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桑飞燕参加皇上,参加贵妃娘娘!”桑飞燕规矩地行了个礼,屈膝,俯身,颔首,微笑抬眸,一气呵成,自成一派江南名媛的典雅之姿,尤其是她的声,软语侬侬似柔柳依依,听得人身心舒畅。
“你跟桑玥是什么关系?”瑶兮公主杏眼圆瞪地道。

桑飞燕垂眸,露出几许痛色:“臣女是桑玥的堂妹,臣女的父亲叫桑楚青,嫡母叫韩玉,生母是许姨娘。两年前,桑玥唆使臣女的嫡母迫害臣女,臣女诈死逃过一劫,从乱葬岗跑了出来,当时,桑玥的娘已升为正室,臣女唯恐再度被害,不敢再回定国公府。”

瑶兮公主托着腮帮子,美眸轻转:“那你又是怎么到大周的?还跟护国公主的女官碰到了一起?”

时隔两年,桑飞燕早不负当年的青涩娇柔,她长睫微扇,幽幽轻叹:“大概天无绝人之路,又或者桑玥做了太多恶事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留了臣女的命,就是希望臣女有一天能够将她的恶行公布于众,还臣女以及所有惨遭她毒手的人一个公道!”

讲到这里时,她的眸子里已怒意横生,“臣女原本想去找靖王殿下求助,却在靖王府的门口碰到了打算返回庆阳的裘女官,裘女官唯恐臣女连累了靖王殿下,于是带着臣女一起回了庆阳。谁料,护国公主府一夜之间惨遭横祸,上上下下三百余人,尽数被灭口!裘女官和臣女看到的只剩一堆废墟和血迹斑驳的尸体……这些,都是拜桑玥所赐!”

桑玥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微眯了一下,面色平淡似一江无波无澜的水。

实际上,桑飞燕说的尽管不全对,却也八九不离十了。慕容宸瑞要铲除慕容耀的势力,首当其冲的便是覆灭慕容歆的公主府,府里住着九十八名幕僚,皆不是碌碌无为之辈。当然,桑飞燕和裘冬梅的相遇,或许藏了些猫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桑飞燕竟然没死!

姚家人欲要反驳,被桑玥制止,桑飞燕仿佛壮了胆子一般,大义凛然道:“臣女和裘女官发誓要让桑玥血债血偿!所以,当我们得知桑玥回到了大周姚家时,便带着为数不多的盘缠赶来了,好不容易抵达京都,我们却已身无分文!那日,我们实在饿得厉害,几乎要晕倒在路边,刚好碰到了大慈大悲的丽妃娘娘,裘女官懂得许多大周没有的刺绣技艺,丽妃娘娘一高兴便收留了裘女官,臣女则居住在城郊的一所小木屋,靠着裘女官的救济度日。”

不少世家千金信了桑飞燕声泪俱下的控诉,抽出帕子开始抹泪,就连李萱都面色发白,神情恍惚。

桑飞燕随手拭去眼角的泪,怆然道:“皇上,桑玥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她来大周的目的……绝不是给她的外祖母和外祖父尽孝!她要报仇!要向皇上你报仇啊!”

“无稽之谈!两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女子,借着丽妃娘娘的手混进了皇宫,公然构陷我姚家的血脉,难道我妹妹姚凤兰十几年隐姓埋名的苦还不够吗?你们,你们究竟为什么非要揪着我妹妹不放?抓着我妹妹的女儿不放?就因为,我妹妹是香凝皇后生前最好的朋友,所以被你们一并嫉妒上了么?”

姚俊明冷冽的眸光扫过台阶上的众位妃嫔,其愤恨交加的一席话,句句在理,字字含情,众人不免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亦十分之大。

云傲的双指又捏了捏眉心,这一次,他确定不是头痛,而是心烦意乱。殿前的阳光渐渐昏黄,他的心情也渐渐沉重。后宫好不容易宁静多年,这回,再次风云乍起,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变动的雷厉风行,此时的他,凭空多了一分疲惫。

妃嫔们对他偶不经意间露出的失落和寂寥已见怪不怪,从前是思念冷香凝,如今,是操心那流落民间的女儿,反正他关心的、在意的,根本不在这宫闱之内。

陆德妃状似为难地道:“桑家小姐,你的话太危言耸听了,就算你陈述的过往都是事实,那也不能说明桑玥会向皇上寻仇啊!且不论她和皇上之间无冤无仇,单凭她这一年的行事作风,本宫就觉得她应该是个很温婉的女子。她在姚家住了那么久,一直恪守本分,孝敬长辈,亲厚友人,我相信姚家人之所以会如此维护她定然是有原因的。”

这话,抛砖引玉有之,含沙射影有之,只差没公然说姚家人勾结桑玥是为了依靠她背后的定国公府和曦王府密谋造反了。

桑飞燕的眸光自姚家一众人等的脸上逡巡而过,很快,又掠过他们的手,心中一动,道:“臣女之所以说她会向皇上寻仇,是因为,她一直都很憎恨大周的皇上!她一直对皇上当年突然撇下香凝皇后和姚凤兰独自回国,导致她们落单而被追杀这件事耿耿于怀,尤其,皇上两年前知道了真相后,并未严厉惩处冷家,她更是把皇上恨到了骨子里!”

