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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珍珍原先是地主家的闺女, 从小也是千娇万宠着长大, 若不是当年她家里面败落了,也轮不到他一个穷小子娶她。

当年在结婚的时候他就保证过这辈子不会让她吃一点儿苦,可今天她却因为在厨房里面干活累着了, 葛青山的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儿, 他生气有一小部分是因为葛磊,更多的便是因为白珍珍给累着了。

看着葛青山的样子, 葛晶被吓着了,眼睛里面的水雾迅速凝聚了起来,可是被葛青山那么看着, 她就连哭都不敢哭出来。

辩解的话她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小小的头垂的低低的,压根儿就不敢看葛青山的那张脸。

葛磊见状,眉头便皱了起来, 开口解释道。

“爹, 你误会小晶子了, 她不是故意躲懒的, 在做饭的时候她的手背锅沿烫着了, 我给她敷了羊蹄草, 所以她才没去干活儿,是我让她休息的,你甭怪她。”

葛青山紧皱着的眉头仍旧没有舒展开, 他盯着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的葛晶一眼, 想着在房里面躺着的白珍珍, 心里面仍旧有些堵得慌。

然而葛磊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不舒服,也不不能把她给怎么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

“成了成了,别摆那么一副样子了,搞得和谁欺负了你一样,爹不就问你一句么?你说了不就成了?偏偏憋着不肯说,好了好了,吃饭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端起碗吃了起来,其他的那些孩子们看葛青山动了筷子,这才端起碗来吃东西。

葛晶想到先前葛青山跟自己说的话,压根儿就不敢把筷子往那些菜盘子里面伸。

她今天啥事儿都没有做,还害的娘睡倒了,她哪里有资格吃东西?

葛晶拿着筷子往嘴里面扒拉着米饭,她只觉得嗓子眼儿里面堵得难受,却压根儿不敢发出一点儿的声音来,拼命地将那些米饭给塞了下去。

正当她噎得难受的时候,一双筷子夹着一叨菜放进了她的碗里面,葛晶抬起头来,便看到自己的二蛋哥正看着她。

“吃吧,小晶子。”

她的眼睛一红,眼泪便留了下来,嗓子堵得更难受,可是却仍旧不敢发出一点儿的声音来。

就在这时候葛森葛淼他们都夹了菜放进了葛晶的碗里面,她的的小碗很便被堆满了。

葛淼摸了摸葛晶乱糟糟的短发,开口说道:“吃吧,小晶子。”

葛晶心里面的那些委屈之意便消散了不少,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葛青山没有管自己孩子们的这些小动作,他很快便将自己碗里面的饭给吃完了,今儿干了一天活,葛青山自然是累得厉害,这可比在医院干活要辛苦多了,他本来是应该吃挺多东西的,哪知道白珍珍给热着了,说吃不下东西,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面不愿意动弹,他看着了她的样子,哪里还有胃口吃饭菜,草草吃了一些东西便回了房间陪白珍珍去了。

院子里面就只剩下葛家兄妹六个人。

葛焱已经吃饱了,他将碗筷放了下来,看着还在那里吃着东西的葛磊,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二蛋,你怎么知道烫伤了之后要用羊蹄草来敷的?”

葛焱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在两年前他才开始跟着葛青山学习中医,而葛磊今年才十岁,没有到了学习的年纪,所以他才奇怪,奇怪葛磊怎么会知道这种羊蹄草的效用的。

葛家兄妹七人,除了了葛鑫,葛淼和葛晶三个女娃子,剩下的那四个男娃子都是要学医的。

只不过葛森在医药这方面没有任何的天赋,十三岁开始背医书,基本上就是前脚背熟后脚就忘,学了两年连个汤头歌都背不下来,最后葛青山也只能接受了他不是学医的这块料,便没有再让他学医,到最后葛森就在村里面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当了一辈子的农民。

而老四葛焱也跟着学了几年,不过他的天赋不高,到最后也就只是在村里面当个赤脚医生。

老五葛垚则压根儿就看不进去医书,他的性拧得很,不论葛青山怎么说他始终都不肯学,结果到最后他终究是没有学这个医,在十八岁的时候去当了兵,后来退伍之后被安排进了镇政府工作。

最后一个学医的就是葛磊,他的天赋倒是很不错,也是在这医学道路上走得最远的。

葛磊将碗里面的饭吃完了之后,便将碗筷放了下来,他抬头看向葛焱,开口解释了一下:“爹的本草纲目我都翻过,记住了几种草药。”

