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啸坤参与进铁男的案子之后,我渐渐闲了下来,终于在大年初六的傍晚,能够喝一点小酒,去静静品位“九隆居”里的一草一木和从门前流过的小溪……
两罐啤酒喝了下去,我又点上了一支香烟,然后戴上耳机,睡在躺椅上,听着一首没有歌词的曲子,慢慢放空了自己。

大理这个地方,有着2000米的海拔,所以特别是傍晚的时候,那些漂浮在天上的云,低的就好像是在自己身边,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云朵都是有色彩的,如果是一个爱幻想的小朋友,一定会把它们看成是棉花糖,很轻,也很柔。

我的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装修好了一间酒吧,老板是个外国人,叫马克,今天他和他的狗一起,第一次正式打开了酒吧的门,还很热情的送了我一杯鸡尾酒。

虽然我没有和他深谈,但却知道他来大理一定是为了享受生活的,就凭他敢把酒吧开在九隆居。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九隆居并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这谁进来做生意,谁“死”的规律也没有被完全打破,但如果是为了品味慢生活,就又另当别论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做一些事情,是不图赚钱的。

而我的临时客栈,在经历了过年期间的火爆之后,也一点点冷清了下来,就像今天,只卖掉了9间房;但这就够了,因为已经比我之前预想的要多赚了不少钱。

我决定在明天晚上,彻底关停这个临时客栈……是的,我想去上海一次,为了想念的叶芷。

计划着这些的时候,马克正拿着一只飞盘在逗着他的金毛犬,偶尔路过的客人将他和狗一起捕捉在镜头里,然后又将镜头对准了悠闲的我,和在我身后闪烁着的彩灯,以及彩灯下的啤酒罐……

我想,在这些游客的眼里,这样一个场景,大概就是在大理生活的精华吧;只可惜,我们展示着美好的身体里面也是有痛苦的,我们不是他们眼中的潇洒,更不是传奇……我们只是在某一个瞬间,勇敢的做了来大理生活的决定,其他的,和在大城市里并没有太多区别。

至少,我还会为柴米油盐以及人情世故而感到烦恼。

晃神中,马克搞起了恶作剧,他将飞盘扔到了我的脚下,他那条肥头大耳的狗,就不要命的冲了过来,把我吓得从躺椅上一跃而起……

“XXX,吓死爹了!”

我下意识对着他的狗来了一句国骂……狗却不理我,叼着飞盘回到了马克身边,马克一边喂狗吃狗粮,一边笑的像个的孩子。

我讨厌恶作剧,所以我有点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外国朋友了,但他的鸡尾酒还是蛮好喝的。

……

夜色一点点覆盖了这条冷清的商业街,我也在放下所有的防备后,睡了过去……

我是被杨思思弄醒的,她对我说道:“12栋的客人刚刚也退房了,剩下的8间房,你自己搞定……这是钥匙,还有退房的单子,你收好。”

我从她手上接过,然后问道:“你是要走了吗?”

“明天早上7点的飞机,我怕赶不上,今天晚上就搬到机场附近住。”

我点上一支烟,又问道:“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没什么行李,就一只行李箱,比以前走的时候轻松多了。”

我点了点头,杨思思又四处看了看,也不知道是留恋,或者是被其他什么情绪支配着,然后有了这个举动。

我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对她说道:“听说泰业那边的海底捞开业了……请你吃个饭吧,算是给你践行。”

杨思思充满鄙视的看了我一眼,回道:“来了这么多天,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请我吃饭。”

“前些天不是忙么。”

“不说前些天,就说今天……我要吃最贵的牛油锅。”

“只要你不怕撑着,点两锅都行。”

“那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回房间拿行李。”

“等等,多嘴问一句,要把曹小北一起喊上吗?”

这次,杨思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愉快的情绪,她很平静的对我说道:“中午已经和他一起吃过饭了。”

“聊了挺多吧?”

“是啊,我们一致觉得你是一个很二百五的人。”

“干嘛这么评价我?!”

“曹小北说,有一天晚上,你在他店外面装鬼吓他了,有没有这个事情?”

我回忆了一下,确实有那么一天晚上,我因为无聊心理作祟,在他店铺门口喊过一声“鬼来了”,没想到,竟然被他给认了出来,而且还告诉了杨思思。

不过,我肯定不愿意承认,于是一边笑,一边把二百五的称号还给了杨思思。

杨思思却忽然用伤感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又转身离去。

实际上,我和她一样,也因为再一次的分别而感到伤感,可又不能像她一样,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而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只会笑着陪她吃完,然后默默的祝福她一切顺利。

这就是男人。

……

等杨思思的过程中,一直在泰国旅游的瓶哥,终于拖着行李箱出现在了他自己的咖啡店门口。

当他将从普吉岛带回来的礼物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可是算算日子,他也不过才离开大理半个月而已。

我喊他一起去吃“海底捞”,他说累,要先睡会儿;我又提议,等他睡醒了,去叶榆路上吃烧烤;这次,他一点也不拒绝,他说,在异国他乡,最怀念的就是大理的夜生活,他特别喜欢在吃烧烤的时候看着那些小姑娘们扭着屁股从他面前走过……

所以说,瓶哥这个中年人,骨子里还是挺浪的,可是却没有长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所以对于那些扭着屁股的小姑娘们,他也仅限于看和想象……这其实挺悲哀的!

