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了醉意,不少人离席去院子里或御花园醒酒,桑玥着实忍不住害喜反应,在莲珠的搀扶下去往了偏殿。一番孕吐过后,越发不喜里面那种香气缭绕的氛围,于是和莲珠在崇喜殿厢房前的梨园里散起了步。
“殿下,小殿下会动了么?”莲珠睁大亮晶晶的眸子问道。

桑玥姣好的容颜上泛起一抹幸福的笑:“还不会,再过一个多月,大抵就能动了,头胎动得晚,我希望是个儿子,慕容拓偏想要女儿。”

莲珠喜滋滋地笑了:“曦王殿下是怕生个跟他一样的你不喜欢,最开始你不可讨厌他了?”

桑玥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笑出了声:“是啊,我纳闷呢,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他呢?”

也许,第一眼就相中了,只是逼着自己不去承认罢了。

此时,子归风尘仆仆地赶来,对着桑玥的耳边小声禀报了几句,桑玥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子里流转起一抹晦暗难辨的光,她顿了顿,似笑非笑道:“秩儿做得不错,你替我修书一封谢谢他。”

子归纤长的睫羽颤了颤,清冷美眸似有流星般绚烂的幻彩划过,她愣了愣,恭敬地应下:“是,殿下。”

子归走后,莲珠疑惑地问道:“奴婢倒是很少见到子归有态度这么好的时候,她总是冷冰冰的像块湖里的石头。”

桑玥浅笑,目光似一汪月夜下的清湖,泛着清浅水波:“子归是秩儿的师父,师徒情谊,自然非比寻常。”

二人又笑谈了许久,桑玥自重生后,听到的第一段对话就是莲珠和钟妈妈的,一路走来,她和莲珠早已不是主仆。

月朗星稀,夜色精美。

慕容锦闲庭信步而来,仿若踩踏清辉,从头到脚每一处都依稀可见淡淡朦胧韵致,独那一双耀尽璀璨人生的眸子风华无限、深情流转。

桑玥松开了莲珠的手臂,莲珠会意,悄然退避三舍。

慕容锦目光复杂地打量了她许久,微叹,稍了一分感伤:“玥儿,你当真要如此伤我?不愿嫁我,还非得送个人儿给我。”

这副委屈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她可不信慕容锦当真这般脆弱。桑玥放空了视线,眼眸里仿若囊括了整片梨园,但仔细辨认却是没有焦点:“伤你的人是你自己,你要是早点儿放下执念,不再苦苦纠缠,我何必日日夜夜防着你?我真的想不通,你对我的执念从何而来?我和慕容拓要是只见那么寥寥数面,才不会对彼此这般死心塌地。”

“是吗?”她大抵是不知道,拓儿见了她的当晚便彻夜未眠,甚至好几天都不能入眠,但这些话,拓儿不说,他也不会挑明,“初次去定国公府凉亭,的确是韩珍和我母后安排的相亲,我远远地听了那琴声,便觉能把一首痴情曲奏出肃杀之意的女子定能有资格与我笑看红尘、睥睨江山。在宴会上,我见了桑柔,也救下了桑柔,但当我打算去救你时,她忽然拖住了我,那时我便笃定她不是那奏曲之人。”

桑玥淡淡一笑:“如果你先救的是我,我也会和桑柔一样拖住你,不让你去救她。”

慕容锦的眸子就是一紧,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

桑玥又道:“我跟桑柔没什么不同,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忘了我是怎么离间裴浩然和慕容耀的?”

慕容锦的手紧握成拳,他怎么可以忘了?当她被慕容耀撕破衣衫的时候,他差点儿就冲上去杀了慕容耀了!