“你胡说!”姚奇抬脚就要踹过去,姚晟和姚豫合力把他架住,他聪明归聪明,但一遇到桑玥的事就情难自控,姚晟咬牙道:“三弟!你这样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难以收拾,你且听听玥儿怎么说!”

桑玥淡淡一笑:“这位小姐,我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桑飞燕扭过头,愤怒扭曲了她姣好的面容,令其狰狞得不像话:“别人不了解你的伎俩,我却熟知于心!你从很早开始,就将大周皇上的画像和生辰八字藏于鞋垫中,日日踩在脚底,用这种民间的诅咒之术,耗损皇上的阳寿!”

“啊——不是吧?”萧丽妃瞪大了水汪汪的眸子,“桑小姐,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如此恨皇上?”

桑玥的唇角扬起似嘲似讥的弧度:“丽妃娘娘,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臣女是该认为娘娘单纯善良,还是别有居心?”

“我……”萧丽妃一时语塞,四下看了看,发现大家正以奇异的眼神打量她,于是对着云傲讪讪一笑,“皇上,臣妾只是担心,别无他意。”

云傲连基本的目光都吝啬于施舍给萧丽妃,反而不由自主地想要观察桑玥,观察这个临危不乱、处事不惊的风华女子。

冷贵妃轻笑,冷暖不知,意味难辨。

桑玥理了理宽袖,幽幽冉冉道:“你不要信口雌黄,我不恨皇上,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诅咒之术。”

冷芷若不屑嗤道:“桑小姐,你先是乱抄佛经诅咒我姑姑,现在,又是画了小像和生辰八字踩在脚底诅咒皇上,这两件事聚集到一块儿,足见你尤擅此道!”

桑玥淡漠地笑了,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最后这致命的一击,她诅咒冷贵妃也好,心肠歹毒也罢,云傲顾及她的复杂身份,不会拿她如何,可如果她将毒手伸向了云傲,情况就截然不同了。谋害一国皇帝的罪名一旦成立,便是南越那边也不能多做干涉,况且,即使慕容宸瑞想干涉也来不及,按照陆德妃印象中的云傲的暴戾性子,接下来,证据确凿之后恐怕就要将她现场处死了。

她再次否认:“我没有做。”

桑飞燕指向她的双脚:“你把鞋子脱下来,大家看看就知道我究竟有没有撒谎!”

姚馨予瞧着桑飞燕胸有成竹的指证,顿时懵了,尔后仿佛忆起了什么,一脸诧异:“玥儿的鞋子……”

桑玥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噤声,又对着座上之人道:“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做!皇上,你信,还是不信?”

不等云傲做出回答,桑飞燕扑通跪在了地上,信誓旦旦道:“臣女愿以性命担保,桑玥的脚底的确踩着皇上的生辰八字!她在南越就是用的这种法子诅咒我祖母,令我祖母好生生的一个人中风瘫痪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桑飞燕都以性命担保了,这件事……只怕假不了吧!

裘女官磕了个头:“奴婢也愿以性命担保。”

瑶兮公主倏然起身,一把掀翻桑玥,桑玥就势倒在了南宫氏的怀中,脚步一乱,鞋子脱落,只剩穿着白色布袜的纤足,她忙弓着身子用裙裾掩住。

瑶兮公主给乐女官使了个眼色,乐女官把鞋垫拿出,里面果然掉出了一块白色的布,上面似乎用很浅的银线了些东西,瑶兮公主眼尖儿地要去拿,却被桑玥踩在了脚底,此时,她的另一只脚上已穿了莲珠的鞋子。

“桑玥,你找死吗?”瑶兮公主劈头盖脸地一骂,抬手就要掌掴桑玥,姚俊明闪身将桑玥护在身后,“公主,微臣向你保证,你这一巴掌要是落下,姚家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决计要给微臣的侄女儿讨回公道!”

“姚俊明,你敢威胁我!”瑶兮公主怒发冲冠,“我让……”

“瑶兮,”云傲沉声唤了她的封号,虽然声音不大,却沉得如寒铁压顶,瑶兮公主甩甩袖子,回到了席位。

桑玥自姚俊明身后走出,俏脸无惧无惊,有的,只是一丝没有经过掩饰的嘲讽:“陆德妃,萧丽妃,你们的戏演完了吗?”

