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圣旨也太赶巧了!若是晚一天,等定国公府发了丧,所有子女都必须守孝三年,即便皇帝也不能强行纳她为妃。现在,皇榜先昭告于天下,她在名义上已是顺妃娘娘,定国公府死了谁,与她并无多少关系。
众人磕头,起身,滕氏又让刘妈妈给秦公公看了重赏,秦公公欢天喜地地走了。

滕氏一个妇道人家,并不懂朝堂的分派之争,在她看来,桑玥是个庶女,能入宫成为皇帝的第一个妃子,实属三生有幸。尽管皇帝年幼了些,但正好培养感情,桑玥宠冠后宫指日可待。一时间,死了媳妇儿和孙女儿的晦气似乎被冲淡了一点,但她不能表露,于是拉过桑玥的手,语重心长道:“玥儿,你母亲和姐姐刚刚过世,不宜露出喜色,明白吗?”

“玥儿明白。”桑玥捏着圣旨,只觉得那明艳的色彩像带了针一样的刺着她的双目,她眨了眨眼。

“你是个懂事的,回去准备吧。”滕氏吩咐了一句,在刘妈妈的搀扶下回了福寿院。布置灵堂和拟办宾客的名单之事则交由二夫人韩玉去做。滕氏可是半点儿都不愿意为韩珍费心!

林妙芝拍了拍桑玥的肩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桑玥,进宫给一个十岁的皇帝做妃子,真是贻笑大方。这摆明了是一种牵制定国公府的手段,偏偏桑玥还未议亲,如果桑玥拒绝,就成了抗旨,将会给定国公府都带来灭顶之灾。那个封号“顺”就是一个赤裸裸的警告,顺则昌,逆则亡!

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颓废:“桑玥,要不,找慕容拓想想办法吧,毕竟他是摄政王的儿子……”

桑玥绕了绕鬓角的秀发,微微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不还有几天的时间么?对了,桑柔的香囊你换过来了没?”

林妙芝从宽袖里摸出一个牛皮纸包,笑呵呵道:“这儿呢,还是我替你处理吧,我拿回去烧掉,免得让人在你这儿查出蛛丝马迹。”

桑玥感激地笑了笑:“也好。不过,你可得小心,别闻到伤了自己,它的后劲很足的。”

桑柔怎么都没想到,去寺里上香所求的香囊早已被慕容拓安排小沙弥掉了包,为了让她更加信服这个香囊,慕容拓特地安排人拿了一整盒的上上签给她抽,她自以为转运了,殊不知那签筒里支支都是上上签。

绿芜提前服用了解药,所以没事,一路上她不停夸赞桑柔,好让桑柔对香囊爱不释手。至于路上的坑么,慕容拓命人抢在桑柔的马车来临前挖好,并用青草盖住,再灌入天然树胶,桑柔能收买嫣儿的哥哥,桑玥就不能收买新的车夫?

从韩玉送给桑玥避邪香囊的那一刻起,桑玥的脑海里就有了这么个主意,一个多月的筹划,只为赏给桑柔一个体面的死法!

……

桑玥成为顺妃的消息迅速传播到定国公府的每一个角落,随之而来的,是愈演愈烈的诡异流言,下人议论纷纷,大抵都是对这位二小姐的艳羡。

清薇阁附近,下人们一边收罗着颜色鲜艳的花束,将其换成白色的鲜花,一边津津有味地闲聊着。

“听说了没,二小姐被封妃了!”雀儿擦了擦换上新花的瓷瓶,随口问道。

鹂儿四下看了看,压低音量:“大夫人和大小姐死了,二小姐却飞上枝头,这说明什么,你们知道吗?”

“什么?”雀儿挠挠头,瞪大眼相问。

鹂儿用手横着在脖子那儿做了个手势,道:“说明二小姐命硬啊,一天之内,接连克死了嫡母和嫡姐,啧啧啧,真不知道下一个被克的人是谁!”

“啊——”雀儿和几名下人掩面惊呼。雀儿又道,“啊?不会是五姨娘或者老爷吧?”

鹂儿瘪瘪嘴:“也保不准是老夫人呢!”

下人们叽叽喳喳,口无遮拦,被路过的桑秋听了个正着。她冲过去喝止了她们:“你们在说什么?不许污蔑我二姐!我二姐不是那样子的人!”

