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年报广告
挥散了众将,种谔这才对苏油说道:“戎机倥偬,平夏以来,还没能拜会过国公,种谔惭愧。”

苏油说道:“国事为先,种子正何时也矫情起来了?”

种谔摇头:“当年狂傲过头,以为天下谋略之才,俱在我下。现在再看国公的谋篇布局,我与王学士,其实都难及万一。”

“以我之策,能得半个河套;以王学士之策,能得青唐河西;以国公之策,方全取夏境,还不劳根本。”

“因此无论军政,国公都是我朝大才。”

苏油笑道:“五郎这就是瞎捧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国公之策。”

“平夏之议,以攻代守的重大思路转换,是五郎你的首倡。”

“而河湟之议,是王学士十几年考察,研判出来的另一个战略思路。”

“至于中路的巩固,倒可以不谦虚的说,的确我有一些功劳。”

“但是整体的大战略,其实是这三路攻略的总和。”

“这是我大宋有识之士,在二十年时间里,一步步摸索,研究,不断获取夏国的情报,分析敌我,最终形成的决断。”

“还需要注意的是,在战略实施期间,我朝国力军力,从衰困到强盛的悄然变化。”

“因此这个最终战略,不过是国力强盛之时的最佳选择。”

“而王公的战略,不过是国力持恒阶段的最佳选择。”

“五郎的战略,则是当时敌强我弱,只好行险一搏时的冒险。”

“三个策略,其实根本就谈不上谁强谁弱,都是大家根据国家当时的财政、军力、敌情,所做出的合理方案。”

“所以这是大家的集体智慧,而我,只是有幸成了最后的执行者,并且沾了大宋国力重盛的光,捡了最后的便宜而已。”

种谔苦笑道:“国公这样说,可更让种谔惶恐了……”

苏油拍了拍种谔的肩膀:“但是我们还有一个更大的战略没有实现,因此你要赶快将病养好。”

种谔心领神会:“辽国?”

唐慎微将药端了过来:“太尉,服药吧。”

种谔接过药碗:“多谢郎中了。”

喝完药,种谔似乎下定了决心:“国公,要以三万人完成辽夏防线,非新军不可,而指挥新军,却又非我所长。这个……”

“八郎如今代行军事学院山长一职,但是相比长兄,资望能力都有所不足,不如让他来五原,代我行军职,我可以守延安,守青唐,或者去沙州都可以。”

苏油哈哈笑了:“难得!能让五郎低头,实在是难得!”

笑过之后,苏油又说道:“不过我已经和陛下建议过了,八郎的确会来到这里,但是不是五原,而是你的后方,克夷门。”

种谔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苏油的意思:“这是让辽人掉以轻心,克夷门到五原,其实半日可至,防守上完全来得及。”

“新军无需摆在辽人面前,让辽人窥得虚实。而且放在克夷门,还能威慑大陷谷,同时呼应贺兰山口。”

苏油见种锷如此明白,不由点头:“曲野河有二折,五原有二种,辽事无忧也。”

“还有就是八郎是陛下亲卫出身,又是陛下亲自拨去学院培养,乃正牌的天子门生。”

“他来掌握新军,其实不光是出于军事能力上的考虑,这同样也是为了你种家考虑,明白?”

种谔点头,陛下对八郎的信任,绝对比长兄还高,苏油这话说得很清楚了,西军种家的未来,其实就在八郎身上。

苏油又说到:“不过得麻烦五郎当回马夫,在五原多养些马,新军到时候乘筏子过来,可不是为了帮你防守的……”

种锷心领神会:“兵出阴山,灭敌国门之外!”

苏油笑了:“跟你说军事真是不累,以我大宋如今的国力,民心,士气,不应该再猥琐防御了,大可以强势出击,与大国争胜!”

