样被人羞辱,还不如死了。人在不畏死的时候,力气忽然就好像大了几十倍一般,她被压得试试的腿居然踹了男人的腿间一下,男人吃痛,压着她双手的大掌力道放松,她挣扎的时候,竟然将男人的蒙面布扯了下来!

“他的左侧脸上有一道淡淡的疤,是国字脸,鼻子矮矮扁扁的,右侧耳朵有被我的指甲抓破。”

“啊!他追过来了!救我!”

长乐公主听到了杨宜歆的话,朝牡丹使了个眼色,牡丹顿时会意退了下去。

而此时,一直在室内陪着杨宜歆的李蕴也想出去,却被长乐公主带来的嬷嬷挡在了房中。

李蕴错愕抬头,看向两个嬷嬷。

两个嬷嬷冷眼看着她,那目光不带一丝情感,看得李蕴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跟苏妧说:“我让人送你回住处?”

苏妧:“我想去看看万泉。”

长乐公主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苏妧一眼。不是她多心,长乐公主其实没少听说苏妧的事情,每次杨宜歆去公主府找她玩,都会说起苏妧。每次杨宜歆说起苏妧的时候,那语气,那神情,都能让长乐公主觉得苏妧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杨宜歆很多钱,否则杨宜歆怎么就盯着她不放?

这两人的感情,其实也没多好吧?

如今已经入夜,苏妧竟然还想去看杨宜歆?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长乐公主没忍住,又多看了苏妧两眼。

苏妧弯着眼睛跟长乐公主解释:“白天的时候,我给万泉用了安神散。我去看看她如今怎样了?若是睡得不太安稳,就再给她加一点分量。”

长乐公主听了,心中狐疑顿消,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今天多亏有你,否则回长安后,我都不知道该要如何向长广姑姑交代。你看过完万泉,便早些歇息。”

略顿,长乐公主又说道:“自从万泉出事回来之后,李蕴便一直在这个院子之中。外面的人进不来,这里面的人我也严令了不许出去。你回住处的时候,若是有人向你问起这个院子中发生的事情——”

苏妧笑着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公主放心。”

长乐公主闻言,笑了笑,“那你去吧。”

苏妧去看杨宜歆,是真的不太放心。当然,说她对杨宜歆多关心,那还不至于,关键是今天是她生平第一次在没有百里夷把关的情况下给人施针用药,安神散那是安神用的其实没什么,但是每个人对这些药物的反应都不一样,万一杨宜歆是个倒霉孩子,就对安神散有特殊反应,睡死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成分,苏妧觉得自己还是快点过去看看好了。

到了杨宜歆的房里,李蕴居然也在。

两人见到彼此,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未来的正宫太子妃,以及是过去式的情敌,两人对持,总是有些微妙的感觉。

这么尴尬的场面……苏妧心里默默地诱拐未成年少女芳心的李承乾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端着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去看了看杨宜歆的情况。一看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杨宜歆的情况好得很。

她默了默,想要进入杨宜歆的梦境看她有没有在做噩梦,然而……无梦。

杨宜歆没有做噩梦,说明情绪已经被安抚好,虽然受到惊吓,但却没有造成太大的阴影。这是好事,苏妧觉得这要归咎于她及时出手,当机立断入了杨宜歆的梦,等杨宜歆醒来之后一点也没耽误时间,大胆地用异想天开的催眠术,让杨宜歆正视白天那段糟心的经历,才令她不再逃避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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