葛焱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倒是没有在继续问下去了。

大家伙儿很快便全都吃完了,葛森葛焱和葛垚三个起身便回屋子去了,今天实在是累狠了,他们得好好休息休息,明天还得早起下地干活去呢。

葛淼倒是没有离开,看着桌子上扑片五三的碗筷,她挽起袖子就准备收拾。

“三姐,我来就成了,你赶紧回去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葛磊阻止了想要帮忙的葛淼,表示自己来收拾就成了。

葛淼抬头看着葛磊,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葛磊一番。

葛磊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的心里面直发毛,有些不太自然地开口说道:“三姐,你老是这么看着我干啥?难不成是不认识我了?”

葛淼站直了身体,开口说道:“二蛋,我可记得你是个懒蛋,能躲懒就躲懒,怎么今儿这么勤快?又是烧饭又是洗碗的,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不敢说?!”

也难怪葛淼会这么怀疑,小时候的葛磊确实是个很喜欢躲懒的人,有些事儿能懒就懒,要不是指分到他头上的,他绝对不会去做的。

通常情况下,他老实干活的情况就只有一种,那就是他犯了错,害怕被责罚,那他铁定就比平日里面表现的勤快多了。

基本上只要看到他变得勤快起来了,那铁定是他做了什么坏事儿。

这次葛磊是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儿,只不过是因为现在套在十岁孩子皮囊之中的是个六十三岁的老头子,现在的他自然不会像是自己幼年的时候那样犯懒了。

“三姐,你看你这是在说啥子,我哪里是闯祸了?我这两天可是乖得很哩。”

葛淼狐疑地看着葛磊,似乎不相信他所说的话,葛晶见状,嘴巴便嘟了起来,气鼓鼓地看着葛淼。

“三姐,二蛋哥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呢,二蛋哥可好咧。”

她还想说什么,葛淼已经是怕了自己这个小妹妹的叨叨,她举起手来做投降状,没好气地说道:“成了成了,我知道你是没闯祸没犯错,只是突然变成了勤劳的小蜜蜂,我知道了,碗筷我也不收拾了,你自己个儿来弄吧,我也累了,回去睡了。”

说着葛淼便伸了个懒腰,转身朝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了过去,走了两步之后,她又停住了脚步,折回身将准备帮忙收拾的葛晶拎了起来。

“小晶子,跟三姐回去,这儿就交给你二蛋哥收拾好了,难得他变得勤快起来,你不赶紧抓着他勤快的这功夫好好休息休息?”

葛晶不愿意走,可是她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抵得过葛淼的力气,连拖带拽的被葛淼给抓走了。

葛磊好笑地摇了摇头,开始收拾起了碗筷。

等到他将碗筷都洗刷干净了之后,便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忙到了现在,他身上已经出了一身臭汗,正准备收拾收拾洗漱一下的时候,东屋的门打开了,穿着大裤头的葛青山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葛青山看到还站在院子里面的葛磊,顿时便愣住了,开口问了一句:“你怎么还没有去睡呢?”

葛磊说道:“我刚洗完碗,正准备回去,爹,你现在咋出来了?”

“你娘现在饿了,想吃鸡蛋羹,我去给她蒸一碗儿。”

“我去吧,爹你歇歇,今儿你也累了一天了。”

葛青山没有推辞,看着葛磊进了厨房,这才又回房间陪着白珍珍了。

在今年之前,白珍珍从来都没有下过田,家里面的事儿一直都是大妮子做的,今年春天大妮子嫁了人,家里面的大事儿小情便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哪里会做那些事儿?好不容易熟悉了家里面的那些事儿,这田里面的事儿就又找了上来。

别看白珍珍已经四十三岁了,和那些膀大腰圆的村妇相比较,她的条杆儿还跟那小姑娘似的,虽然现在的年月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非常辛苦,可她仍旧是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那肌肤养的和嫩豆腐似的,明明都四十多的人了,看起来还跟那不到三十人似的。

和她一起干活的人都已经割了大半茬地,而她这才割了不到十分之一,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稻子,白珍珍的心里面越发气闷起来。

她想要使性子不干的,可昨天生产队队长葛大柱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呼,他们家今年必须要得有两个壮劳力来干活儿,否则的话今年他们的口粮就别想要了。

白珍珍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过来了。

丈夫在乡里面的医院上班,虽然拿的工资高,可架不住家里面的开销大,没了这些口粮,他们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白珍珍又开始埋头苦干了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她便觉得整个人都已经不是她的了,这才割了不到一米远的稻子,她的胳膊就已经累得抬不起来了。

正当白珍珍准备咬牙坚持下去的时候,她听见了小闺女的叫声。

“娘,娘,你赶快回家来看看吧,二蛋哥不行了,他都烧得开始说起胡话来,你赶快回来吧!”