几人连忙转身,齐齐给桑秋行了个礼:“三小姐,奴婢们知错了。”

“知错了还不够,我警告你们,以后不许再说二小姐的坏话,不然我就告诉父亲,将你们赶出府去!”这是她第一次发火,她实在是忍无可忍,这群下人怎么能如此诋毁二姐?二姐就是她的天,她可以受苦,但决不允许二姐难受!

下人们面面相觑,皆保证下次不会了。但他们心知肚明,这件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棠梨院。

桑玥送走了林妙芝,又从院子里挑了几个得力的下人送外贵叔的铺子,铺子扩建之后,急需跑堂的伙计。茉莉的针线活儿是所有人里面最好的,要是放到铺子里成为教导裁缝,监督女工制衣,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茉莉是祖母送的人,要将茉莉弄出去有些麻烦。祖母这段时日,本就冷落了她不少,这个节骨眼儿上犯不着给祖母过不去。

桑玥简单用过晚膳后,又拉开绣架上的布幕,开始收尾的工作。这是一幅双面绣,一面是紫气东来、旭日出海;另一面是美人如仙、竹林戏蝶。寓意祥瑞临门、青春永驻。那人,应该会很喜欢吧。

“二小姐,三小姐来了。”茉莉打了帘子禀报道。

“怎没见莲珠和丁香?她们去哪儿了?”桑玥绣好最后一片竹叶,洒了点金粉成日晖,淡淡问了句。

茉莉答道:“好像是去大少爷的院子了,说是给大少爷送东西。”

钟妈妈端了一碗红糖水过来,对茉莉吩咐道:“你下去吃饭吧,这儿有我。”

“好嘞。”

茉莉退下后,钟妈妈将糖水递到桑玥的面前,桑玥接过慢慢了起来,她才自顾自地喃喃道:“奴婢瞅着丁香和莲珠都对大少爷动了心思,女大不中留,还真是这样。”

桑玥将糖水喝完,似笑非笑:“钟妈妈,你想说什么?”

钟妈妈朝外瞄了一眼,道:“奴婢知道大少爷反对你同慕容公子来往,丁香和莲珠都是贴身服侍的,尤其是莲珠,她对你和慕容公子的事一清二楚,万一……”

桑玥扭过头,目光落在窗外的一片绿叶上,唇角微微勾起,道:“万一她们忍不住给大哥当起了探子,反而让慕容拓身陷囹圄了,对不对?”

“希望是奴婢多虑了。”

桑玥转过身,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我以前倒是没发现钟妈妈你挺会为慕容拓着想。”

钟妈妈讪讪一笑:“铺子里的生意多亏了慕容公子和曲公子关照才能红红火火,偶尔来几个地痞流氓,都被慕容公子的人给挡回去了。”

桑玥慢条斯理地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像两排密梳,缓缓地梳理着她略有些躁动的心:“他还派了人守在铺子里?”

“是啊,那跑堂的李东和李志两兄弟就是慕容公子的人。”刚说完,钟妈妈扇了自己一下,“瞧奴婢这张嘴,又多话了!”

桑玥抬手拂过绣品上的丝竹,微微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钟妈妈。”钟妈妈疑心丁香和莲珠固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在为慕容拓当说客。她与慕容拓私相授受本就于理不合,钟妈妈非但不反对,反而替慕容拓说话,慕容拓到底做了什么事,居然将钟妈妈给感化了?

“二小姐不明白,说句以下犯上的话,奴婢这一生待二小姐视如己出,二小姐在奴婢的心里比亲闺女还重要,慕容公子对二小姐的心意,奴婢看在眼里,奴婢不希望二小姐一个人撑着。”唉!慕容公子为二小姐做的,远不止二小姐看到的那些!

桑玥用食指戳了戳眉心:“告诉他?告诉他恐怕就真的无法善了了。”幸亏慕容拓又回了普陀寺,要让他知道自己即将被选送入宫为妃,盛怒之下,难保不会冲动得做出傻事。

二人谈话间,桑秋哭着进来了,不过这次,她的脸上除了伤心,还有些愤怒。

钟妈妈忙呈上新鲜水果,笑道:“二位小姐聊,奴婢先退下。”

屋子里没了外人,桑秋的泪珠子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桑玥摇摇头,掏出帕子给她擦拭:“三妹,谁欺负你了?”

桑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他们说你命硬,克死了母亲和大姐。”

桑玥冷冷一笑,树欲静而风不止,有的人就是喜欢造谣生事。她哪里克死了大夫人和桑柔?她是杀死了她们两个祸害!“是不是还说下一个就要克死五姨娘或者祖母了?”

