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说:一定会去上海找杨思思,算不算是一句承诺,但当我将这句话说出口后,自己的心情莫名变得轻松了起来。我仔细想了想: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是想去上海的,但却苦于没有一个理由,现在好了,理由和借口都很充分,而差的仅仅是一张提前订好的飞机票。
杨思思渐渐缓了过来,我也适时给她递了一张纸巾,让她擦掉眼泪。

可她却并不在乎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狼狈,她推开了我的手,然后向我问道:“如果你想去的那一天,正好下着特别大的雨,你会不会就想去了?”

“只要飞机不停,我都去。”

“好,那我等你,只要你去,我就去机场接你……我不在乎是什么天气。”

我不知道杨思思一再强调的天气到底是在暗喻什么,我只是很执着的将纸巾又一次递给了她,她这才接过,然后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又对我笑了笑。

我也对她笑了笑。

再之后,她便离开了。

针一样刺下来的阳光下,我眯着眼睛去追踪她的背影,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轻描淡写,甚至比我抽一支烟,要来得更轻易,但我的心,却忽然一阵刺痛。

这阵刺痛感非常真实,但我还没来得及探究,它便又消失了,继而感到失落和孤独。

她又走了!一切都像是在瞬间发生的事情,我有些不适应。

我在想:有没有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能将她留下来呢?哪怕多半天也行!

可她终究是走了。

……

开着车回到古城,已经是下午,无事可做的我,不免有些恍恍惚惚,我先去人民路上逛了一圈,然后又和一个熟识的客栈老板,喝了半天茶;很快,傍晚便来临了。

按理说,很多在大理生活的人,都是这样的生活节奏,可我却感到非常空虚,非常不自在。

这都是不作为导致的,我已经有了一种习惯思维,只要我人在大理,就应该狠狠去赚钱,去做一番事业,因为在这里,我花钱的速度同样也很快,比如前两天在“苍山一墅”买的那一套房,就又花掉了一百多万。

是的,眼看着银行卡余额越来越少,我的安全感也开始缺失了。

……

八点多钟,陈进给我打来了电话,要我出去跟他还有鱼头喝酒,我拒绝了,我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如果实在睡不着的话,就把明天好好计划一下。

经过人民路的时候,我又见到了很多和城管打着游击战的小贩,小贩里面,就属贩卖民族服装的小姑娘最多,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传统,也成了很多想在大理活下去的女青年们的谋生工具。

一开始,我不以为然,直到一个和杨思思有点像的女青年向我兜售的时候,我才猛然有了另一种感受。

我想起了刚来大理的那段时光,我也曾和杨思思一起做过同样的事情;想来,那时候真是迷茫又快乐着……

我的失神中,女青年又追着说道:“帅哥,买一件吧,这么好看的衣服,送给女朋友,她一定会特别高兴的。”

真有女人,会为了这几十块钱一件的衣服感到高兴吗?

尽管心存疑惑,但我还是从自己的钱包里数了600块钱递给了她,然后说道:“600块钱,我要十件。”

“我都没有低于八十块钱卖过……帅哥,你别和我开玩笑了,行么?”

我笑了笑,回道:“我也在古城这边卖过这样的衣服,我知道进价……你要不想卖就算了。”

“想卖、想卖。”

女青年一边说,一边赶忙从我手上把钱接了过去,然后又给我数衣服……

就在我们要成交的一瞬间,又有一个背着吉他,留着脏辫的男人,骑着摩托车呼啸而来,他大声对这个女青年喊道:“糖糖,洋人街那边来了一帮城管,马上就到人民路,赶紧上车!”