开始的时候白珍珍以为自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小姑娘的脸上鼻涕眼泪糊的满脸都是,她踩着淤泥来到了自家老娘的跟前,扯着白珍珍的衣服哭喊道:“娘,你赶紧回去吧,二蛋哥,二蛋哥不行了,我害怕……”

白珍珍回过神来,这下子是彻底慌了,她也顾不得什么,将手中的镰刀一扔,就疯了一样地朝着家里面跑去。

那小姑娘看到自己老娘这个样子,更是吓得不轻,一边哭一边追赶着已经跑远了的白珍珍。

这边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注意,哪怕是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也熄灭不了那些人的八卦之心,在小姑娘跑过去的时候,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伸出手抓住了小姑娘的胳膊,将她脚步硬生生地给扯住了。

“小晶子,告诉你二婶子,这是咋滴啦?你二蛋哥不成了?他怎么了?这昨天不是好好的吗?”

被妇人叫做小晶子的姑娘拼命地挣扎了起来,见无法挣脱她的桎梏,哭的更厉害了。

另一旁的女人看不下去了,朝着那女人喊了起来:“他素珍婶子,你没看孩子都快哭得背过气儿去了吗?你咋还抓着人不放呢?人家里面有事儿,你还在这里问东问西的,这是真关心还是只想着看热闹呢?”

高素珍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地悻悻地放开了小姑娘,小姑娘得了自由之后,一溜烟地跑远了。

见小姑娘跑远了之后,高素珍恨恨的瞥了一眼刚刚插话的女人,开口骂了一句:“葛翠花,关你毛事儿,你管得到宽,你是老娘们儿又不是老爷们儿,难不成也看着那葛家的好看?”

高素珍的嘴里面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葛翠花知道她这性子,也懒得和她争执,继续弯腰割稻子。

高素珍骂了两句,没人搭腔,也觉得无趣,眼看着进度落下来了,也忙开始弯腰干活了,她是田里面的一把好手,镰刀挥舞过去,那些稻子便齐刷刷地倒了一片,她也不管那些倒下的稻子,只等着全都割完了再来捆。

却说白珍珍急赤忙慌地从田里面跑了回来,一进家门她便拐到了西屋里面去,她径直跑到了床边,看到床上躺着已经浑身抽搐的小儿子,她的腿一软,当即便摔倒在了地上。

这小儿子昨天在田里干了一天活,恐怕是热到了,昨晚上就开始说不舒服,原本以为他今天睡上一天,好好休息一下也就成了,哪知道他却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白珍珍虽然不是医生,可嫁给了丈夫二十多年,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东西,见到儿子这个样子她便知道不好。

生产队里面倒是有医生,但是那赤脚医生的技术铁定不行,二蛋这样子得送到医院里面去。

白珍珍不过只是在地上瘫了一会儿,便立马麻溜地爬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里来的力气,一把便将儿子背在了背上面。

“二蛋你别怕,娘这就带你去找你爹。”

背上的孩子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嘴里面似乎一直在说着些什么,白珍珍听不真切看,也不敢再耽搁,背起了小儿子就往屋外跑。

她刚刚跑出去,小女儿就进了家门,白珍珍的脚下没停歇,交代着让小女儿看门,自己则是飞快地朝着村子外面跑了过去。

***

变成灵魂了之后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已经死了的葛磊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躺在棉花糖的上面,那棉花糖似乎还在移动着,随着它的移动,棉花糖下面的棍子咯的他浑身疼。

先前他还感觉到很舒服,然而随着颠簸越来越厉害,他感觉那种舒服的感觉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疼痛像是从骨头缝里面弥漫出来似的,他的头疼的像是要炸裂开来,葛磊的头疼的实在是太狠了,身体上的那些疼痛在像是要将他脑子劈开的疼痛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疼……”

迷迷糊糊之间,葛磊吐出这么一个字来,然后下一秒钟,他就听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从身下的棉花糖里面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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