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征了一会儿之后,杨思思坐回到了沙发上,她的心情看上去很低沉,并且一言不发,也许已经开始在心里接受这个事实……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笑了笑对我说道:“以前一直说你穷,说你活得没有安全感……现在好了,忽然就变得和你一样……不,我根本就比不上你,最起码你能自己赚到钱,养活自己,可我会什么呢?……我一直都吃我爸、喝我爸的……”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然后掉下了眼泪,片刻之后才又哽咽着说道:“我爸那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现在一定特别沮丧……我也真是不争气,第一想到的竟然不是他的心情,而是害怕自己以后没有好日子过……我真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丫头,一点也不知道替他们分担……不分担就算了,还给他们惹了这么多麻烦,总是要他们替我担心……我真的是很渣呀……很渣!”

杨思思双手掩面,继而痛哭,哭一阵,又像丢了魂似的,失神很久……

我的喉结蠕动着,终于开口对她说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挫折,但挫折并不可怕,首先你自己得坚强起来,才能有好的精神面貌给你爸带去对抗挫折的勇气……而且,我也不觉得你是那种不能过平民生活的姑娘……记得刚来大理的时候,你可是摆过地摊的,就算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也不会比这个更差了吧。”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那时候摆地摊是因为有底气,就跟闹着玩一样,因为只要我想,我还可以过回原来的生活……可现在呢?”

“你真的很怕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杨思思抬头看着我,半晌才低声回道:“我怕的不是过普通人的生活,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觉得自己没有用……我根本不知道以后要怎么独立……我只会花钱。”

“你现在害怕是正常的……凡事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等你心里真正接受了这个事实,你自己会努力生活的……最起码,你还知道反思自己,其实反思也是一种动力……”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又说道:“我不太会安慰人,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你和其他女孩不一样,我觉得你心里有一股劲儿,就是这股劲儿让你变得特别有分寸,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你现在当然可以失落,甚至是惊慌,因为这是一个正常人一定会有的反应,但以后……”

这次,杨思思打断了我,她说道:“同样意思的话,你不用重复说几遍来安慰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我要去国外陪着我爸。”

我点了点头,心里终于轻松了一些,继而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刚吸了一口,杨思思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看着她,心中百般滋味,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惦记着我以后的生活!

杨思思停下了脚步,然后又哽咽着对我说道:“米高,这次我真的不能再留在大理管着你了……你自己要好好的,心里难过了,可以去找马指导聊聊,但是千万不许动出家做和尚的心思……就算你可以不在乎我们这些做朋友的感受,也要考虑你的父母,他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真去做和尚了,他们心里肯定会比谁都更难过,因为你让他们老无所依了。”

“嗯,我们都好好的……”

“还有九隆居那边的生意,你别老是让陈进一个人扛……人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时间久了,心里肯定会有想法的……”

稍稍停了停,杨思思又开口向我问道:“你知道,你自己身上什么最吸引别人吗?”

我反问:“怎么突然提这个?”

杨思思擦掉了刚刚在脸上留下的泪痕,然后回道:“曾经,我也一度觉得你配不上叶芷,毕竟她那么漂亮,家世又那么好……可是,自从她出事以后,你去了泰国,我就不这么想了……你真的是个很有情有义的男人,好像谁都可以在你前面放弃,但你一定是那个坚持到最后的人……这其实就是女人最想要的安全感,尤其是我和叶芷这样的女人,我们从小家境就很好,可是父母各忙各的生意,总觉得自己身边没有人陪伴,所以很多时候,都会比别人更容易感到孤独,也有一种被父母给放弃了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就是希望你能把自己身上闪光的地方一直保持下去,不管是对自己的爱人,还是朋友……你现在真的太颓废了,时间久了,别人会对你感到失望!”

我笑了笑说道:“你把我刚刚心里想的,却没有表达出来的话全部表达出来了……你也一样,保持身上的优点,争取早点从阴影里走出来。”

杨思思点头,然后又含泪笑了笑……

我有点心疼她,忽然很想抱抱她,可是盯着她看了半天,也没能做出这个动作,等她进了房间去收拾自己的衣物,我按灭了手上的烟,然后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就感觉自己身边又少了点什么,渐渐失落。

……

在杨思思整理行李的过程中,我接到了陈进打来的电话,接通后,他便向我抱怨道:“你谈的这家做市政工程的公司可真孙子啊!知道这事儿我们只能找他们办,就开始狮子大开口……之前,你不是说,他们想跟咱们要20万的工程预算吗?”

“嗯。”

“你猜他们现在要多少……25万,少一分都不行……你之前还说最高预算不能超过16万,人现在变本加厉,16万压根都不愿意拿正眼去看,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那就不跟他们谈。”

“不跟他们谈!你难不成还有其他办法?”

“没有,但他们要的这个预算,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你也知道,其实七万块钱就足够把整条街的亮化工程给做起来了,现在翻了三倍还多,难不成真的为了安装个路灯,要把咱手上现在能用的钱全部给搭进去吗?……”

陈进沉默,半晌又骂道:“这帮人真他妈孙子!……我也不想被他们给牵着鼻子玩,可是安装路灯这个事情对咱们来说,真的太重要了……今天早上,人吴经理还给我打了电话,说她之前没注意,昨天留意了一下,整条商业街根本连路灯都没有,人在咱这条商业街开了这么大一个店面,说白了就是关乎到整个企业形象的面子工程,你现在连路灯都不给人配,你让人这面子到哪儿挣去?……我就和她说了,保证一个月之内,把整条商业街的路灯都给安装起来……人又跟我撂了狠话,如果这路灯装不起来,人家会慎重考虑,下一年会不会继续跟咱们合作!”

陈进的这番话让我的心里也有了危机感,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确实是有点棘手;一方面,我们不可能和那个做工程的公司妥协,另一方面,我这边也确实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

电话里,我和陈进最终也没能针对“九隆居商业街”安装路灯的事情商量出一个结果。

要是前些天,我可能真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个事情,但此时,心里却是在意的……

我知道,除非真的彻底看破,否则有些痛苦终将要埋在心里,然后去正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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