陆德妃和萧丽妃的呼吸一顿,陆德妃的身子微微后靠,萧丽妃硬着头皮道:“桑玥,什么叫我们的戏演完了吗?你质问皇上,质问皇上的妃嫔,姚家当真是认回一个好侄女儿!”

云傲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双指捏了捏眉心,严肃里夹杂了一分柔和,道:“即便你做了也无可厚非,朕当年的确是亏欠了香凝,也连累了你娘,这件事,谁也不许追究,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仗毙吧。”

桑玥幽静深邃的眸流转起晦暗难辨的波光,云傲为何这么做?

陆德妃没想到云傲会对桑玥宽容到这个地步,若非云傲眼底的平淡,她差点儿以为云傲知晓了桑玥的身世!她侧身以对,眸光攒动,声含殷切道:“皇上,您就由着桑玥诅咒您,污蔑冷贵妃吗?”

陆德妃向来温婉贤淑,如此咄咄逼人的形象包括云傲在内都是头一回见到,可见,她已经被刺激得乱了方寸。

“皇上,两年前,您见过桑家四小姐的,你应该记得,臣女也见过,臣女认得她!”冷芷若急切地道,她可不能放过这么一个置桑玥于死地的机会!

姚奇回了神,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桑家四小姐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吗?能令人过目不忘?”

云傲大掌一拍,一张大理石小几杯震得粉碎:“冷芷若!”

郭氏忙拉了她在位子上坐好,这天是皇上的天,这大周是皇上的大周,皇上说谁对,谁就错不了,孙女儿竟然要反驳皇上的决断,当真愚不可及!

“二娘,我劝你看好自己的孙女儿,别给我冷家带来灭顶之灾。”冷华不咸不淡地甩了一句,顶得郭氏鼻子冒烟,却又碍于场合发作不得。

“皇上!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出于意料,这话竟然出自桑玥的口。云傲逐渐失了耐心,浓眉紧蹙:“朕不追究你的过错,你还想怎样?”

桑玥据理力争:“皇上不追究,是看在香凝皇后和我娘的一场交情上,并非真的信任我!我不要你的可怜,我要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皇上,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再次质问皇上?

大殿内先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尔后陷入了史无前例的沉寂。

暖风弄堂,吹得吊顶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姚贤妃吓得小腹微痛,忙用手捂住。

荀淑妃素来以胆大自居,此刻也自愧不如。

瑶兮公主只差扇自己一耳刮子,生怕刚刚听到的是幻觉,从小到大,除了冷香凝,桑玥是第二个敢这般无礼地质问云傲的人,即便她深得云傲宠爱,却向来以柔克刚,不曾与其正面交锋过。

整个大殿内,唯一神色淡淡的只剩冷贵妃了,听到桑玥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质问之词时,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端起茶杯,静静地品茶,以作壁上观。

云傲凝眸看向这个蓝衣白裙的柔弱女子,夕阳不知何时已铺陈落下,射入大殿,将她影子投放得很长很长,一直蔓延到他的身上,他微抬手,仿佛就能抱着她一般,这种感觉,有些奇特。

她清丽的容颜隐在光影中,瞧不清面色,独一双幽静深邃的眸子黑白分明,熠熠生辉,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倔强顺着她看他的目光,徐徐飘进他的心底,他一瞬不瞬地回望着她,四目相对,暗涌浮动,不见战火硝烟,不闻金戈铁马,只余谁也不让谁的气场相互倾轧。

半响,他冷冷地道:“朕想给你一条活路,你自己选择放弃,那便怪不得朕了,朕能容忍你年轻气盛、无理取闹,但绝不可以放任你当着文武百官和王公子弟的面戏弄天子威仪,你今日如果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朕一定会命人摘了你的脑袋!”

疯了?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闯进来?这是大多数人此时的感慨,不过桑玥的想法与他们的截然相反,她柔和一笑,俯身把踩在脚底的布拾起来,递到瑶兮公主的眼前:“公主,情非得已,多有得罪,望公主见谅。公主请看,这不过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布,用来防滑的,哪里有什么小像和生辰八字?”

瑶兮公主揉了揉眼睛,仔细端详,只见它上面绣了几朵银色丝竹和点点繁星,倒真没其它特别的。她摸了摸云鬓,眨巴着眸子:“皇兄,真的呢!哇!是不是把她们两个砍头?要不,车裂,怎么样?”

