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圳刚走没几日,柳义来找宋好年,说他打算还带兄弟们去行商。
这几年宋好年虽不与大伙儿一起出门,其实大家也没断了这条生计,只不过比以往次数少些,不再赖这个吃饱饭。

眼看兄弟们日子越来越好过,宋好年也高兴,他说:“我家里头这么些女人孩子,我实在不放心撇下他们出去,大哥你们要去我是没二话,要我帮啥忙只管说。”

原先他夫妻两个眼看要饿死,不得不出门,现如今一没有冻饿威胁,二来家里孩子确实多,只丢给几个女人,着实叫人不放心。  柳义也明白这个道理,笑着说:“你们家事情,我们也都晓得,就是你要与我们一道,我们还不放心弟妹他们哩。我是来跟你说一声,得空替我们照看照看家小,二来

,问问你觉得做个啥营生好?”  他们这帮兄弟就没有固定的门路,粮食价格高时贩粮食,皮毛卖得好时又收皮毛,再有那布料首饰、好酒好烟,也都一样弄些来,给人带信、送货,这些个营生都肯

干,来回都不走空,两头有得赚。  宋好年几年没干这活计,一时没着急开口,先问柳义他们这两年贩得最好的是啥,柳义说:“要论赚得多,还是往外贩毛皮合算,只是这都开春了,再有毛皮,只怕也

不好出脱。再有,从大地方带回来玻璃镜子、新样布料首饰,这些个东西卖得最好。”  其实宋好年他们家玫瑰露也金贵,可惜多数玫瑰露都托给玫瑰庄园那伙子人去卖。他们兄弟,全靠玫瑰田再宋二妹手里还有些出产,自家省出来几十瓶,拿出去卖,

也是一大笔收入。  那个庄园是太子的本钱,太子侧妃陆氏打理着,没道理不照管自家人,因此不用宋好年张嘴,他们就比以往殷勤百倍,派人来照看花苗,指导汪永兴夫妇并宋二妹夫

妻两个用上最新的提纯法子,给出收购价也比寻常价格高。  柳义不说,宋好年一时也想不起玫瑰花这一茬,与柳义说:“大哥,你只想着秋天卖皮毛,却不晓得那时候卖皮毛的人最多,价格也高,偏有一等人家,穿得起皮毛,

也不是顶富贵,正要在开春收些皮子,等冬年里穿。”

宋好年在京城时,所见所闻多半是顶尖的人家,不是皇帝近臣且到不得他眼前。  不过青松如今在京里,与陈彬、月娘娘家打交道最多,前儿还写信回来说这事:“青松年前去了趟辽东,顺手带回来些皮子,除给我们送来,他自家也留了不少,原打

算送人,谁知一开春,月娘她大嫂就问到眼前,问有没有皮子,他家要预备些。”  宋好年想着,陈彬家、月娘大哥家家境都殷实,还要开春到处买皮子,说不定省城里这样的人家也多,因此劝柳义收些皮子,再预备几车山货,一齐运去省城卖了,

再贩太平县人最爱买的东西回来。  柳义觉着有理,又去和别的兄弟商议一番,心想这时候在镇上收皮子,价钱也不高,拿到省城,能出脱就有得赚,就是出不了手,存在干燥干净的库房里,下个冬天

一样能卖出去,总之亏不了。

大伙儿都同意,柳义就放出风声去,道他要收些皮子和山货,谁家有的,但送到他家去,他过秤给钱。

他家里一时间闹哄哄,杏儿避出来,成日在百合这里不大爱回去。

她乐意来,百合在没有不高兴,顺道还能让昭仁和宜安教教她写字笔法,免得字会写账会算,偏字体难看,惹人笑话。

这日百合正想方设法逗如纯说话,杏儿也凑上来,冲如纯挤眉弄眼,把他惹笑了,就嚷嚷:“叫姐姐,快叫姐姐!”

百合忽然触动心事:“你娘好些日子不来找我,她在家忙啥哩?”

杏儿抿抿嘴,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一时没说话,正好含芳含艾也过来要如纯叫姐姐,话头岔开,百合也没追究。

过后到底觉得这事情不大对,百合跟宋好年道:“杏儿小时候跟我啥话都说,如今长大,反倒有些生疏。”

宋好年笑着说:“孩子们长大了总有心事,你也不曾事事都告诉丈母娘,杏儿还不是咱们亲闺女哩。”

百合忍不住轻轻捶宋好年两下,嗔道:“胡说八道!我和我娘是一样的人?”

宋好年哈哈大笑,“你和丈母娘自然不一样,可也不见得事事寻根究底。杏儿不说,你就是要问也问不出来,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

“啥主意?”