……

骑着小忍者,一路风驰电掣,没过多久便到了市区的泰业综合商场。大概是因为服务好的原因,海底捞开到哪儿火到哪儿,等我和杨思思领到号的时候,前面竟然还有四十多桌需要等待。

杨思思一点也不无聊,她用桌上的那些折纸,叠起了纸鹤……我这才知道,海底捞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规则,客人可以在结账的时候,用这些叠好的纸鹤去抵一部分消费,两只可以抵一块钱。

可是,我却特别害怕看见这样一个她,因为太生活化,太像一个邻家的姑娘了……而她就是这样,总是用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在我心里刻下深深的烙印。

叠好了几只之后,她又对着无所事事的我抱怨道:“你能不能别像木头一样坐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手残了呢。”

“我不会叠这玩意儿啊!”

“我也没说让你自学成才啊……你凑过来,我教你。”

我将椅子往她那边挪了挪,装作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她呢,则把这个当成是一项很了不起的本事,全程都很骄傲的对着我指指点点。

其实,我只看了两遍就学会了,但为了满足她的教学欲望,又假装学了四遍。

我们一起叠了八十多只纸鹤,服务员才终于叫到了我们的号;可这个时候,杨思思又表现出了她自私的一面,她竟然将这八十多只纸鹤全部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里;服务员提醒她,这能抵四十多块钱,她也不肯拿出来。

……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她又很严肃的对我说道:“米高,铁男的事情,你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不管他最后是什么结果,你都不能把自己给赔进去,听见没?”

“我有分寸。”

“反正你在大理得好好的……这个地方,我真的是来一次少一次了。”

我开着玩笑问道:“是被上次在飞机上遇到的气流给吓到了?”

“你这人嘴怎么这么欠啊……我怕什么,你说什么!”

我对着她笑,然后又转移了话题,说道:“那说点开心的……我朋友在日本那边找到了小忍者的原装护板了,这两天就给我寄过来。”

“这次原谅你,以后可别再骑着我的车,搞出什么意外了……”

“你是心疼车,还是担心我?”

“我再说一遍,车在你在,车亡你亡……你和车在我眼里是一体的,我从来没有厚此薄彼。”

“明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稍稍停了停,我又放下筷子对她说道:“你先吃着,我去趟洗手间。”

“你这人怎么那么恶心啊,吃饭的时候去洗手间。”

“一会儿就回来。”

“没事儿,你要是喜欢,可以待在里面不用回来。”

……

离开海底捞,我在商场里逛了起来,而去洗手间只是一个借口,我只是想在杨思思临走的时候,送她一个礼物,毕竟她在客栈帮了我好几天,给钱太俗,她也不在乎,所以想来想去,还是礼物最实在。

我在一个专柜里看中了一只包,2000多块钱,想送给她,可当想起来她用的那些包,没有低于一万块钱时,便又放弃了。

虽然心意这东西用钱来衡量,有点俗气,但也不能低于她的日常标准;而真要买一个一万多块钱的包送给她,我也肉痛,毕竟每一分钱都来的那么不容易。

走着,走着,我又看到了一家专卖AJ鞋的店,下意识就停下了脚步,然后没怎么纠结,便挑了一双经典款女鞋。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系列的鞋,那再买一双的话,她就可以换着穿了。

……

回到海底捞,陪杨思思吃完饭,然后把账给结了,而这也意味着,我们又该分别了……我心里有点难过,但却一直面带笑容,跟她一起走出了商场。

“我走了。”

“你订了哪个酒店,我送你过去。”

“太冷了,不想坐摩托车。”

杨思思说着这些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的往外面看了看,然后便将目光停留在了离商场不远的一辆正在待客的出租车上。

她是真的要走了。

我赶忙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了她,说道:“给你钱挺俗的,就买了一双鞋,还是和以前一样,希望你能在未来,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

杨思思看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她回道:“上次送我一双鞋,这次又送我一双鞋,怎么,你是想把我这双脚承包了吗?”

“看你挺喜欢这个牌子的,那就多多益善嘛。”

“我和别人不一样,喜欢的东西,心里只能装下一个……鞋子你留着吧,爱送谁送谁……你也别觉得亏欠了我,因为你已经请我吃了海底捞……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小气和绝情。”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有点木的站在她身边,直到她拖着行李箱离开……而就在这个瞬间,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然后又不知所措。

我不相信,以往那么用力的告别,这次却来的如此轻而易举,而下一刻,杨思思已经坐在了那辆很老旧的出租车上。

我想往前走几步,可是却困在人来人往中有点窒息……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车子启动,看着杨思思一点点远离……渐渐,自己的心情就在彩色的霓虹灯中凝固了。

……

忽然,已经开动的车子又停了下来,然后,玻璃上有了一层明显是被人呵出来的气,杨思思借此,在玻璃上画出了一个笑脸,她又将头伸出车窗外,对我吐了吐舌头……

很浪漫的巧合,商场门口的那个街头歌手,也在这个时候唱了一首《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真希望,我们的关系,开始于我快乐,终止于你快乐。

我不想掉眼泪,于是低头点上了一支烟,也对她笑了笑。

她又对我挥了挥手,然后便关上了车窗……灯光闪转中,她真的走了……

不知道车里的她是不是也忍住了哭,和我一样笑着?

恍惚的我,仿佛又回到了她来大理的那一天,我们在床单厂碰了面,她恶作剧般的送给了我一个整蛊玩具……她吓到了我,也替我赶走了寂寞和孤独。

我这才往她离开的方向走了几步,可是她却已经消失在了车来车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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