讲到最后,她的眸子里已呈现出了兴奋至极的神采。

桑飞燕和裘女官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桑玥将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倪了一眼,对着云傲,开始辩解:“皇上,众所周知,护国公主的封地发生了暴乱,暴民不满护国公主的压榨,所以趁夜袭击了公主府,屠杀三百多条人命,裘女官早在那场变故中丧生,又怎会从地底下爬上来,混进了大周的皇宫?还有我的堂妹桑飞燕,两年前,去普陀寺上香的途中遭逢雷雨,马匹失控,冲落了悬崖,三日后,京兆尹打捞到了她的尸体,经过我婶娘和叔父的辨认方才下葬。这些事,在南越的户部都有记录,不论裘冬梅还是桑飞燕,均已辞世,眼前当着皇上的面招摇撞骗的,根本是两个赝品!”

“桑玥!你胡说!”桑飞燕按住漫无边际的恐惧,为什么精心筹划了那么久,还是赢了不了她?

桑玥优雅地笑着,与她相比,此刻的桑飞燕形象全无、气度尽失,喻之为跳梁小丑亦妥帖得紧,“今儿这事也算赶巧,我婶娘和嫡兄桑玄羲前段日子来了大周,他们正打算明日启程返回南越,皇上何不请我婶娘过来辨认一番呢?我婶娘养育了桑飞燕十四年,总不至于认错。”

桑飞燕的惶恐无以复加,韩……韩玉……也来了?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皇上,你不要听她的,韩玉原本就跟她是一丘之貉,她让韩玉说什么,韩玉就说什么,韩玉的证词不可信!”

“你当真看得起我,”桑玥偏过头,“那我嫡兄的证词呢?依你所言,我害死了他的生母和最亲的妹妹,他该恨我入骨,断不会替我遮掩吧,叫他过来一同辨认你的身份,可好?”

桑飞燕的心像被一根绳索“咝啦”一声勒紧了,暖风刮过,她却如坠冰窖。

陆德妃勉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萧丽妃却有些坐立难安了,人是她带进宫的,待会儿出了岔子,她绝不可能独善其身。她不着痕迹地朝陆德妃投去求救的眼神,陆德妃装作不察,端庄大方地、温婉和善地笑着。

云傲准了桑玥的要求,大约半个时辰后,韩玉和桑玄羲出现在了大殿中央。韩玉如今是爵爷夫人,又是正三品淑人,加上没了韩正齐那一房的压制,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自信优雅,雍容华贵,她生下桑玄历之后的次年,又诞育了一女桑宁,与桑楚青可谓是从未有过的甜蜜温馨,从其眼底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幸福意味便能窥出一二。

这种幸福,令后宫绝大多数妃嫔嫉妒得成痴成狂。

在韩玉身旁是二十一岁的桑玄羲,经历多番丧亲之痛,桑玄羲的眉宇间已凝了几分与花样年华格格不入的沉稳,他本就生得秀美,再辅以成熟之韵,一踏入大殿,差点儿没让那些千金小姐们叫出声来。

荀玉儿的心砰然一跳,红着脸低下了头。

韩玉把皇帝御赐的象征淑人身份的玉碟呈给了云傲,同时,桑玄羲把定国公府的令牌呈了上去,二人给云傲行了礼,桑玥这才给二人见礼。

桑玄羲毫不避讳地拉过桑玥的手,微笑中含了一丝恰如其分的担忧:“二妹,哥哥很想你。”

桑飞燕如遭当头一喝,晕乎乎的两眼还能看见金星在转,她扶了扶两侧的太阳穴,喘息道:“二哥!”

桑玄羲抬眸,后退一步,避过桑飞燕缓缓靠近的身子,警惕地道:“你是谁?”

一句话,敲定生死!

“二哥,我是飞燕啊!你看看我是飞燕啊!你怎么能着了桑玥的道呢?你不记得她是如何害死大伯母、大姐、天轶表哥和玲萱表姐的吗?”说着,桑飞燕不顾形象地抱住了桑玄羲的腿。

桑玄羲掰开她的手,冷然道:“荒唐!我母亲在丞相府养病期间,被孙氏误杀,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与我二妹何干?我的大妹妹是被冷家的冷浩然害死的,天轶表哥是被碧洛大祭司杀掉的,玲萱表姐是自己病故的,这些与我二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到底是谁?要冒充我那死去的四妹,这般污蔑我二妹、污蔑我定国公府?”

郭氏的心猛烈一颤,浩然害死了定国公府的大小姐?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抵是关于谁真谁假。

“二哥——”桑飞燕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清楚!我是桑飞燕啊!”

桑玄羲凝眸而视,仔细打量了桑飞燕一番,道:“没错,的确跟我四妹长得有几分相似,若非常年相处的家人,极其容易混淆。”

桑玥点头:“这也是我刚刚看到她时为何会诧异的原因了。”

姚馨予冷哼道:“冷芷若,看走眼了吧!”