桑玥不看他,已知他的情绪波动,“你最初喜欢我,许是那曲子让你感同身受,尔后你喜欢我,许是我这人疏离冷漠,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你内心不为人知的一面。”

慕容锦的长睫一颤,哑然。

桑玥慵懒地抬了抬眉,“到如今你仍放不下我,只是因为你没有得到。从小你表面处处强过慕容拓,你知书达礼,他纨绔不羁;你德厚流光,他残暴不仁;你功勋无数,他惹祸连连……但其实,那些都不是你在意的,你真正的在意全都输给了他。你渴望母爱,楚婳给了你严苛;你期许自由,慕容宸瑞给了你责任;你明明花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好一个世子,结果却是武功不一定高过他、鬼主意不一定多过他……简言之,你就是嫉妒他比你有天赋,你想得到我无非是为了证实你比他强。”

慕容锦头一次被人剖析心理,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把锯齿突然割开了自己的心,难受得有些让人无法接受,桑玥尽管说对了大半,但他对她的爱,是真的啊。

桑玥笑了笑,“其实你错了,他不比你有天赋,他花在自我提升上的时间或许比你更多,只是他不走常规路,你无从得知罢了。就好比,我永远不知道他究竟为我做了多少事。我喜欢他是因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谁像他那么疯狂地爱我,他哪怕中了幻术也不曾认错,他宁愿打破我的计划被我记恨也决不允许我伤害自己,慕容锦,你做不到的。我爱的不是权势地位,不是中宫那人人羡慕的凤座,只是一个一心一意陪在我身边、有我就有家的人。已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依然是我们敬爱的大哥,是我腹中孩儿崇敬的大伯。”

语毕,她不给慕容锦反驳的余地,双手交叠,行了一礼,“多谢大哥成全。”

慕容锦的眼前有白色身影一晃而过,他欲伸手去抓,奈何只轻轻地触碰到了一片柔滑的衣角就如过电一般抽回了手。他不爱桑玥吗?爱啊,只是他无法像拓儿那样撂了肩上所有的担子罢了。

桑玥,让我放弃你,我真的做不到……

慕容拓其实也在桑玥离去后不久出来寻她了,只是中途被赫连颖拦住了去路,乌苏沫本是要去追慕容拓,找他讨回点儿公道,谁料半路竟是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兄弟夺妻,多好的戏码。那赫连颖想必还要缠慕容拓好一会儿,倒不如……她美眸一转,忍俊不禁地笑了。

她迈开步子,姗姗袅袅朝着慕容锦走去,同时,急速催动起媚功和幻术,自打上次在慕容拓手里吃了瘪,她闭关苦修了两个月,即便慕容拓亲自站在她面前也绝对逃不过她的魅惑。

“慕容锦。”

一声轻唤,慕容锦习惯性地扭过头,望进了那双波光潋滟的美眸,霎时,他的头脑一片空白,继而金星闪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向他走来的人:“玥儿……你……”

乌苏沫垂眸掩住星星笑意,倒入了慕容锦的怀中,轻声道:“我想了想,还是忘不了你,但我又真的不能负了慕容拓,过了今晚,你我再无瓜葛。”

说着,她双手勾住慕容锦的脖子,踮起脚尖,送上一吻。只有利用幻术让慕容锦以为自己跟桑玥有了点儿肌肤之亲,他才会更加奋不顾身地去追求桑玥,他们兄弟才能反目得愈发彻底。

慕容锦的心砰然一跳,拦腰抱起乌苏沫走进了廊下的厢房……

却说慕容拓见桑玥久不归席,便前去寻找,谁知刚走到偏殿的前院就碰到了赫连颖。

赫连颖那张美得沉鱼落雁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她讨厌落泪,此时却不禁红了眼眶:“慕容拓,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记得当初我救桑玥时你许了我什么承诺?”

慕容拓看着这张和楚婳有三分相似的容颜,语气如常道:“记得,不就是做你们北齐的储君?哎呀!赫连颖,我说你跟赫连风的脑子都进水了吧?一开始逼着我做驸马,现在又逼着我做储君,我跟你们北齐毫无血缘关系,我做储君,你们也不怕赫连家的江山易主?”

