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463 朱氏要进京2
百合这卦再没料错,让李篾匠去劝朱氏,就好比送羊入虎口。

过了一阵子,李篾匠出来,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他唉声叹气地说:“大妞,我说不动你娘。”

李篾匠没说动朱氏不要进京,他自个儿反给朱氏说动,与百合打商量:“要不然,你连我也带上?”

好嘛,带个娘不够,还要把爹也带上!

百合揉揉太阳穴道:“我与你女婿商量商量。”

回头果然与宋好年抱怨:“一把年纪,倒不安分起来,青松在京里才攒下一点子资历,他们这一去,可别给败完!”

宋好年道:“也不能怪老丈人、丈母娘自找麻烦,他们一把年纪,儿子媳妇不在跟前,本就心里凄惶,见见也好。”

再说,青松当年口口声声说将来带爹娘去京城享福,如今虽还不到享福时候,带老俩口见见世面倒也无妨。

人眼界越小就越容易糊涂,朱氏眼睛里只能看得到儿子,平素做下过多少糊涂事,带她出门,瞧瞧京城风光,才晓得世上有多大,她那点子算计多可笑。

百合还有另外一重顾虑:“他们要是去京城,总不能不拜见父王、母妃,我实在害怕。”

人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贫,李家最穷的时候,百合也没嫌过家里,当初朱氏能把她提脚卖了,看在朱氏生养她一场的份上百合也没多计较,如今还肯照顾爹娘,要说她嫌贫爱富,那是不能。

百合怕的是朱氏这股子蛮不讲理的劲儿,想信王与周王妃都是斯文雅致的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不讲理的泼妇。

要是官宦人家出身,自然晓得皇家威严,连稍微忤逆也不敢。可朱氏的见识,实在叫人摸不准:万一她犯糊涂,只当周王妃是她那可以随便说话的亲家母,岂不糟糕?

宋好年给百合宽心:“放心,有我在哩,就是看在我面上,父王母妃也不会计较。”

百合苦笑摇头道:“我哪里是怕父王母妃与他们计较,我只怕他们太不肯计较,到时候反给我娘这个糊涂虫起坏,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百合再担忧,也没道理不让李篾匠老俩口见儿子,到底与他们说好,一路上不许捣乱,到了京城也要讲理,这才将他们的行李也打点起来,再预备一架舒舒服服的马车与老俩口坐。

出发那日,朱氏一上车就摸着簇新的垫子笑起来:“这样好东西,我要不说,哪里轮得到我们坐?”

李篾匠木着脸道:“你少兴头些,别给青松丢人。”

朱氏一开头兴高采烈,比如真还坐不住,一时倒桌上的茶水喝,咂咂嘴道:“味儿淡,再熬浓些就好了。”一时又从座椅下抽斗里掏点心出来,还问李篾匠:“有烧鸡,你吃不吃?”

李篾匠看她吃得两手油,连忙道:“你别到处乱抹!”

下半日朱氏就消停了:她吃多了烧鸡,跑肚。

百合气得骂:“早与你说那烧鸡慢慢吃,吃两三日都够,就是不新鲜了,把这个舍给叫花子,再买新鲜的来,你倒好,把肚子不当自个儿的,这下好了吧!”

朱氏苦着脸,每隔一刻就闹着听着,去路边树丛里解决,拖得脚程慢了不说,她拉得两腿酸软,坐都坐不住,只好躺在马车里哼哼。

给朱氏一耽搁,到驿站就迟了,一行人摸黑住进去,百合又打发驿丞熬药给朱氏吃。驿丞见多识广,常备有药物,一副药下去就止住跑肚,朱氏这才吃了点粥,堪堪缓一夜。

第二日一早,朱氏早已预备好,要是百合来催她,她就骂百合没良心,为着赶路搓磨老爹老娘。

谁知百合道:“昨儿是怕错过驿站,荒郊野外的,就是有锦衣卫护着也不大安全,驿站里头倒不怕,你养好病我们再走。”

这下朱氏急了,她还想尽快进京见儿子哩,遂又跑去问驿丞要药吃。驿丞道:“这药可不能乱吃,你老且慢慢温养着,方不伤身。”

朱氏火急火燎地养了一日,第二天催着上路,这才重新出发。她路上又生出无数疑问来:“青松在京城,也能坐上这样好的车?他的官服,能像这些老爷这样威风?他的府衙得比咱们太平县县衙还大罢?”