冷芷若咬唇不语,心里却早已将桑玥和姚馨予千刀万剐了一遍。

桑玄羲的肃然之色不变:“你们一个自称是女官,一个自称是定国公府千金,可有令牌或者玉碟?”

二人面面相觑,逃亡的人哪里有那种东西?

两名女子,口口声声说她们是护国公主的女官和定国公府的四小姐,却拿不出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反观桑玄羲和韩玉,分别持有朝廷颁发的玉碟和令牌,孰真孰假,貌似不难分辨。

瑶兮公主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她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露出与二十五岁不怎么相符的纯真:“桑公子,护国公主和那戏子是怎么回事?还有碧洛大祭司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们两个说是桑玥干的呢!”

“说来话长,那名戏子名叫麟思,护国公主慕容歆尽管负尽天下所有人,唯独对他情有独钟,二人真心相爱,可惜碍于世俗和身份无法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麟思为助慕容歆的弟弟完成大业,不惜在宴会上刺杀摄政王妃,也就是如今已故的纯仪皇后,刺杀失败,他被抓获,不堪重刑惨死牢狱之中,一直到死他都咬紧牙关,并未说出半句对慕容歆不利之言,慕容歆陡逢噩耗,几欲崩溃,终日郁郁寡欢,无罪释放后,相思成灾,最终纵火自尽,唉!”

绘声绘色、语气悲悯地讲完,在座不少千金开始掩面落泪,显然被这对苦命鸳鸯的悲情故事给深深地打动了。

桑玥转身,额头抵住桑玄羲的胳膊,用帕子捂唇,身子隐隐有些颤抖,众人以为她感动得热泪盈眶,殊不知她笑得快要抽筋了!

桑玄羲不当官也好,改去说书,定能红遍大江南北,从前她怎么没发现古板的桑玄羲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桑玄羲拍了拍桑玥的粉肩,以作安慰状,神情从一个悲悯的爱情故事中渐渐剥离,染了一分愤色:“说起碧洛,那可真是我南越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她派人刺杀慕容太子和曦王殿下,三人打斗途中,她丧心病狂地拉过一个七岁的小女儿作挡箭牌,适才激起了民愤,导致身首异处,可以说,她死在百姓的手中,完全是咎由自取!慕容歆和碧洛的事,我二妹根本毫不知情!这两个人,从哪儿探听的小道消息并将之歪曲,用来危言耸听,惑乱朝纲?”

桑玥笑够了,直起身子,抚平桑玄羲胳膊上的褶皱,神色一肃:“丽妃娘娘,这两个人是你准备的吧?污蔑之词,是你教的吧?”

“我……不……我毫不知情……我是被利用的……”萧丽妃脸色惨白,没有丝毫血色。

桑玥不理会她,从乔女官的手中拿过那本错误百出的佛经,吩咐宫女打来一盆干净的水,看向陆德妃:“德妃娘娘,你说这本佛经是我在华阳夫人宴会那晚抄写的吧?”

陆德妃不明所以,笑得有些讪讪:“是。”

桑玥问向南宫氏:“大舅母,你还记得那晚我给你剥了几个虾?”

南宫氏愕然了一瞬,掰着指头数了数:“你们都不爱吃虾,那一盘红色的龙虾你都剥给我吃了,具体多少我不记得。”

桑玥笑了笑,又看向冷华:“冷大人,你可还记得当晚的虾是何种做法?”

冷华思付了片刻,道:“油焖。”

“剥虾手上会沾油,所以一般这种活儿都由下人来做,我为了表达对大舅母的一片孝心,于是乎亲力亲为,剥了那么多油闷大虾,十指定油渍斑斑,尽管用帕子擦拭了好几回,但终究未曾用皂角冲洗,所以抄写佛经时,我的指尖或多或少残留了一些油渍,为了方便翻页,书桌上放了湿软的帕子,我每翻动一页,都先沾湿手指,试问,如此做法,油渍怎会不残留在书页上?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陆德妃并没有告知臣女,这佛经是要送给贵妃娘娘的!”

语毕,桑玥把佛经扔进了水中,尔后把盆子放到了夕阳余晖敞亮的门口,“劳烦瑶兮公主做个见证,若水里飘出五彩斑斓的丝丝光晕,证明其沾染了少许油渍,那这本佛经便是出自我手。”

“呀!”瑶兮公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难掩兴奋,一蹦一跳地跑到门口,蹲下身,注视了良久,还探出纤手拨弄了一阵,眨巴着忽闪忽闪的眼,“没有哦!陆德妃,原来真是你在陷害桑玥啊!”