赫连颖急了,这个秘密她是曲修宜来了北齐,说她跟楚婳长得何其相似,她心存疑惑仔细查探许久才发现的。她上前一步,指着自己的脸:“那你怎么解释我跟你的母后长得那么像?你当真以为自己跟赫连一族毫无关系吗?我告诉你,慕容拓,这是你的使命!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北齐不是臣服了南越,而是臣服了你!你……就是带领赫连一族重新走向兴旺的人!”

慕容拓懵了,桑玥也曾问过他类似的问题,说赫连颖怎么跟楚婳长得那么像,他当时并未往心里去,比如玉如娇也和桑玥长得有些像呢,但二人绝对是没有瓜葛的。听赫连颖咄咄逼人的话,难不成他的身世有问题?

“相似之人多的去了。”他随口丢了一句。

赫连颖纵然再坚强,当着心爱之人的面却难掩脆弱,她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道:“你仔细想想,楚家佳丽众多,可有一人如楚婳那般美貌?楚嫣,楚纤纤,楚蓉蓉……她们跟楚婳相比都是萤火与日争辉!因为楚婳骨子里流的……是我赫连一族的血!”

赫连一族与冷家一样,不论男女,皆是貌若天仙。

慕容拓彻底呆怔了,楚婳的母亲难道不是如今的宁国公夫人,而是赫连颖的外祖母——那个经过北齐先皇宠幸了一夜之后被人丢到了乱葬岗的宫女?这么说,楚婳是赫连风的妹妹?太骇人听闻了吧!皇室的关系……怎么这么乱?

赫连颖瞧着他完全一副不信的样子,气得俏丽通红:“你回南越问问!问问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看看楚婳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楚婳明明比楚嫣美貌,为什么嫁给慕容宸熠做皇后的是楚嫣,不是她?因为……她不是楚家人!我外祖母诞下一对双生胎,其中一人是我母亲,另一个就是楚婳!”

慕容拓瞪大了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愕然了一瞬,随后神色一暗,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

赫连颖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不该挑起赫连一族的重任吗?你怎么能做大周的太女驸马?”

慕容拓冷笑道:“不做桑玥的驸马,难道做你的驸马?”

赫连颖双颊一红:“你是储君,我可以做太子妃,桑玥愿意放弃太女身份,我也可以把太子妃的名分让给她,屈居侧室。”

赫连颖绝对是疯了!慕容拓浑身汗毛直竖,他要敢碰赫连颖,桑玥一定会把他变成慕容公公的,何况,他真的对赫连颖半分感觉都无,他话锋一转:“赫连风不是没死吗?死了再说。”死了,他一登基就封赫连颖做摄政女王,照样逍遥自在地陪桑玥。

赫连颖气得面色铁青,恰好此时,冷芷珺神色匆匆地找来了,慕容拓和颜悦色地给冷芷珺打了个招呼,然后回了大殿。

冷芷珺瞧着赫连颖仿佛不太高兴,遂出声询问道:“赫连公主,你怎么了?跟慕容拓吵架了吗?”慕容拓在哪儿,赫连颖的眼神就在哪儿,她不难瞧出赫连颖的心思。

赫连颖敛起满腔怒火,心平气和道:“北齐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来找我的?”

“嗯,”冷芷珺点点头,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尔后撩起宽袖,露出红斑乍现的皓皖,“药效过了,我又开始长东西了。”

冷芷珺下午晒太阳晒得多了些,是以,药效维持的时辰比预期的短,赫连颖给她拉好袖子,道:“好在这一回我们几国使者都住在皇宫,你随我去寝殿,我给你配药。”

冷芷珺感激一笑:“谢谢你。”

只要是慕容拓吩咐的,她都会不遗余力去做。赫连颖微笑,和冷芷珺一同往外走去,经过梨园,踏上回廊时,突然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喘息和叫唤,那一声声,似乎都在叫“玥儿”,但那男子的声音又不是慕容拓的。赫连颖的眉心一跳,施展轻功一跃至门前,一掌拍碎门闩,冲了进去。