女青年紧张到不行,她胡乱扔了一堆衣服在地上,然后爬上摩托车对我说道:“我也不知道多少件,你自己收拾吧,如果少了,算我对不起你;如果有的多,就当交个朋友……”

摩托车就这么载着这个叫糖糖的女青年从我面前呼啸而去,她扣上头盔,将脸紧紧贴在那个男人的后背上,风将她的夹克吹成了披风,飘飘欲仙。

我失神站了很久,这才从地上捡起了衣服,可却有点摸不着方向,又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住的地方,得穿过人民路,再从洋人街的下段走过去。

……

回到住处,我数了数,一共有十二件,我决定给我的每个女性朋友都送一件,第一件送给杨思思,然后还有白露、妮可、Tina……桃子。

想到桃子,我心情很失落,我们已经失联一年多了,也不知道现在的她,过得好不好。

我很爱她,这份爱,源自对汪蕾的爱,就像对自己的亲人一样。

我特意挑了一件黑色的给桃子,我觉得这最适合她,神秘的内心,神秘的行踪。

白色给了白露,因为她姓白。

蓝色就给了Tina,她是外国人,听说国外的海很蓝。

紫色的给妮可。

可送来送去,还剩下好几件,于是我把那件最像袈裟的送给了马指导,虽然也是女装,但他已经超越了红尘和性别之分,想必不会介意。

我会用快递给他寄到鸡足山,并写上“阿弥陀佛”。

绿色的那件给陈进。

……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便想在微信上找个人聊会儿,可又觉得和谁都没话题聊,我不知道只有自己这样,还是所有人都会在特定的时间,有这样的感受。

我就像活在一座失落的城市里,然后与这座城市一起荒凉,一起杂草丛生,一起风雨交加……

这么过了一会儿,鱼头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接通后,他便带着不能自已的喜悦对我说道:“我准备待在大理不走了,思思是不是有一套房子的钥匙在你那儿?”

我愣了一下,又反问道:“谁告诉你的?”

“思思啊,她答应把房子租给我了。”

我并不怀疑鱼头这番话的真实性,因为知道杨思思在这边买了房的,就那么区区几个人,我肯定没说,那只能是杨思思自己告诉他的。

我又问道:“多少钱一个月?”

“三万。”

我感叹:“贵了,这个价格,黑心中介都开不出来!”

鱼头笑:“我不在乎啊,只要能在她的房子里面住下,我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你赶紧把钥匙给我吧,我明天就搬过去。”

“今天晚上肯定给不了。”

“怎么就给不了了?”

我又愣了一下,然后撒着谎回道:“我人现在不在大理,等我回来了,我再给你送过去,你先在客栈住几天。”

“不能吧!……早上咱还碰在一起吃了早饭呢。”

我用比鱼头还夸张的语气回道:“太能了……人生有很多决定,就是在心血来潮中做出来的,就像你临时决定留在大理一样。”

鱼头无话可说,我又劝他不要心急,因为生活里不光有“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也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样的古训。

……

结束了和鱼头的通话,我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我想试一试主动给杨思思惊喜,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承诺过,说一定会去上海看她,她绝对不会想到是今天晚上,要说,这样的惊喜,才是真的惊喜。

而且,我会比她更狠,她来是为了陪我吃早饭,我去上海,则为了把自己亲手做的早饭带过去给她吃。

我不想把这样的行为考虑的太过复杂,我只是想让杨思思知道,我只会比她对我的好,要更好!

并且,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男人。

……

我越想越心动,当即便离开了床铺,然后去厨房做了一份杨思思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并装进了保温盒里;再然后,便订了夜里四点半飞上海的机票,正好赶在早上吃饭的时间点到。

在我做好了一切去上海的准备时,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杨思思之所以急着回上海,是为了和她爸去国外,不会已经走了吧?

不至于,在我看来:长途去国外,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她怎么着都会在上海修整一个晚上再出发。

我本可以打个电话去求证的,但这样又会丢了惊喜的感觉,所以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碰碰运气……如果真的遇不到她,就当自己去上海走走。

我没有必要失落,因为对于我来说,这一辈子能做这么几件靠心血来潮去驱动的事情,本身就已经非常值得纪念。

何况,还有很大的几率,她并没有走。

……

稳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我便迎着大理的夜色,带着保温盒,开着那辆吉姆尼,向大理的机场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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