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六十九章朝争
赵宗晟辈分虽然高,底子却虚得不行,支付一期工程设备款都困难,于是赵煦“借”给了自家伯祖十万贯,从自己名下的产业里调拨了一班人才,苏油也从河北发展银行批出来十五万贯贷款,才将这个采石场搞起来。

采石场生意很好,苏油也算是没有辜负赵煦所托。

当然赵宗晟也不可能真具体管理采石场,这里的职事来自琉璃宝坊,技工来自商州胄案,都是原来皇室安排在四通的老人。

就连采石场的的会计账目,都是皇后代皇伯祖管理着。

职事见到苏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下官张诚敬,见过司徒。”

苏油说道:“小儿辈做事不谨,麻烦到张职事了。”

张诚敬笑道:“不当事的,别说要点边角废料而已,就算是要大方砖,官家也断没有不允的。”

“苏舍人不是不谨,却是太谨慎了,这产业还是司徒一手扶持起来的,大宋豪商巨贾家中都用得,舍人如何用不得?”

“话不是这样说。”苏油叹气:“立身于朝,怎么谨慎都不是过错,这端王啊,今后还真得离他远点。”

张诚敬不禁又笑了:“说起来依旧不是舍人的过失,让端王来给舍人设计宅子,不还是官家指派的吗?”

这倒也是真的,苏油也无语:“算了,事情都发生了,多说也无益,看看料吧。”

张诚敬说道:“到底还是司徒谨慎。”

苏油的意思很明白,亲自前来,目的就是要看看是否真的是边角废料。

下头人常常误会上头的意思。

要是张诚敬将米粒大小的缺陷大砖都算作不合格,将之作为“边角废料”,“处理”给苏家,那才是真正的罪名了。

这种事情,可不是没人干得出来。

好在张诚敬是老四通,知道苏油的做派。

司徒喜散财,手笔之大外人不知晓,他可是晓得的,断不至于贪图这种所谓的“便宜”。

因此没有节外生枝,准备的还真就是矿场上堆积如山的废料。

苏油从中挑选出几块带冻的废料来:“你们也太暴殄天物了,这种冻料交到雕工手上,不说做成砚台笔架,就磨成镇纸,那也是钱啊……”

张诚敬不由得眼神一亮:“诶?这还真是个来财的法子。”

苏油笑了:“石场上再加一个雕匠班子吧,跟陛下找内工坊出人,到时候给我也搞一套。”

张诚敬笑道:“光这点子,都不止值这点废料钱。”

“一码归一码。”苏油说道:“老张你少给我打哈哈,不过做事情眼光,也不要只落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

即便是铺设路面,花斑石也要打磨到一定程度才好看,苏油让张诚敬将带磨光面的废料和不带磨光面的废料各准备一半,这样即便是用废料铺设的路面,也会产生变化,还方便行走不打滑。

除了这点破事儿,苏油更关心的是这个石场对于地方经济的带动作用。

这个石场一年的营收都在二十万贯上下,刨去成本,利润相当可观,工人们的薪水也算是丰厚。

石材的加工需要不少大机械,钢铁,这些又需要五金加工维修之类的配套。

整个石场养了七百多人,带动了周边起码三千多人的衣食。

也就是说,几乎整个通利军,都在为这个石场服务。

一路参观石场,一路听着张诚敬的介绍,苏油对这个石场的作用很满意。

这就类似后世一个国营大厂对地方经济的促进作用一样。

参观还没完,一名新军服色的战士急匆匆地骑马奔来:“禀告司徒,辽国有变,萧嗣先兵败出河店!”

……

辽国,混同江,黄龙府。

萧奉先在军帐内暴跳如雷,举着鞭子对跪在身前的一名锦袍将领猛抽:“你怎么敢如此狂妄!怎么敢!”

那名将领表示不服:“陛下有圣旨……”

“你还敢顶嘴!”萧奉先又是一马鞭抽了下去,那将领的锦袍顿时裂开一道大口子:“奉圣旨是吧?圣旨是要你打赢!不是要你损兵折将,丢掉项上这颗人头!”

“阿骨打绝世猛将,他怎么就没一箭射死你!这样我与陛下还能有个交代!”

挨打的那位,正是萧奉先的弟弟萧嗣先,坐在帐中的,还有一名老将,萧兀纳。

萧兀纳是将耶律延禧从耶律伊逊黑手之下保下来的大功臣,但是耶律延禧长大后,渐渐对自己这个保姆越来越看不惯。

耶律延禧与他爷爷一样,好游猎,萧兀纳数以直言忤旨。

嗣位之后,耶律延禧通过萧奉先把控了军队,又平衡了朝堂后,大权得到了巩固。

于是利用捺钵的机会,出萧兀纳为辽兴军节度使,守太傅。

这是耶律延禧疏远萧兀纳的明确信号,朝中那么多人都得到提拔,而最大的功臣却被出外了。

墙倒众人推,看守宫中佛殿的小吏王华,便出头诬告萧兀纳借内府犀角不还。

萧托辉正好要搞廉政建设,之前密奏皇太叔、王经的贪污行为,被大公鼎通风报信,两人预作了提防。

一通运作之后,事情被耶律延禧按下,萧托辉大失威信。

萧兀纳这事儿一出,萧托辉觉得拿萧兀纳立威,肯定效果绝佳,于是立即奏报延禧。

延禧诏鞫之。

萧托辉命萧兀纳自辩,萧兀纳奏曰:“臣在先朝,诏许日取帑钱十万为私费,臣未尝妄取一钱,肯借犀角乎!”

这脸打得耶律延禧火辣辣的疼,萧兀纳的意思是说,你爷爷曾经答应过我,每天可以从内库支取一百贯,我至今一文钱都没有拿过,要算起来,一根犀牛角才值几个钱?

言下之意,是你天家欠了我的,我没欠你天家的!

耶律延禧勃然大怒,夺了萧兀纳太傅一职,降为宁边州刺史。

此举在朝中大失人望,群臣纷纷上言表示反对。

耶律延禧也自知有失,寻改萧兀纳临海军节度使,知黄龙府事,东北路统军使。

萧托辉本来是想借打击萧兀纳提高威信,施行廉政,让官吏填上亏空朝廷的钱粮,以作军国之用。

而群臣纷纷拯救萧兀纳的原因,也有踩萧托辉,让他的政见不得施展的意图在里边。

耶律延禧终非什么明君,要是一开始不把萧兀纳贬得这么狠,事情尚有转机,结果这下倒好,被群臣抓住机会反弹。

萧托辉抓廉政的意图不但没有实现,还因此反背上一个“奸臣”的骂名。

萧兀纳到了宁边州,首先发现女直的壮大程度,远非萧奉先上报朝廷的那般,立即上书警告朝廷:“自萧海里亡入女直,彼有轻朝廷心,宜益兵以备不虞。”

然而耶律延禧对他成见已深,认为萧兀纳是在找存在感,不予搭理。

改知黄龙府事,东北路统军使后,萧兀纳继续上书:“臣治与女直接境,观其所为,其志非小。宜先其未发,举兵图之。”

章数上,皆不听。

阿骨打当时已经开始修建城堡,打造兵器,招训新兵,并且兼并了周边各个部落,在苏利涉的帮助下,改革部族管理方式,施行新军制。

然而在萧奉先的干扰下,萧兀纳的奏章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直到同属女真部的阿鹘产,由于不服阿骨打的兼并,跑到大辽京城向枢密院告发阿骨打谋反后,辽朝统军司才派遣使臣,到完颜部落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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