“你就空口白牙让我出主意?”宋好年指着嘴巴道,“亲一下,就告诉你。”

这人又不正经!百合又气又急,偏心里还甜得很,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碰一下,“快说。”

宋好年不甘心,俯身过来亲下去,好一会儿才放开:“都老夫老妻了,还想糊弄我。杏儿跟宜安玩得好,你有话不好问,让宜安问去,她们小姊妹总有话说。”

百合恍然大悟,这还真是个道理:她小时候有心事,打死也不敢跟朱氏说,倒是跟迎春腊梅两个妹子还能透露几句。  这事情急不得,要是追问得急,只怕吓着孩子。过上两三日,百合才把宜安叫到跟前,徐徐与她说起这事,“我想着你们两个素日好,你要有机会,就替我问上一两句

,问不到也没啥。”

大不了,她直接问李彩凤去。

宜安点头应下,又跟百合夸功:“我给如真出主意要他跟如纯说话去,如纯烦得不行,冲如真啊了好几声。”

如纯到如今都不肯说话,百合真怕他再不张嘴就变成个小哑巴,他们做爹娘的再不会嫌弃儿子,可终究心疼,这些日子正想尽法子逼如纯说话。  偏如纯牛心古怪,性子又静,他认定的事情,爹娘也拗不过,还是这几个孩子有主意,把如真这个小话唠放到如纯跟前得啵得啵得,如纯烦透了,斥骂似的冲哥哥啊

啊叫。

虽还不是成句的话,到底张嘴了,百合心中喜悦,夸宜安:“我就晓得你们几个聪明,纯哥儿那拗性子,连你二叔都把他没法子,多亏你们有办法。”

宜安蹦蹦跳跳出去,自去寻杏儿说话。

百合还要忙旁的事:迎春好日子就在三月三,青松又写信来说文娃和窦五娘婚事定在四月里,都要预备起来。别看四月还早,等预备好礼送去,也就堪堪赶上。

给妹子送嫁这事情上头,百合就没小气过,当日腊梅出嫁时,家里还不是顶富裕,她就给陪送不少东西,虽朱氏小气,腊梅的嫁妆也不难看。  这回迎春出嫁,百合更有好东西给她压箱底,今时不同往日,迎春的礼自然比腊梅厚,不过百合尽量把一碗水端平,又另外补给腊梅一匣子珠宝簪环:“你成亲那会子

我是没有这些个东西,迎春有的,你也一样有。”

腊梅这几年性子越发直爽,笑道:“我还能为这个跟你置气?这样大的人了,还当我跟庭玉一样大,不懂事?”

“你就是再大,也是我妹子。”

腊梅也没多推脱,收下匣子说:“明儿我给你送头才开春的小乳猪来,要么烤着吃,要么蒸着吃,香得很。”

百合吓一跳:“好好的吃乳猪干啥?病死了?”

腊梅白大姐一眼,“不干净的猪哪能给你?就是今年小猪生得多,全养活起来麻烦,我们盘算着给人卖些猪苗,再弄几头小乳猪吃。”

百合笑着应下:“是我错怪你,记得给我挑头好的,家里头那么些孩子哩。”

腊梅道:“我晓得,我疼他们的心不比你差,再说我们庭玉还三天两头去你家,我哪能不上心?”

姊妹两个又说起给迎春预备啥礼,到时候一家子都去县里的话,住哪里好等话。

腊梅在县里那几年也结交不少人,同几家脚店熟悉,说:“回头让我家那口子去跟米家店的老板说说,他们家干净,也宽敞,给我们多留几间房,提前打扫起来。”  小地方脚店多以老板姓氏命名,姓李就是李家店,姓米就是米家店。米家店不是县里顶好的脚店,但也干净舒坦,最要紧地方宽敞,他们一去几十个人,也不怕住不

下。

百合遂托腊梅跟汪小福说,定要提前把脚店定下来。

过两日,再与昭仁一道去县里看学堂进度,只见屋宇俨然,修治得整整齐齐,只剩下粉刷墙壁、布置帐幔等小事情,将作也松口气,道:“总算不负所托。”

这学堂最要紧结实,还要能冬暖夏凉,墙壁要厚,采光要好,将作要不是修过京中那所女学,还不晓得该咋下手哩。

昭仁瞧见进度不错,心中喜悦,回头就写信与京中给将作报功劳。过些日子给将作的奖赏下来,还要一桩意想不到的事情也落到昭仁与百合头上。  不过如今,这两个人还不晓得这桩麻烦已经在路上,春日里万物萌发,她们正带几个孩子撷细嫩的蒌蒿好回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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