“诶?二姐你怎么知道?”桑秋杏眼圆瞪,眸子里残留着尚未落完的泪,显得一双乌黑瞳仁似浸在水中,亮晶晶的。

“我瞎猜的。”流言蜚语当然是往大的地方说,定国公府如今谁最宝贵,当属老夫人滕氏和怀了身子的五姨娘。若桑玥猜得没错,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凡滕氏有个头疼脑热,只怕都会怪自己克着她了。

桑秋忽然想起重要的事,神色一肃:“那……那二姐你真的要进宫做妃子吗?我舍不得你。”

桑玥摸了摸桑秋的头,将她发髻上的所有首饰取下:“三妹,现在是非常时期,母亲和大姐的丧事马上就要办了,不要谈论任何嫁娶之事,免得落人口实,知道吗?还有,今日你来过我这儿的事,不要外传,我怕会有人对你不利。”

桑玥的表情无比郑重,桑秋似懂非懂,但她不敢怀疑二姐的话,乖乖地点了个头。还想聊几句,桑玥却催促她离开了。

桑玥推开轩窗,一股热浪来袭,盛夏的夜晚,燥热万分。晓月当空,树影斑驳,那树影错综复杂,竟然勾勒得她的心也莫名地忐忑。明明三个最恨的人已死其二,另外一个被拘捕入狱,按理说她应该解气,应该舒心。可为何,她半分喜悦都无,反而潜意识里流动着一丝不安呢?

是她,想多了吧,希望是她想多了。

慕容天不喜欢她,所以这道圣旨并非出自慕容天的手。照慕容拓的自由行踪来看,摄政王应该还不知道她和慕容拓的事。那么,幕后黑手就只剩冷瑶或者……摄政王妃了。

冷瑶是想抓她做人质来要挟定国公府,摄政王妃是想拆散她和慕容拓,不论哪一种,对她而言都极其不利。即便没有遇到慕容拓,她也绝对不会入宫为妃!

就在她寻思着如何应对这道圣旨之际,门外又响起了通报声:“二小姐,四小姐来看你了。”

桑飞燕回府近两个月,时不时去各个姐妹和桑玄夜的院子里坐坐,与大家处得十分友好,是以她来看桑玥,桑玥并无半分惊讶。

“二姐姐。”桑飞燕已换上了白色麻衣孝服,墨发被简单地挑起一指,用白色发带束于脑后,左边簪了朵白色的小花。她双目微红,氤氲着水气,一张瓜子小脸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大概是伤心过度,她愁容满面,声线沙哑。这模样,端的是我见犹怜,“祖母让我给你送孝服过来。”

桑玥自桑飞燕的手中拿过两套丧服,放在凳子上,语含悲悯:“四妹有心了。”

桑飞燕拉过桑玥的手,殷殷切切道:“二姐姐,你别怪祖母。”

“嗯?”桑玥不明所以地看着桑飞燕。

桑飞燕神色哀戚:“圣旨已下,你就是皇家的人,按理说不需要也不该为任何人披麻戴孝,但祖母说你一日未进宫,就一日是桑家的孩子,别说披麻戴孝,就是守灵也会轮到你。真真……是委屈你了。”

接到圣旨时,滕氏的眸子里满满的可全都是喜色!才个把时辰,态度就变了?桑玥心里冷笑,想必流言蜚语已传入了滕氏的耳中。她面色如常道:“祖母说的对,我还是桑家的女儿,为母亲和大姐尽孝是应该的。”

“还有……”桑飞燕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但说无妨。”

桑飞燕的贝齿紧咬着红唇,一双手不停揉着孝服的衣角:“那些流言蜚语我也听说了,二姐姐要当心,我怕大舅舅他们会趁机挖苦你。”

挖苦她?说她克死了大夫人,这样丞相府就不用承担全责,好法子!而刚刚,韩正齐的确来过!桑飞燕的提醒不无道理,至少,与她所想一般无二。

桑飞燕喉头滑动一下,杏眼含真:“二姐姐,你可别告诉我母亲我同你讲了这些,她会生气的。”

桑玥拍了怕桑飞燕不停揉着衣角的手,笑容浅浅,仿佛并不存在似的:“嗯,多谢四妹。”

送走桑飞燕之后,桑玥带着小慕儿出去散步。小慕儿越发强壮了,体型较成年狼狗更高大,不同于普通藏獒的凶残,小慕儿极富灵性,仿佛可以听懂桑玥的指令,它从不乱咬人,因此桑玥从不拿绳子拴它。

漫步在无边的夜色中,桑玥一刻不停地分析着周围的局势,直觉和经验告诉她,那些克母克姊的谣言之所以能一下午就传遍整个定国公府,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到底会是谁?丞相府的韩正齐吗?