桑玥用帕子帮瑶兮公主擦干手,语气平和道:“瑶兮公主,德妃娘娘不仅要害我,还利用了你,若我猜的没错,就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人告诉你我懂梵文,能一心二用,天下无敌的吧?不管谁输谁赢,她一定会借故给皇上送去,那一滴水也一定会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佛经上,从而换上她早已准备好的‘赃物’,以此来陷害我。然后,再让萧丽妃利用你天真无邪的好奇心,引那冒充裘冬梅和我堂妹的人出来,最后么,自然是从我的鞋底搜出她早早买通人放进去的小像和生辰八字!”

姚馨予的心跐溜一颤,面向李萱:“你出卖我?那鞋子是你亲手做的,你让我今早务必送给玥儿换上的!”

桑玥按住姚馨予的手,温和地笑道:“你误会了,萱儿是无辜的,她假意被收买,其实早就告诉了我德妃娘娘的计策,所以我才能将婶娘和哥哥以探望远房亲戚的名义悄悄地请来大周,今天,我之所以能够洗脱冤屈,揭穿德妃娘娘的伪善面貌,萱儿功不可没。”

李萱的身子陡然一晃,嘴唇和脸色苍白得如同抹了层灰面,姚馨予如释重负,歉疚地笑道:“我误会你了,萱儿,你别怪我。”

李萱颤抖地支支吾吾:“怎……怎……怎么会?我们……是一家人。”

桑玥走近李萱,抬手摸了摸她鬓角的冷汗,笑得如春阳般温暖:“是啊,我们一家人,所以表妹怎么待我,我自然双倍回报表妹。表妹别怕,你帮了我,我自然会保护你,别担心德妃娘娘会找你寻仇。”

李萱双腿一软,幸而桑玥扶住了她,桑玥的笑弧扩大:“表妹,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你就感动成这个样子,待会儿我可是给你备了份大大的谢礼,你不得激动得晕过去?”

姚俊明和姚晟互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取了对方的心思,姚俊明拱手一福:“皇上!大家都知道,桑玥是我们姚家好不容易寻回的亲人,她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桑玥不幸离世,我们姚家极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陆德妃为了对付姚家人,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此人,真真是阴毒至极!”

姚晟打算说服李萱亲口承认被陆德妃收买的过程,谁料被桑玥扯了扯袖子,他吸了一口气,微愣,合上了话匣子。

云傲狠狠地捶了捶扶手,只听“嘭”的一声,半边鎏金椅已碎成了粉末。

瑶兮公主静心一思考,许多事在脑海中豁然开朗了,她愠怒地望向陆德妃,随手操起一个酒杯砸了过去:“贱人!”

尔后,风驰电掣般冲上了台阶,揪住陆德妃的发髻,使劲儿地拔毛!使劲儿地扇脸!使劲儿地掐嘴皮子!

陆家人欲要阻止,奈何云傲冰冷的眸光一扫,个个魂飞魄散,咽下口水,如泥塑般紧紧地贴在了座椅上。

“贱人!你敢利用本公主!本公主很好糊弄么?本公主生平最讨厌被人当猴耍,你陆鸣心是第一个!你找死!找死!我成全你!”

瑶兮公主撒起泼来,那跟野兽简直没有区别,不多时,陆德妃的发髻已蓬乱如鸟巢,双颊狼狈似蜂窝,锦绣宫装褴褛若布条,瑶兮公主打累了,气喘吁吁,恶狠狠地瞪了泣不成声的陆德妃半响。

瞪得陆德妃六神无主,她才深吸几口气,悠悠转身,面向众人时抬手摸了摸绯红的脸颊,嫣然一笑,再次恢复华贵高雅的公主之态,仿若刚刚那撒泼的一幕并未真的存在过。

众人尚未从她如此迅猛的转变中回过神,她已转身看向云傲,两眼一红,委屈地呜咽道:“皇兄,我手疼。”

郭奇捂住胸口,好想吐……

当大家都被瑶兮公主夺去了目光时,云阳的一双凤眸却片刻不曾离过桑玥,这个女人,当真很有意思。

桑玥只觉得瑶兮公主貌似有些不太正常,不过,大家不说,她便也不问。

云傲放任瑶兮公主的野蛮行径,不过是在采用“外重内轻”的策略,拂了陆德妃的颜面,却不会再有实质性的惩罚了,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陆德妃是云澈的母妃呢!云澈也正是明白他父皇的用心,所以隐忍着没帮陆德妃求情。呵,原本她就没指望陆德妃会死在这种情况下,一切,才进行了一半而已。

回头,望向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夕阳,嘴角一勾,时机差不多了。

姚俊明正色道:“皇上,微臣请求,严惩陆德妃和萧丽妃!”