彩云追月屏风后,吊着白玉穗子的大床上,慕容锦衣衫半截抱着乌苏沫不停亲吻,遽然听闻响动和凛然劲风,二人俱是一震,但慕容锦并未从幻术和媚功中解脱,说到底,他对桑玥不若慕容拓对桑玥那般了解,是以,他极难发现破绽,加上乌苏沫用了十成功力,此时的慕容锦完全是走火入魔了。

但乌苏沫不同,她是清醒的,她冷眼看向赫连颖,赫连颖早从慕容拓那儿知道了乌苏沫幻术了得,自然不会看她的眼睛,她扫了双瞳涣散的慕容锦一眼,沉声道:“乌苏沫,你不要太卑鄙无耻了!这里是大周皇宫,不是你的闺房!”

乌苏沫单从赫连颖劈门的那一掌就能推断赫连颖的武功不在她之下,真要打起来,谁也讨不到好,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了:“喝多了酒你情我愿,这有什么?难不成赫连公主年近二十了还是个雏儿?”

赫连颖的呼吸一顿,乌苏沫趁其不备,手腕一绕,一枚金针刺入了慕容锦耳后的大穴,赫连颖想要阻止但晚了一步,乌苏沫已合拢衣衫,身形一晃,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房内。

赫连颖行至床前,双指一并,要去点慕容锦的穴,再拔出那枚让他完全丧失理智的金针。

但赫连颖低估了慕容锦的武功,就在她的纤手即将抵上他的胸膛时,慕容锦单臂一震,提前点了她的。

慕容锦点的不仅是她的大穴,还有哑穴,她连呼救都不行了!

冷芷珺紧随其后,看到的却是赫连颖被慕容锦压在身上,她吓得目瞪口呆,赫连颖拼命给她使眼色,让她赶紧去找慕容拓。冷芷珺没能看懂,权以为赫连颖在找她求救,惊慌失措之下,她捧起多宝格上的花瓶,朝着慕容锦的头砸了下去!

一声清脆且刺耳的瓷器破裂声响,冷芷珺的脑海里闪过一阵翁鸣,不等她回神,身子一轻一痛,她已跌入床内,衣衫尽碎……

这一次的癫狂,碎了谁的心,痛了谁了魂,慕容锦已二十有七,却是初尝云雨,还是在被乌苏沫施展了十足媚功并闭了理智的情况下,此时的他就像个“饥饿”了许久的猛兽,不停地占有着床上的人儿,一遍又一遍……

花开并蒂莲,举世颜无双,笑看红尘泪,谁详那……一夜风流倜傥?

……

大殿内,许多王公子弟喝得酩酊大醉,云傲便早早地遣散了宴席,陪同朴清然回华清宫歇息,胡国使者居住承安殿,慕容锦住在畅音殿,赫连颖则是在离东宫较近的飞霞殿入住。

华清宫和承安殿方向不同,离奇的是,云傲一行人跟豫亲王不期而遇了。豫亲王的年纪足以做云傲的父亲,但精神和气色比之云傲可强了太多,云傲已染霜鬓,他则是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云傲冷冷地扫了一眼这个跟他母后不清不楚许多年的别国亲王,道:“和谈之事明日早朝再议,豫亲王远道而来辛苦了,早些回承安殿歇息吧。”

豫亲王意味难辨的眸光在朴清然的身上停顿了一瞬,云傲警惕地抱住朴清然,语气不甚友好:“豫亲王,你年纪一大把了,总不至于盯着朕的皇后看个不停吧!”