“嗷嗷嗷!”不知不觉间,桑玥已和小慕儿行至一处凉亭旁,右侧是一座假山,左侧是几棵老槐树,脚下的青石板路微微泛着幽光。小慕儿朝着假山的方向大声吠了起来。

桑玥眸子一紧,喝道:“出来!”

一个丫鬟打扮的人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她梳着光鲜的发髻,簪一支白玉钗,钗顶坠了一小粒椭圆形珍珠,应是抹了头油的,所以鬓旁闪动着淡淡的光晕。她虽低着头,桑玥瞧不清她的样貌,但瞧穿着打扮,绝非寻常丫鬟。

“二小姐!”她跪在了桑玥的跟前,身体开始抖动,仔细辨别,好像在抽泣。

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你是谁?抬起头来!”

那人缓缓抬头,月光下,她的肌肤如凝脂般细嫩、似初雪般白皙,桑玥暗暗一惊:“翠柳?你不在大哥的院子里好好呆着,跑出来瞎转悠什么?”

“二小姐,”翠柳磕了个头,“你救救奴婢吧!”上午刘妈妈正要逼着她喝下堕胎药,幸亏翠竹机警,说老夫人有急事相找,刘妈妈才暂且放过了她。为此,翠竹被打了二十板子,而今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

桑玥若有所思地看了翠柳一眼,她不愿意桑玄夜插手棠梨院的事,那么她自然也不能插手桑玄夜院子里的事了。她摆了摆手,道:“我救不了你,你走吧。”

翠柳心中一怔,一般情况下不都是先好奇地问问什么事吗?二小姐……一点都不好奇?眼看着桑玥转身要离去,翠柳把心一横,抱住她的腿:“二小姐,奴婢怀了大少爷的骨肉,奴婢想把他生下来,大少爷最疼你了,你替奴婢讲几句好话吧!”

未婚就先让通房有了孩子,桑玄夜真是糊涂!关于这个翠柳,桑玥听说过,颇受桑玄夜的疼爱,这大半年来,独她一人被桑玄夜宠幸。

桑玥忽然想起了林妙芝,第一反应是:与其留着这么一个害人精在桑玄夜的身边,将来与林妙芝争宠,倒不如早早了结了她。但转念一想,如果桑玄夜对林妙芝无情,即便死了一个翠柳,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关键啊,还是在男人。况且,林妙芝也知道桑玄夜有这么个通房,她都能接受,自己还瞎掺和什么!

真不敢想象慕容拓那家伙,怎么应付上百个通房?不过,他要是敢动一个,她就一辈子不理他!

翠柳的哭声渐重,桑玥敛起染了一丝暧昧的思绪,正色道:“翠柳,我无权干涉大哥的任何决定,如果他放弃了自己的骨肉,你作为他的通房,唯有遵照他的意思办。我想当初祖母将你送给大哥,定是觉得你不仅样貌过人,而且蕙质兰心。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你闹得人尽皆知,也不会有第二条出路。你想想,徒劳的挣扎凭空让大哥厌了你,可划算?”

翠柳陡然睁大眼,尔后缓缓垂下眼睑,似在回味桑玥话中的含义。小慕儿跑到她身旁,左闻闻右嗅嗅,她浑然不察。

言尽于此,翠柳要如何,与她无关。

翠柳松了手,声轻若细蚊:“可您,不是顺妃娘娘吗?您只要下一道旨意,大少爷一定会听的。”

“既然我是高高在上的皇妃,就更没必要掺和你的小事了。”桑玥淡淡地扫了翠柳一眼,脑海里飘过一个思绪,她猛然抓住,思虑了片刻,带着小慕儿回了棠梨院。

定国公府的大红灯笼被撤下,挂上整齐划一的白色布幔和灯笼,灵堂设在慈安殿,第一夜,本该由嫡子守灵,但桑玄羲远在江南,接到消息马不停蹄往回赶也要至少七日,那时,大夫人和桑柔早已收棺下葬。所以,现在守在灵堂的是桑玄夜。

回到棠梨院时,丁香和莲珠都灰头土脸的,想来是去见桑玄夜却扑了个空,所以心情欠佳,如此,倒是与这悲怆的氛围又契合了几分。

小慕儿一把叼起白色孝服,朝着桑玥摇头晃脑,蹦个不停。

“你叫我换上它?”

