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酒下肚,大家话闸子就打开了,各自倒出憋屈在肚子里的苦水。自从大彪加入他们拉三轮车的行列那天起,他们就没有一天有好日子过,虽说是各做各的生意,但认真要是做起生意还得听他的派遣,关系好的,孝敬他的,自然让你一天多拉几回,要是惹毛了他,稍有不逊怠慢了他的,就得让你休息一天,一天下来,你一分钱进项都没有,还得晚上趁着月色拎着大礼去登门道谢。
这算是好的了,如果他今天不想出车,随便到了哪家,这家得大鱼大肉,好酒好烟的招待,你还得在家休息一天,陪他喝酒。更有让人气愤的是,若是看上谁家的媳妇,必得要调戏一番,若是反抗,责令你休息三天。

大彪如此欺行霸市,蛮横无理,曾经有人联名悄悄的写人民来信到城管办,却杳无音信,第二天,他拿着人民来信,一个个过堂的问,谁写的,被纠察出来,不但停工还要罚款,罪名是污蔑他人,造成了精神伤害云云。

碰到这号霸主,谁还敢惹他,那些拉三轮车的穷苦兄弟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稍微得罪大彪便停业,他们只能把这苦水咽进肚里,自个哑巴吃黄连。

从贫苦兄弟们的嘴里,柳江南得知大彪之所以这么狂妄,一是城管办的队长是他的铁哥们,二是大彪跟黑暗势力也有关系,具体关系多深不知道,反正知道,那个脸上有疤的黄毛小子,大彪管他叫土豆,跟他关系挺好,只要有货,大彪便通知在附近的土豆,一伙人便盯紧客主寻找机会扒窃钱财。

曾一度,客主们都不敢坐三轮车,只要坐回三轮车,回到家就会发现包里的钱被窃了。

所以有好多人宁愿多花点钱坐出租车或者步行,也不愿坐三轮,唯有老头老奶天不怕地不怕,照样坐三轮车,老头老奶哪有什么油水,打开包尽是卫生纸和一些硬币,数数没有十来块。

没有货,土豆他们就改变对象了,专找那些脖子里明晃晃的项链和耳环的,以及单身女子,还有车站刚刚下车的旅客。

听兄弟们这么一说,柳江南心里就明白,大彪是吃里爬外,黑顾客,幸亏被废了,了了众人一桩心事,以后也不会出现扒窃欺行霸市的事情。

这时有人提醒柳江南,明天得小心,城管办的那个窦金刚队长不是好鸟,肯定要来找麻烦,还有那个叫土豆的黄毛小子恐怕也会来的。

柳江南冷冷一笑,该来的都来了,城管办的副队长原来是窦金刚,多年的恩怨是该做个了结了,还有土豆,只要他敢来,那一千元非得还老子不可,老子正愁找不到他人呢,明天送上门,那是甚好。

“不管他,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来,各位兄弟,小弟跟大家走一个。”哐声,柳江南豪爽的先干为敬。

下面的兄弟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看到柳江南大难临头仍然泰然自若,都心生钦佩,仰起头,也一口干了,都把杯子朝下,意为都喝干净了。

众人吃喝正尽兴时,三娃的老婆急匆匆的赶来,说老母亲突然晕倒。几个兄弟们一听赶紧丢下酒瓶急速赶到三娃的家里。

三娃住在西校的棚户区,这棚户区原是隶属于揽月轧钢厂的,风雨五十年过去了,原先的轧钢厂不见了,但这些棚户区仍然在,政府也一直想改变西校棚户区的面貌,但光打雷,不下雨,至今没有个动静。

起先还有人联名上访,最后啥结果都没有,后来谁也不愿这样了,得过且过,将就着过吧,总比住露天要强。

走进三娃的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真是不为过,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电视还是老熊猫,黑白的,家里闷热的跟蒸笼样,没有外壳的摇头扇嗡嗡的晃荡着,扇出的风还不如芭蕉扇。

三娃和老母亲的房间就用块画布分隔着,老母亲歪斜着身子躺在木凳子搭的床上,脸上满是豆大的虚汗。顾不得惊愕,大家赶紧手忙脚乱的把老太太从屋子里弄出来,小心的放到柳江南的车上,三娃和他老婆一左一右的扶着老母亲。

柳江南转头看了下,呼了口气,憋足一股子劲,脚下风火轮似的朝江北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室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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