豫亲王仰天长笑,像用骨骸敲响了一面人皮做的鼓,声音爽朗,但叫人听得毛骨悚然,云傲的心倏然一紧,对怀公公吩咐道:“带皇后回宫。”

怀公公恭敬应下:“是!娘娘,咱们走吧。”

朴清然心下了然,云傲必是有话单独对豫亲王说,她不作言辞,和怀公公往华清宫的方向走去。

确定人已走远,豫亲王接过先前的话柄,和蔼可亲道:“云傲,你生什么气?我不过是看看自己的儿媳罢了。”

云傲的脸色一沉,阴森森地像从炼狱偷了一团黑雾,蒙在脸上,也压在心底:“豫亲王,请你谨言慎行!”他明白,这个老匹夫就是要激怒他、羞辱他、给他难堪,“胡国要是没有和谈的诚意,就别指望朕撤回驻在胡国的军队!朕虽没有吞并胡国的意思,但也想找个可靠的朋友以维持良好的双边关系,当初拓拔一族是如何没落的,你们乌苏一族未必不能!朕若要支持,胡国多的是氏族可以取代你们!”

豫亲王似乎被真被唬住了一番,半响不说话,最后,甩甩袖子,转身回了承安殿。

多福海上前扶住头昏脑胀的云傲,关切道:“皇上,您可是不能动怒了。”

云傲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豫亲王这个老奸贼,摆明了是在用当年他和太后的关系威胁朕,若是朕提的要求太过了,他就会用这件事来抹黑朕,可恶!”

豫亲王是一颗定时炸弹,他要是公布了当年和太后不清不楚的关系,他的血统就会遭受质疑,届时大周内乱,哪还有闲心去管胡国的事?乌苏女皇正是打的这个主意吧,但偏偏他又不能真的杀了豫亲王这个混蛋!他要是杀了和谈使者,定会遭到天下人的质疑,胡国皇室添了一笔悲愤,其民心立即就会扭转。

杀还是不杀?怎么杀能不授人以柄?

……

豫亲王回了承安殿,一路上风餐露宿,他的体力得到了大幅度的耗损,他必须进补了。他的暗卫拿着从宫外带进来的食盒叩响了他的房门。

“进来。”

暗卫将食盒放在了桌上,打开盖子,将一个大钵取出,尔后躬身退了出去。

豫亲王一闻那股葱花酥油味儿就倍觉神清气爽,他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喝完,通体顺畅,旁边放有一支细小竹筒,三个月大,头骨还是软的,他拿起竹筒轻轻一戳便进入其中,低头含着吸了好一阵,直至里面空空,“豆腐花花”全部入腹,他才心满意足地命人将东西收走。

乌苏沫进来时正好跟提着食盒出门的暗卫撞了个正着,她淡淡地瞟了一眼,对于豫亲王的癖好她熟知于心,起先难以接受,慢慢的就习以为常了,反正不是打她肚子里出来的就好。

豫亲王笑着看向乌苏沫:“成功了?”

“你指的是哪件事?”

“瞧你一脸欲求不满,自然不是和慕容锦那事。”这个侄孙女儿是他看着长大的,她撅撅屁股他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在大殿内他便洞悉了她想离间南越两个皇子的决心,像乌苏沫这种尤物,除了幻术和媚功,再无更好的法子了。

乌苏沫对于豫亲王的为老不尊早已见怪不怪,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的正是她从桑玥的肩上拂落了一根发丝:“能不成功吗?她又不是慕容拓。”

“听你的口气,似乎对慕容拓颇为赞赏啊。”豫亲王在笑,但警告的意味也十分明显,乌苏沫可以玩尽天下男人,但绝不能对任何一个动心,他可不希望自己扶持的人成为男人手里的傀儡。

乌苏沫冷然一笑:“你别多心,赞赏不赞赏,这个人我都杀定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先杀了桑玥!”

“碧洛不成功,你就能成功?”这句话,也就是随口一问。

乌苏沫镶着紫色水钻的指甲按在朱丹红薄唇上,璀璨得勾人心魄,她眯了眯紫霞飞鬓的眼:“碧洛那点道行也配跟我比?”