百合哭笑不得,一开始还与她分说:“京城物件儿贵,青松过日子且不容易,他出门骑马,月娘一年到头只怕也坐不了几趟车。他跟这些锦衣卫穿一样衣裳,都威风得很。他不住衙门,被镇抚司再威风,也是他上头的威风,他如今住着个小院子,只怕你们去还住不下……”

百合说,朱氏听,听完还是差不多的话再说一遍,百合就看出来了,这老太太就没打算听她的,正在那里说车轱辘话,只盼着她说得多了就能成真,青松当真在京城坐好车、住大屋子,她好去享福哩。

朱氏絮絮叨叨到换船时,一上船她就蔫了,吐得昏天黑地吃不下饭,每两日就熬得脸色蜡黄,再没精神作妖。

百合生怕亲娘得大病,每泊到一处,就在岸上就近寻人家,上岸做饭与她吃。朱氏在岸上还晕头转向,脚底发飘,好在也慢慢能吃下些东西,不至于饿死。

孩子们倒是不晕船,一个个把座船当成乐园,或看两岸风景,或钓水中游鱼,又有新鲜鱼肉吃,日子快活得很。

朱氏看得嫉妒,就想留个孩子与她作伴,可如真这个亲外孙坐不住,他淘起来朱氏也头疼,带了两日再不敢带,见着小霸王就躲。

如纯哩,正在断奶,他又不会说话,成日家板着一张小脸,朱氏有时还有些怕他。

旁的几个孩子都不是朱氏亲外孙女,她也没脸拉着人家孩子说话,最后只得抓着李篾匠跟百合。

船上没旁的事情,李篾匠弄些竹片、干草来,遍成精细的小篮子小簸箕给孩子们玩。含芷与他嘀嘀咕咕半日,没两日,李篾匠就编出个精致得不行的小屋子来。

这小屋子上下两层,有门有窗,透过门窗还能看到里头桌椅板凳一应俱全。李篾匠再编几个小竹人,含芷就跟姐姐们成日过家家玩,她年纪最小,却最喜欢扮老祖宗,几个小竹人都是她孙子孙女,玩得不亦乐乎。

百合趁这时候做几样针线,等回京好献给周王妃等人,虽说周王妃不缺她针线孝敬,可她这个媳妇手里出来的东西,自然与旁人不同。

再过些日子,座船靠近京城,来来往往官船多起来,一个个大旗飘扬,威风凛凛。不过这些船看到宋好年的船,总要避让。

朱氏看出来,得意得很,尾巴尖儿都要翘到天上去。百合怕她得意忘形,说她:“人家敬的是你女婿,你得意个啥?”

朱氏道:“我生了个闺女嫁给女婿,女婿如今日子过得好,难道就没有我的功劳?”

宋好年忍笑:“就是,丈母娘这事大功一桩,我一辈子感激你。”

百合恨得打宋好年:“她已经那样了,你还给她壮胆!回头兴头起来,看你咋收场?”

宋好年道:“到底是你爹娘,我老丈人、丈母娘,只要不过分,没有故意委屈他们的道理,她老人家要高兴就高兴,左右船上没旁人。”

百合无话可说,等到船要进码头,又与朱氏叮嘱一遍:“进了京城可不比咱们乡下,凡事多过心两三遍再往外说,要不然,你就是给青松招祸哩!”

百合说得严重,朱氏缩缩脖子:“我这把子年纪,还能不晓得这个?你放心!”

她越拍胸脯保证,百合越不放心,然而码头上已经戒严,宫里派来接人的仆役垂手肃立,马车赫赫扬扬排开,京城已近在朱氏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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