萧丽妃浑身一颤:“我是无辜的!裘冬梅,不,这个妇人刚刚承认了她是故意骗取我的信任,我毫不知情!我真的不知道!”

“杀了那两个赝品!”瑶兮公主不耐烦地道。

桑玥给荀义朗打了个手势,荀义朗起身,道:“若桑玥冤死在皇上的手中,皇上一则寒了姚家的心,二则,破坏了跟南越好不容易修好的关系,这让精忠报国、力退胡人的姚将军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如此严密的计划,背后一定有一双诡异的大手在操纵,那个人才是我大周真正的祸害!皇上,不如把这两名女子交由刑部审问,让刑部竭力逼其供出幕后主使。”

云傲大掌一挥:“押下去!由刑部尚书亲自审问!”

“微臣领旨!”高尚书起身一福,随着御林军一道将裘冬梅和桑飞燕押往了刑部。

就在气氛一度凝滞到了众人几乎无法呼吸的状态时,门外响起了太监的惊惊慌慌的通传声:“启禀皇上,大事不妙啊!阙氿宫的嫔妃们闹起来了,打伤了守门的宫女和太监,溜……溜不见了!”

阙氿宫是关押先帝妃嫔和先先帝妃嫔的一座大型冷宫,里面的人因长久不与外界接触,又常常遭受凌辱,多精神失常,她们要是躲在哪个旮旯里或者闯入什么重要之地,保不准会惹出什么祸端。

云傲哪里还有举办宴会的心情,叹了口气,遣散了所有官员,并吩咐把陆德妃和萧丽妃暂时禁足于各自的寝宫,待裘冬梅和桑飞燕供出幕后主使再行裁夺。

众人纷纷离席,往着宫门口的方向而去。

在大殿门口,桑玥故意放慢了脚步,和远远落在后面的云阳来了个“巧遇。”

这回,她故技重施,他再次英雄救美。

他掂了掂沉重的袖子,笑如美玉般温暖迷人:“这次,又给我塞了什么?”

“扳倒德妃的证据。”

“你以为我会像云澈那样傻乎乎地被你利用?”他真是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先是和云澈联手对付他,现在又打算借他的手打击云澈,她以为云家的皇子都是傻子?

桑玥笑了笑:“二皇子还是把莫德的死算在了我的头上?长平公主陷害我在先,我不过是小小地反击一下,把金钗交给了大皇子而已,至于大皇子要构陷你身边的谁,可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云阳不知为何,在她面前似乎很难伪装自己,他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我就算要下手,也不要跟你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联手。”

桑玥并不气恼,眉梢微挑:“哦?是吗?随你。”

“你不怕……”我反咬你一口?

桑玥咯咯一笑,这副纯真可远非瑶兮公主可比,就如同一个摇曳在春柳下的风铃,万般姿态皆可爱俏皮,云阳不禁愣神之际,她含了一分戏谑的声音飘然入耳:“东西在你身上,我马上就要去告密了,在我碰到皇上之前,你赶紧想法子处理掉吧!”

说着,脚底生风,疾步离去。

云阳一掌劈向她,子归身形一晃,挡下了云阳的攻击,同一时刻,软剑出鞘,抵上了云阳的脖子。

桑玥才不管身后的打斗,欢喜鼓舞地开始四处搜寻云傲的身影,其实云阳并非打不过子归,但他装平庸二十年,岂会如此轻易地暴露自己的实力?

果不其然,云阳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二皇子,古太贵妃冲进德妃娘娘的寝宫了,打伤了好多宫女,皇上此刻正赶往昭翠宫!”一名宫人从树林里窜出,对着云阳低声禀报道。

古太贵妃是先先帝的一位宠妃,按照血缘关系来算,是云傲祖母的亲妹妹,若说阙氿宫里是否住了些特殊的人,她便是其中一位。她虽疯症几十年,但衣食住行上云傲刻意关照过,她单独居住了一个敞亮的寝殿,每日会由专门的宫人领着到附近的花园里散心。因此,阙氿宫的太监宫女们可是把她当神一样供着,不然,也不会让她有机可乘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云傲一行人神色匆匆地赶到昭翠宫时,古太贵妃正在前院翩然起舞,她身上穿的,赫然是皇后行册封礼时的翟衣!

“唔!唔!本宫美不美啊?”鹤发童颜的古太贵妃在墨蓝色翟衣的包裹下显得精神奕奕,气色红润,尽管已年近六旬,她的舞姿依旧婉转优美,不多时,她的发髻散开,雪白的银丝在悄然降临的夜幕中晃出了夺目的色彩。

云傲的眸子里怒火升腾,带着千军万马尘土扬的肃杀之气,一字一顿地敲入众人的耳朵:“谁给太贵妃这套衣衫的?”

