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谦的府邸。
一名下仆匆匆穿行在府邸之中,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处房门前。只见他走到门前,将脸尽量贴近门缝,随后对里面恭声说道,“大公子,糜别驾求见。”他的动作很是小心,声音更是非常轻巧,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他连续喊了两三次,就看到房门被轻轻打了开来,就有一名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赫然是陶谦的长子陶商。

只见他看了看那名下仆,就轻缓的走出来并重新将房门缓缓关上。随即,对着那名下仆使了一个眼色,就快步向前方走去。见状,那名下仆连忙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距离房间约莫十来步左右,陶商才停了下来语气低沉的问道,“你说糜别驾要见父君?可有说为了何事?”

“回大公子,糜别驾说,已经想到了破敌之策……”那下人闻言连忙说道。

“什么?!想到了破敌之策?!”陶商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只是这种惊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变成了疑惑,“那糜子仲向来以雍容大方、敦厚文雅著称,虽然得到父君的重用,却也不过是因为他糜家有钱,可从未听过他有什么出谋划策的本事……”

“这……糜别驾是这么说的……”那下仆闻言恭声回道。

“嗯……”陶商闻言沉吟着,“算了,听一听也无妨,去……”

话还没说完,陶商的身后就传来一道声响,转头看去,却发现陶谦的房门再次被打了开来。随后,就看到又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看着陶商一脸无奈的说道,“大兄,父君让糜别驾进来叙事。”却是陶谦的二子陶应。

闻言,陶商顿时走到他身旁悄声责怪着,“二弟,父君不是才睡下吗?你怎么能将他唤醒?”

“大兄,是父君自己醒的,就在那下仆出声的时候。”陶应苦笑的应道。

“唉,真是的!”陶商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直接让那下仆去唤糜竺,自己则与陶应快步走入了房中。

只见他来到陶谦的床榻前蹲下,一脸担忧的看着陶谦劝说道,“父君,医师叮嘱过,这段时日一定要好好休息才是。而且父君才刚刚喝了药,还是……”

话还没有说完,陶谦就微微的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如今那曹操即将兵临城下,这种情况下我又如何安心休养的了?”陶谦的语气有些虚弱,脸色尚带着一丝苍白。显然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好吧,寻常人等气急攻心晕倒时,恐怕也是很难缓过劲来,更别说已经六十有二的陶谦了。

“都是孩儿等无能,才累得父君……”陶商两人闻言,顿时一脸羞愧的看着陶谦低喃着。

“不怪你们……”陶谦闻言摇了摇头道,“徐州的形势复杂,诸多世家到现在也没有几家被我收服。这种情况下,如果贸然将你们推到台面上,恐怕会被那些诡计多端的世家们利用……”

陶谦抚摸着两个爱子的头发安慰道,只是眼神之中,却有一道无奈迅速闪过。

今年陶商已经二十六岁,而陶应也已经二十四岁,换做是寻常的郡守、州牧,早就利用手中权力给他们安排职位了。可如今,陶商和陶应依然只是一介白身,除了每日在家中辅佐陶谦处理政务之外,其余的时间基本都在家读书。

担心被利用?这么说却也有些道理。他陶谦麾下没有太多能够相信的贤才,徐州的形势又错综复杂。如果真的将两人推到台面上,绝对会被那些世家利用,进而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到时候,陶谦可不敢保证他们两个会不会为了徐州牧的位置斗起来。

不过严格来说,之所以陶谦会这么想,恐怕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他看来,陶商两人的才能还是有些不足吧?不然换做是李义、曹操、刘备那种绝世枭雄级别的人物,恐怕早就被陶谦委以重任,协助自己更好的掌控徐州了。

不多时,一道人影出现在房门前,正是糜竺。

“下官糜竺,拜见主公,见过大公子、二公子。”糜竺走进来看着三人恭敬的作揖说道。

“子仲,听闻你想到了退敌之策?”陶谦在陶商两人的搀扶下坐起身来,随后看着糜竺低声问道。

“正是!”糜竺闻言恭声应道,“属下以为,如今想要击退那曹操,单凭徐州之力恐怕很难办到。所以属下以为,不如派人前往青州求援!”

“青州?向刘玄德求援吗?”听到糜竺的话,陶谦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不置可否的淡淡应道。单从他的神色上看,似乎对于糜竺的这个提议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正是!”看到陶谦没什么反应,糜竺连忙再次劝说道,“刘使君与主公乃是姻亲,数年来关系一直都很是密切。如果主公向刘使君求援,想来刘使君是不会拒绝的。而且刘使君麾下兵多将广,谋臣贤才无数,如果其出兵支援徐州,必定能解徐州之危!”

“嗯……”陶谦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马上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糜竺。而对此,糜竺只是恭敬的站在那边,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好半响,陶谦这才沉吟道,“那子仲以为,那九江的袁公路如何?”

“主公万万不可!”听到陶谦的话,糜竺顿时一脸焦急的劝说道,“主公!那袁术如何起家想来主公不会不清楚,虽然名义上其与主公乃是盟友,但谁又知道他的真实所想呢?而且袁术傲慢自大,之前就惨败于曹操,未必能够解得了徐州之危啊!”

说到此,糜竺顿了顿后,又意有所指的说道,“而且,那袁术与陈家家主陈汉瑜乃是旧识,袁家和陈家更是数代的交情……”

“嗯……这倒也是……”陶谦闻言再次点了点头,随后就陷入了沉思。

而见状,糜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待着陶谦的决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陶谦轻叹了一口气,“就这么办吧,子仲,你即刻动身前往青州,务必要将援军请来。”

“请主公放心!属下定然不会辜负主公的期望!”糜竺闻言面露喜色的说道,随即对三人作揖施礼后,就快步离去了。

而待糜竺离去之后,陶谦重新在陶商两人的搀扶下躺了下来,随后看着两人淡淡的问道,“你们两人觉得此事如何?”