此话不假,碧洛属于半灵体,乌苏沫比之她的灵力更纯粹三分,否则也不能将幻术和媚功修炼得炉火纯青了,就连苍鹤也跟她没有可比性。苍鹤是历经艰难万分的苦修才练就了修真之体,哪像她是天生的?

“你就等着吧,三天后,日出之时,就让桑玥魂归故里!”乌苏沫自信满满地说完,突然忆起了什么,看向豫亲王,“你还是想想怎么把玉玺要回来。”

豫亲王和蔼地笑了:“玉玺在桑玥手里,桑玥想要的人在我手里,大不了一人换一物。”

“他还活着?”乌苏沫似笑非笑,“我以为他早被你吃了呢。”

豫亲王笑了笑,不作言辞。

东宫。

舟车劳顿,一回来又是赴宴,桑玥这个怀着身子的人可真是吃不消。她无力地躺在宝蓝色镶东珠的贵妃榻上,腿软得一步都迈不动了。

莲珠打来温水,要为她擦拭,慕容拓缓步而入:“我来吧。”

“是!”莲珠退了出去。

慕容拓抱起昏昏欲睡的桑玥走到偏殿的浴池中,先是脱了自己的,尔后耐心地解了她的,抱着她一起走下浴池,寻了个舒服的浅地坐着,一边按摩她的双腿,一边柔声道:“累了吧,嗯?”

最后那个字的音调略微上扬,略带蛊惑,桑玥的瞌睡虫霎时就被驱散了不少,水波轻舞,轻轻拍打着她如玉的肌肤,水下的潋滟光影像断断续续的柳条,柔软而错综,交织出一副令人心神荡漾的旖旎画面。

桑玥故意闭上眼,趴在水池边,假装没听到他的“邀请”,继续享受他力道刚刚好的按摩。

只是为什么他按的地方越来越不对劲?

她咬紧唇不让自己叫出声,而是道出了潜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慕容拓,我特别好奇,你是怎么识破那个人的幻术的?”

慕容拓咬住她的耳朵:“她说‘带我回家’。”

“……”

慕容拓的大掌轻轻摩挲着她微凸的小腹,柔声道:“你一定会说‘带我们回家’。”

桑玥舒心一笑,慕容拓春雨般的吻落在了她白皙嫩滑的后背,在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瑰丽的吻痕,他吸允的力度极大,弄得她微痛,她不由地侧过身子。

桑玥微喘着打量他,发现他的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凝重,她捧起他的脸,定定地望进他迷离的眼眸:“出什么事了?”

“有些想楚婳了。”楚婳是谁不重要,反正他是楚婳生前全心全意呵护着的儿子,这点谁也否认不了。关于身世,他选择隐瞒,桑玥总觉得他付出的太多,讲了只能徒增她的愧疚,实际上,他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

桑玥让他的侧脸贴上自己柔软的胸膛,像一个母亲抚摸孩子一般细抚着他的俊脸,思念楚婳的时候,他不就是个孩子?赫连颖跟楚婳长得那么像,他大抵每看一次都会想楚婳一次。

桑玥的安抚令慕容拓觉得温暖,很快,他的情绪得以平复,他转而将桑玥搂入怀中,轻咳一声,道:“那个……你上次说忍足三个月就好了……”

憋死他了啊。

桑玥抬眸,幽幽地很是无辜地望着他:“但我有些不舒服诶。”

“不……不舒服……真的?”慕容拓睁大了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似是不信。

桑玥“委屈”地点点头,慕容拓失望地瘪了瘪嘴,一脸幽怨地盯着她水下微凸的肚子,心里莫名地就有了几许咬牙切齿的意味,但还是隐忍着问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宣太医?”