苏油在五原呆了三天,直到第三天,种谔大致恢复,与他一起巡营劳军,给战士发放冬装后,才返回兴州。

筏子拆解,皮囊放气,组装车辆,拖回去,就比来时慢多了。

抵达兴州,已经是十一月中旬,眼看这就该准备过年。

元丰五年十一月,癸丑,三路都转运使苏油,给朝廷送上了年报。

首先就是盘账,朝廷为了鼓励三路恢复,免了农税,丁税,为了支援三路,许开采金银作为皇宋银行库本,发行宝钞五百万贯,大大提振了三路的经济活力。

其实是一千万贯,不过五百万贯被苏油用作一期大宗投资,没出现在三路市场上,被苏油打了埋伏。

这些钱,除了一百五十万贯用于安置移民,灾民,大部分投入到了矿山、机械、商业。

之所以没有全部投入农耕,是因为三路有其不同于内地的特殊性。

地已经多得种不过来了,三路都转运司接收夏国的官田、梁氏和叛军将领的私田,已经高达十万顷。

而三路在战争中丧失了不少的丁力,也导致夏国大量的私田空闲无法开垦。

但是,西夏也是牲畜最便宜的地方。

所以移民和灾民的安置,厢军的转业,三路转运司在土地上无需投入,只需要发给耕具种子耕牛即可,三十万人,所费一丁五贯,足以安家。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在陛下和朝廷的亲切关怀下,加上天公作美,即便是没有农丁两税的情况下,三路也取得了不菲的成绩。

其中向内地输送青盐四十万石,牛二十万头,马十万匹。

青盐斤二十五文,牛匹贯五,马匹两贯,获利百万贯以上。

除之前五百万贯金银库本,后三月得金百五十万贯,银两百万贯。

也就是说,朝廷支援三路的五百万贯,基本被三路产出追平,只略有缺口。

这还没算上第一次兰交会的商税,和大量待发售的草场和田亩,以及资金尚未回龙的棉布和毛呢。

明年,明年三路将会做好产出的准备,继续坚定施行朝廷免两税、丁授百亩的良策,继续坚决吸纳安置移民,继续致力于解决三路女多男少的人口不均衡问题。

年报一点都不出彩,但是总算让朝廷松了一口气,最起码三路并没有成为朝廷的包袱嘛!

光那十万匹马,比什么都值当了!些许缺口,不当事儿!

蜀国公报给朝廷的都是所谓的“离岸价”,那些东西进入内地能值多少,还得另说。

一匹马两贯,一头牛一贯五,相比内地,这价格明显低到没边儿了。

王珪觉得将三路情况刊登到坻报上,可以宣传朝廷对蕃国的宽仁,是最大的政治正确,于是命令翰林院原文刊载。

还是高太后一直在抓宗室产业,商务头脑比较发达,反应比朝臣和赵顼都快了一拍,在赵顼过来起居的时候问道:“苏明润这是将招揽广告都打到朝廷的坻报上边来了?女多男少,这叫什么词儿?招亲吗?!”

赵顼这才反应过来,感觉有些头晕:“哎哟,糟了,邸报都已经发出去了!”

高太后赶紧叫中官张士良将赵顼扶住:“哥儿病还才好,医官说了这病轻忽不得,举动宜轻,心神不得大喜大悲,平日里读读佛经道藏,调和下心绪也是好的。”

赵顼摇头:“国家这么多事情,祖宗基业岂容轻忽。登基以来,不算新宋,我大宋也多了五十多个州郡,版图扩大了五分之一。”

“今年朝会,又多出十几个外国来贡,其中拂菻、天方国、麻林地、狮子国都是第一次来,尤其麻林地,听说在万里之外的大西州。”

“改制之后,事情也多了,也幸好日子选得不错,好歹多了几个月的那什么磨合期,就这样上个月下到江淮发运司的敕令,都用错了印玺。”

“好些个机构都得调整,比如御史台、六察,到底归门下还是尚书,朝臣们还在议,哪里容些许清闲。”

这些都是赵顼自找的,元丰改制极大的加强了皇权,但是同样的,需要皇帝决断的事情立刻多了不计其数。

很多事情赵顼都不愿意放手,得亲力亲为,连续两场病,其实都是累的。

高太后叹了口气:“终究是哥儿少了贤臣辅佐,要不……”

想到后宫不可干政,又闭嘴不言。

赵顼知道高太后的意思:“宁夏三路,换谁我都没法放心啊,曾孝宽朝廷准备调回来任户部尚书;舅舅升了使相,也要回京;明润那里,只会比我更难。”

高太后说道:“西夏终究不比南唐,穷。好在明年不用再填了,不然国家都会给它拖垮。”

赵顼笑道:“穷不穷,也得看在谁之下,当年夔州不穷?”

“苏明润密折里边可是把三路夸上天了,说物产丰富就是不好运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汉人充实进去,另外兰州到秦州,灵州到渭州,兴州到绥德,九原到河东的大路要尽快修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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