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起伏伏多时,顾盼还是昏睡了过去。
醒来后天已经大亮,耳旁微有杂响。

撩开帐幔一看,见宋长束在寸缕的帮忙下,正收拾着包袱,因着刚睡醒还有些糊涂,竟有些茫然,开口问:“你在干嘛?”

“盼儿醒了?”宋长束小跑着过来,正欲说话,见寸缕还在,便拉着她上了床,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与寸缕帮你收拾东西呢,免得一会儿走的时候,又手忙脚乱。”

“走?”顾盼隐隐有些不安,“你也一起?”

宋长束摇了摇头:“母亲还在这呢——那些人要杀我,可是我打架厉害,他们杀不了我,就会伤你的。我不想你受伤,便叫人去与母亲说,请她派人入宫,说你决定了,要回陈国。”

顾盼脑中只是“轰”地一声,随后宋长束又说了些什么,全然不知,只见那双唇开开合合,忽的便是一个激灵,将人推开,直接冲了出去。

一路上有人唤她也不管,婢女小厮婆子们纷纷急着避开,她便也算风雨无阻地赶到了宋老夫人的院子里,刚一进去,正好撞上了霓裳,两人皆倒在地上,摔得不轻。

“燕姑娘怎么了?”旁边的丫头们见了连忙来扶,便是霓裳也顾不得自己,小心查看着顾盼的情况。

顾盼被撞得晕晕乎乎的,见了霓裳,忽然想起什么,问:“你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老妇人命奴婢去寻礼部的周大人,回禀姑娘要回乡之事。”

顾盼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已是缓过劲来:“你该去去你的,只是告诉周大人,我既已是宋长束之妻,便该当与之举案齐眉,万没有中途断了的道理。”

霓裳却是愣了几分:“可之前寸缕分明来说.......”

“你是听寸缕的,还是听我的?”顾盼睨了她一眼,霓裳当即不说话了。

正好有小丫头出屋中出来,见这模样,也是奇怪:“老夫人问,闹腾什么呢?”

霓裳想了想,对顾盼道:“姑娘且进去,与老夫人说话吧。”

顾盼点点头,便走了进去。

宋老夫人刚吃过早饭,正在喝茶,冷不防见到顾盼只穿着亵衣,赤着双足便走了进来,险些没给呛着。

“燕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霓裳连忙上前,接过茶盏给一旁的小丫头,又给她顺着气,一面道:“燕姑娘方才说,既已是少将军的妻子,便该跟他举案齐眉才是。”

宋老夫人面色一白,像是刚刚放下的利刃此刻又悬在了颈边。

顾盼这才终于理解她为何如此战战兢兢,想来也是知道了宋长束为何受伤,只愿保住宋长束这条命,方才伏低做小,四处谨慎。

她想的却是,以着燕梓桑的身份,护住宋长束。  燕家在陈国的地位,想来不低,如今两国交好,作为陈国的代表——宜舒公主又在这。冲着她,冲着陈国的面子,楚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对顾盼下手。楚帝倘或要杀她,宜舒定不会坐视不理。倘或她死

了,宜舒连带着陈国,也定然不会罢休。

而夫妻一体,留了她,便相当于留了宋长束。  即便是楚帝心思狠辣,将宜舒一同除去,宜舒既能悄悄将自己的消息传回去,自然也能将她的死讯——亦或是陷入困境的讯息传出去。登时,她与宜舒在楚国都出了事,陈国自然会大怒,战争一触即

发。

以二人之身,换得一国陷入危难当中,值。

又见宋老夫人依旧不安,于是笑道:“我若留在府中,于两国结交有益。向来圣上也是极为支持的。”

“或许吧。”宋老夫人勉强一笑,命霓裳去按着顾盼的意思说了。

不多时,宋长束捧了顾盼的衣裳和鞋袜过来,见她浑身脏兮兮的,当场急了,扯着她就要给穿上。

顾盼看了一眼宋老夫人。

当着母亲的面被儿子伺候着穿衣穿鞋,怎么都不合适,于是拉了拉他:“别闹,老夫人看着呢。”

宋长束这才想起似的,诺诺的见了礼:“燕璋见过母亲。”

“下次不许擅做主张。”宋老夫人道,却无十分的责怪之意。

宋长束低着头,一幅受训的模样:“燕璋知错了。”

“带你媳妇回去吧,天渐冷了下来,莫叫她着凉了。”

宋长束应了一声,拉着顾盼往外,刚一出去,便拦腰将人抱了起来。

“我自己会走。”院子里一大堆丫头看着,顾盼略微有些不自在,便挣了挣。

“别动。”宋长束道,声音中似乎有了几分怒意。顾盼被他一唬,下意识地乖乖呆着,连话也不敢说。

直到回了房间,才反应过来。

她干嘛怕这小傻子?

“你......你干嘛!”顾盼正要说宋长束几句,冷不防见他单膝跪在自己面前,捧起了自己的一只脚,下意识地往后缩,可右脚只是被他拿在手中,虽不觉得疼,却也拔不出来。

“受伤了,还闹。”宋长束道,拿了湿帕子细细擦拭。

顾盼这才感觉到疼,想来是跑的时候没注意,才在碎石子上划破了。

“我自己来就好。”顾盼道,宋长束却没理她。

“你是堂堂少将军,像什么样子......”顾盼说着,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从小到大,除了她老妈之外,还没人碰过她的脚。

尤其是男人。

“我给自己的媳妇上药,有什么不行的?”

“不是不行,只是,从没男人碰过我的脚,怪不习惯的。”

“我碰过不是一两次了。”宋长束的嘴高高撅起,活像闹脾气的孩子。

“你什么时候......”顾盼出声反驳,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自动消音,半晌才从牙缝中憋出两个字来:“禽兽。”

“只要盼儿喜欢,禽兽便禽兽。”宋长束一笑,将她的右腿小心放在凳子上,又捧起了左腿。

带着两只脚都抹了药膏缠了绷带,宋长束去洗了手,又坐到她身边:“疼不疼啊。”  “疼倒是不觉得疼,只是......你胆子大了是不是?”顾盼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敢替我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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