桑玥凑近他的耳旁嘀咕了几句,慕容拓先是一怔,仿佛头一回认识她似的,继而心中狂喜,酣畅淋漓地占有了她。

水波荡漾,激起涟漪阵阵,那令人羞涩的娇喘和低吼在温暖的浴池里来回飘荡,空灵、销魂。

哪怕慕容拓很想多要几次,但照顾着她的身子,并未索求无度。

云雨过后,桑玥餍足地趴在他怀里,由着他把自己抱上岸,轻柔地擦干水渍,穿好衣衫,再回了卧房歇息,一路上,她愣是一步都没走,就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乃至于自己怎么被塞进被窝的都不知道。

“殿下,冷公子求见。”莲珠在门外禀报道。

冷公子,冷煜安?

桑玥睁开迷迷糊糊的眼,和慕容拓穿戴整齐后去见了他。

冷煜安一脸焦急地在东宫的大门口踱来踱去,神色略显慌张,屋檐下的八角玲珑灯随风轻摆,光影在他脸上肆意游离,越发衬得他的不安像烛火摇曳不停,一见到桑玥,他规矩地行了一礼:“微臣参见太女殿下。”

“出了什么事?”

“芷珺……芷珺她……”冷煜安实在难以启齿,“殿下随我来吧。”

桑玥和慕容拓跟随冷煜安一同去往了崇喜殿,梨园附近的厢房。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欢好过后的气味,桑玥和慕容拓是过来人,哪里不明白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慕容拓就事论事地甩了一句:“战况激烈。”

慕容锦发泄完毕后进入了昏迷状态,冷芷珺虚弱无力地躺在他身侧,把头蒙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那呜呜咽咽、似有还无的哭声让众人不难明白她绝非出于自愿。

事关重大,冷煜安不得不叫来了桑玥和慕容拓。

慕容拓的眼眸里闪过一道暗光,在他印象里,慕容锦洁身自好,从不放纵自己,更遑论强暴世家千金了。

桑玥让莲珠回东宫拿了她的干净衣衫给冷芷珺换上,冷芷珺初尝雨露就遭逢如此猛烈的掠夺,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冷煜安把她抱在怀里,担忧地唤道:“芷珺,你应我一声。”

冷芷珺两眼空洞无神,除了哭还是哭。

慕容拓进去仔细探了慕容锦的脉和身子,在他耳后发现了一枚金针,他拔出后对着烛火一看,无特别之处,再瞧那处穴位,眸子一紧,心里已明白了几分。

他问向冷芷珺:“乌苏沫是不是来过?”

冷芷珺虽然慢了几步只看到一个蓝色的背影,但从服饰和身形上判断,应是乌苏沫,她闭上眼,算作默认。关于其他的,她说不出口了。

桑玥和慕容拓互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到了深深的疑惑,乌苏沫算计慕容锦和冷芷珺做什么?乌苏沫应该算计慕容锦和她才对。

慕容拓到底和乌苏沫交过手,对于她的能耐清楚些,他浓墨的剑眉一蹙:“或许,乌苏沫是使了幻术,让慕容锦以为和他欢好的人是你,这样,慕容锦就更加不会放弃你了。”

至于,那人怎么成了冷芷珺,众人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冷芷珺咬紧牙关不说,冷煜安心疼地搂紧了妹妹,真是恨死了乌苏沫和慕容锦!但看在桑玥和慕容拓的面子上,他仍是按耐住怒火,静气道:“二位殿下,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我妹妹的清白没了,慕容太子总得给我妹妹一个交代。”

冷芷珺扭了扭头,脸颊贴着冷煜安健硕的胸膛,泪珠子湿了他一身。她从不参加宴会,第一次破例,却赔上了自己的贞洁。

桑玥瞟了瞟慕容拓,慕容拓思付了片刻,郑重其事道:“我会将此事禀明我父皇,请他给冷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桑玥的黛眉蹙了蹙,她怎么听出了些许幸灾乐祸的味道?