“回父君,孩儿以为此事可行。正如糜别驾所言,刘使君的实力完全不逊于那曹操,而且又与我们是姻亲……”陶商闻言恭声说道,

“孩儿也是如此认为,如果刘使君真的愿意出兵相助,必然能够解除如今徐州之危!”陶应也附和道。

“嗯,知道了,下去吧。”陶谦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摆了摆手说道。

闻言,陶商两人作揖施礼后,就缓缓退了出去。而等到屋外的动静彻底消失后,陶谦忽然发出了一声长叹。

六月底,势如破竹的曹操军抵达下邳城外,正如陶谦所料的那般,在尽屠郯城之后,途中的那些县乡守军再也无法提起拼死抵抗的勇气了。而对此,陶谦也只能抱着还没有完全康复的身体,率军死守下邳,同时等待着刘备的援军。

而与此同时,兖州东郡濮阳陈宫的府邸之中。

自从曹操率军进攻徐州之后,就将东郡大小事务交给了陈宫代管。一方面,是因为陈宫有这个能力和资历。另一方面,却也是曹操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一下陈宫。

这一日,陈宫宴请从事中郎许汜和王楷,酒过三巡后,陈宫忽然面色阴沉的看着两人叹道,“主公此番进攻徐州,竟然为了连续屠戮数座城池,被残杀的百姓足有数十万之多,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实在难以想象啊……”

“这……”闻言,许汜两人对视了一眼,却不知道陈宫为何会突然冒出这等言论。

说起来,这件事情如今早已经在兖州传开,或者说在青州、兖州、扬州等地都在疯传。上一次出现这等惨绝人寰之事,还是马腾为了抵御李义,驱赶五十多万百姓前往李义的治下。不过那一次因为李义的动作够快,根本没有死多少人。

再往上,就算是董卓迁都长安了,不过虽然那一次死了不少人,但所有人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迁都这件事情。对于那些死于路上的百姓,关注度其实并不是太高。

如今曹操屠戮徐州,却是实实在在的屠杀,而且还是足足十数万人!这如何不让天下为之震动?这等情况,不说地方百姓了,哪怕曹操麾下的那些官吏,心中也不免冒出许多想来来。

沉吟片刻,许汜有些犹豫的看着陈宫说道,“别驾,这消息终究是百姓口口相传而来,恐怕比起事实而言会略有夸张之嫌。而且说不定是那陶谦为了扰乱主公的后方,故意夸大伤亡到处散播……”

“就算没有那么多人,但屠城之事,却是无可辩驳。”陈宫闻言摇头叹道,“昔日宫之所以跟随主公,是觉得主公能够在天下皆不知所措之时,能够率先发布缴文,共邀天下群雄讨伐董贼,定然能扫除奸党匡扶社稷!可如今……诶!”

“公台你醉了,不若早些休息吧……”听到陈宫的话,许汜、王楷两人连忙劝说道,脸上更是带着一丝慌乱。

只是听到两人的话,陈宫却只是冷笑道,“醉?宫清醒得很!”说着,陈宫举起酒杯仰头饮进,随后看着两人沉声说道,“两位均是国士之才,但这些年来却只是屈就于区区的从事中郎。敢问两位,你们甘心吗?”

闻言,许汜两人的神情顿时一肃,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还听不出陈宫的话外之音,那他们这些年的书可真的是白读了。

只见两人的表情一肃,看着陈宫沉声说道,“公台,我们三人相识却也不算太短,有什么话还请直言。”

“呵呵,其实我想说的很简单,昔日宫跟随那曹孟德,甚至将其捧上兖州牧的位置,就是因为觉得他是能够匡扶汉室的大才!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曹孟德无视宫的提议,固执己见的收服黄巾、拉拢颍川世家以及那贼人出身的臧霸,但宫依然选择继续为其效力。可前一段,曹孟德因为一些谗言就派人处死文礼,甚至连派人调查一番都没有。如今更是为了攻下徐州尽屠郯城十数万百姓!这等嗜杀冷血之人,宫却是再也无法熟视无睹了!”陈宫看着许汜两人高声说道。

“两位均是忠于汉室的忠君之士,所以宫此次请两位前来,就是想要联合两位,将那曹孟德逐出兖州!”陈宫看着两人,语气中充满了决绝。

听到陈宫的话,许汜两人却也没有太多意外之情,毕竟结合陈宫之前说的话,他们却也是早有所猜测了。“公台如此信任我二人,愿意直言不讳,我二人十分感激。只是虽然公台之言甚是有理,但仅凭我们三人想要将曹孟德逐出兖州,恐怕只是妄想。”许汜闻言叹息道。

“不错,我二人不过只是从事中郎,辅佐公台处理郡内政务尚可,但助公台将曹孟德逐出兖州,恐怕不太现实。公台如今虽然掌管东郡大小事务,但兖州尚有程仲德、荀公达、夏侯元让以及张孟卓等人。虽然大部分的兵力已经被曹孟德带走,但有他们在,就算我等起事,恐怕也很难取得什么进展。”许汜的话音一落,一旁的王楷就开口附和道。

“两位所言极是,所以宫才希望得到两位的相助。借两位的大才,拉拢兖州诸人!”陈宫闻言,点了点头说道。

“公台是说……孟卓?”许汜听到陈宫的话沉吟着,片刻之后,顿时眼前一亮的问道。

“不错!孟卓与我们三人以及被害的文礼都有交情,而且以宫对孟卓的了解,恐怕他如今也已经对曹孟德产生了巨大的不满……”陈宫语气坚定的说道。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