小慕儿把孝服叼远,似在做出否定回答。

桑玥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小慕儿的意思是……

大理寺的牢房。

裴浩然身穿血迹斑斑的囚衣,头发蓬乱,双手肿胀得根本数不出指节。尚未定罪、尚未审判就被人上了夹棍、使了厉鞭!他已经挨过了三轮刑罚,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了。好在狱卒们比他更累,现在全部呼呼进入了梦乡。

他从一个小小的四方形窗户看着外面的天色。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他明明是去找桑玥的,却碰到了桑柔,恰好适逢桑柔的马车出问题。他送桑柔一程乃平常之举,任谁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不会袖手旁观。可桑柔怎么就引诱起他了呢?更诧异的是,他竟然没能把持住!二人共赴云雨之际,破天荒地遭遇伏击,桑柔惨死后,意外地又碰到林妙芝和曲修宜。

为什么他反复推敲了一遍又一遍之后,越来越觉得这其实是个连环计呢?

如果他不出门,便不会碰到桑柔;

如果桑柔的马车未出故障,他与桑柔已擦肩而过;

如果他不曾被欲望消磨了大半的警觉,就能很好地应对伏击;

如果林妙芝和曲修宜没堵住他的退路,他早已逃之夭夭。

四个“如果”,缺一不可!

现在,裴浩然可以完全确定自己是被算计了!可究竟是谁,洞悉了他对桑玥的心思?又是谁操控了桑柔的行踪?更是谁唆使了林妙芝和曲修宜?

一双幽静深邃的眸像流星一般闪过他的脑海!他敏锐地抓住!是的了,除了桑玥,别无他人!但,桑玥一人孤掌难鸣,那么帮凶是谁呢?曲修宜,貌似与慕容拓走得很近……

早在庄子里,他就看出慕容拓对桑玥有意思,而今,他们两个竟然狼狈为奸,毒害桑柔和他!

“桑玥,你竟是如此恨我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算我无意陷害过你一次,可你不是安然无恙吗?”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裴浩心生预警,随即敛气屏声,坐在了木板床上。

借着昏黄的油灯,裴浩然用余光看见一道黑影笼罩了牢房前的光亮,他浓眉一蹙,那人亮了个令牌,道:“主子叫我来看你。”

裴浩然目光凛凛地盯着他那根本看不清的面貌,声若寒潭道:“他们对我动用了私刑。”

黑衣人淡道:“你别认罪就好,主子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吃点苦是应该的,谁让你没事跑去玷辱定国公府嫡出千金的清白,还害得人家枉死。”

裴浩然并不气恼,语气如常道:“我也不算白挨了那么些刑罚,至少我能确定大理寺中有桑楚沐的人。”

“树大招风,桑楚沐如今已是众矢之的,他逍遥不了多少时日了。即便主子不动手,想要他命的可大有人在。”

“浩然。”

黑衣人骤然侧目,单手运气一团内力,裴浩然及时打断他:“她还有点用处。”

黑衣人覆手灭去杀招,悄声道:“保重。”尔后快步至左侧的刑房藏了起来,待来人路过,他才窜去,迅速逃离了大理寺。

“浩然!”韩玲萱一脸凄楚地抓住牢房的木板,泪如雨下,“浩然,你没事吧?”

裴浩然露出几许疲倦之态,捂住胸口一步一步,艰难地靠近韩玲萱:“你来干什么?不怕韩丞相怪你吗?狱卒有没有为难你?”

“我瞒着祖父呢,外面的狱卒貌似喝醉了,我很轻松地进来了,”韩玲萱突然瞅见裴浩然肿胀的手和斑驳的衣衫,一颗心疼地像被刀子在割,“浩然,你受苦了……”

裴浩然探出手摸着她的脸,道:“受苦我不怕,我只是不甘心这样被人陷害。”

韩玲萱偏着头,紧紧地贴着他的手:“我就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你跟桑柔无冤无仇,断然不会杀害她!”

杀害?不是奸杀?裴浩然幽暗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定国公府丢不起这个人,那么,他想出狱就好办多了。

他发誓,出狱之后,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桑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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