天知道,慕容拓现在简直心花怒放!尽管委屈了冷芷珺,但慕容锦是个好男人,相信日久生情,冷芷珺一定能爱上慕容锦的。最重要的是,慕容锦这回睡了人家姑娘,还有什么理由空着他的太子府?他才不管慕容锦是什么意见,他便是使出浑身解数,耍赖也好、撒娇也罢,反正得让他父皇给冷芷珺一个太子妃的名分。

慕容锦,你有了太子妃,还怎么跟我抢桑玥?桑玥一不做小,二不与人共侍一夫,你两样都完蛋了,哈哈!

哎呀!真想给乌苏沫送点儿谢礼。

敛起眉宇间的神采飞扬,慕容拓故作镇定地道:“事不宜迟,我即刻给我父皇修书。”

先下手为强!

桑玥要还看不出他的小九九就枉跟他做了那么久的夫妻了,这家伙,怕是跟慕容宸瑞卖萌去了。事已至此,冷芷珺就算再不乐意也摆脱不了远嫁南越的命运,况且,冷芷珺天生有怪病,若非今晚一事,她还真是很难觅得一处好归宿。相信冷家对于和亲南越定也是乐见其成的。

她不信命,此刻也不禁感叹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早有注定。

冷煜安带着冷芷珺和桑玥的亲笔书信回了冷家,桑玥则是和莲珠回往东宫,半路上,她忆起了先前吩咐莲珠去做的事,“给豫亲王的宵夜送了?”

莲珠笑道:“送了,给乌苏沫和其他使者都送了。”

“没混淆吧?”

莲珠拍着胸脯保证道:“殿下放心,奴婢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但是……”她顿了顿,“宵夜里的东西又吃不死人。”

“吃不吃得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送了。”桑玥牵了牵唇角,举眸望天:“月色不错。”

莲珠顺势仰起头,有月亮么?为什么她只看到一片黑云?

桑玥的双耳一动,止住了脚步,此时,子归从天而降:“殿下!”

桑玥淡然一笑:“乌苏沫在做什么?”

子归面无表情道:“在豫亲王的房里聊天。”

“哦?”桑玥笑得眉眼弯弯,按了按眉心,“莲珠,叫个小宫女去通知乌苏沫,说慕容拓约她在金桔园见面。”

“是。”

回东宫,必经飞霞殿,桑玥在飞霞殿门口停顿了一瞬,想进去一探究竟,思虑再三后却摇摇头,径直回了东宫。

飞霞殿内,赫连颖浑身酸软地泡在浴桶里,下体像被撕裂了一遍,疼痛难忍。清灵一边呼呼流着眼泪,一边给赫连颖清理满是液体的亵裤:“公主,冷小姐会不会把你说出去?”

赫连颖的心比身子更痛,她面如死灰,道:“我求她别说,但她到底会不会说,我也不清楚。”

就在冷煜安找到厢房的前一瞬,她逆转筋脉冲开了穴道,用尽所剩无几的力气,挣扎着起身离开了现场,那时,冷芷珺已经被轻薄了,她救不救她于事无补。

她恨乌苏沫那个贱人!但她也很自己多管闲事!就算里面跟慕容锦翻云覆雨的人真是桑玥,她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要跑去相救?慕容锦就算被乌苏沫害死又关她什么事?为什么只要是慕容拓在意的人,她都会那么在意?

赫连颖用毛巾捂住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清灵收拾好衣物,净了手,又去小厨房端来刚熬好的药,迟疑道:“公主,真的……要喝?”

赫连颖止住了哭泣,颤颤巍巍地接过,豆大的泪珠子掉在黑漆漆的药汁里,她憔悴的容颜便在其间微微扭曲了。

她仰头,深深、深呼吸,随着俏脸变幻莫测的表情,脑海里闪过万千思绪,最终,她扬手,摔落了药碗。

清灵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含了一分感激,哽咽道:“公主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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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一下子解决了慕容锦跟赫连颖,大家是不是得给笑笑点儿鼓励?下一章咱们好好地虐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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