服侍古太贵妃的宫女跪伏在地,瑟缩道:“启禀皇上,这套衣衫,是太贵妃娘娘从德妃娘娘的卧房翻出来的!太贵妃娘娘觉得好看,就穿上了!”

闻讯赶来的云澈遽然一震,怎么可能?她的母妃……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应该明白,皇后这个位子,后宫所有的女人都坐不上去的!

陆德妃双腿一软,靠在了乔女官的身上,她的胸膛起伏得异常厉害,眸中泪花闪耀:“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翟衣!”

荀淑妃冷冷一笑:“冤枉?昭翠宫的宫女太监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众目睽睽之下,你倒是说说,谁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翟衣塞进你的卧房?”

“臣妾真的冤枉啊,皇上!”是谁?究竟是谁能、以什么方式把衣服放入了昭翠宫?

“难怪你要逼着玥儿嫁给陆家子弟,原来你是存了凤临天下之心!你打算变相地拉拢姚家,让姚家成为你向上攀爬的助力!而你逼婚不成,转头就陷害玥儿和姚家,对不对?”荀淑妃步步紧逼,陆德妃的脸渐渐惨白。

冷贵妃清冷的眸清晰映着那套墨蓝色的翟衣,目光变得深远、深邃、深不可测。

“哎呀!傲儿,你看我美不美?”古太贵妃越跳越欢,浑然没有察觉云傲的眸中的怒火已足以焚天灭地,她堆满皱纹的脸上扬起最美的笑,一个旋转,裙裾像一朵春晓之花婀娜绽放,远远望去,又更似暗夜中随风摆动的墨莲。

她越转越快,仿佛要飞入云端,宫人们吓得三魂七魄跑了一半,赶紧上前去拉。

她不依不饶,拼命挣扎,这一拉一扯间,一个白色的布偶从宽袖中掉落,多福海眼尖儿上前几步,拾起布偶,定睛一看,目瞪口呆!

众人皆知,冷香凝被冷瑶囚禁在南越的普陀寺长达十五年,最终死于一场大火;众人还知,冷香凝诞下了一个女儿,失踪多年,云傲自打从南越回来后,便派了上千探子寻遍南越和大周的每个角落,奈何迟迟觅不到踪影。

香凝皇后为她取名“云恬”,生辰,六月二十五,和布偶上扎满钢针的人儿的信息完全一致。

后宫的天,要变了!

荀淑妃痛心疾首道:“用错误的佛经诅咒冷贵妃,用脚底的生辰八字诅咒皇上,再用扎针布偶诅咒嫡公主,陆德妃,你的心思……怎么如此歹毒?”

“没有!真的没有!不是我做的!不是的!”陆德妃苦苦辩驳。

“给朕搜宫!看她究竟还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云傲一声令下,御林军冲入了昭翠宫,不多时,为首的统领手捧着几本关于诅咒之术的书籍和少量的菟来到了云傲的面前:“皇上,在德妃娘娘的床底下搜到的。”

“啊?不是!这真的不是臣妾的东西!皇上,您信臣妾一回吧!”陆德妃跪着,不停地磕头,心里,实在想不通,到底谁避过了重重暗卫的封锁,把这些东西藏入了她的房内?

月牙儿隐入云层,一声平地惊雷炸响了静谧的夜空,云傲的怒火也随着雷霆的翻滚直冲云霄:“将陆鸣心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赐梳洗!”

这里说的梳洗并不是女子的梳妆打扮,而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实施梳洗之刑时,刽子手把犯人剥光衣服,裸体放在铁床上,用滚开的水往他的身上浇几遍,然后用铁刷子一下一下地刷去他身上的皮肉。就像民间杀猪用开水烫过之后去毛一般,直到把皮肉刷尽,露出白骨,而受刑的人等不到最后早就气绝身亡了。

“父皇!父皇!”云澈跪着拦住了云傲的去路,“父皇!母妃是被冤枉的!您彻查一番再做决断啊,父皇!”

云阳远远地欣赏着这一幕,宽袖里的布偶忽而变得重如千金。桑玥早有部署,他栽赃与否,无关紧要,她只想告诉他,促成这一切的人……是她!

另一侧的大树后,桑玥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陆德妃的下场,梳洗么?陷害冷香凝过了十五年的囚禁生涯,她陆鸣心……咎由自取!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她的裙裾和秀发被吹得翩然起舞。解决了一个,可还有另外一个。裘女官和桑飞燕,绝不可能对她的事知晓得如此详细,陆德妃,是有一个盟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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