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时给的号码是他家里管家的,一个电话过去,派来了四个佣人,二十分钟不到,整齐得在办公室站成一排。
人手是够了,但这边朱玲玲却犯了难。

他说整理书架,可这书架明明够整齐的了,杂志归杂志,书籍归书籍,报纸归报纸……比朱玲玲家里摆的还细致,还要怎么整?

她第一个反应是问付琛,可立马又想起来,现在是下午两点多,对应到法国那边,正好是半夜两点。

现在接到电话,付琛大概会恨不得拿把刀把她杀了。

佣人们都拿眼睛望着朱玲玲,等她的吩咐,朱玲玲被看得不好意思,把心一横,斗胆跑过去直接问夜boss了。

此时,夜寒时大约正在开视频会议,英俊的脸上照例没什么表情,冷漠得很有味道。朱玲玲听到电脑里传来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在用英文语速很快地说道:“关于这项条约我有以下几点看法,首先……”

朱玲玲轻手轻脚地走到办公桌前,夜寒时把脸转过来,她便把便签本推过去,上面写了:夜总,请问你想将书架整理成什么样子。

没打问号,她还记得付琛说他不喜欢逗号句号以外的符号。

夜寒时没有生气,略微低头,拿过自己的钢笔,旋开笔帽。

纯银色的外壳泛着金属的冰冷光泽,捏在他那骨节分明的手里好看极了。

电脑里的人已经就那不知什么合约开始讨论起来了,七嘴八舌,他写两个字便不得不停下来,回应一两句,再低头继续写。就如此停停断断,过了好久才写完。

朱玲玲一边怀着“不好意思打扰了”的愧疚心情,一边光明正大地欣赏美色,等他把便签本递过来,她粗略一看,哇,这运笔苍遒有力,行云流水,果然字如其人。

再一细看:

首先是按照时间、分类排序,这些归你做主,但是我希望在我需要的时候你能很快给我找出来。

其次,我不喜欢看到不一样大的书摆在一起。

扔了重买。

朱玲玲:“……”

他的脸已经转了回去,重新投入到会议中。

朱玲玲率领四位佣人开始干活。

因为夜寒时那边还在开会,大家都轻手轻脚,不敢弄出多大声音。

整整一面墙的书啊,一面墙!当朱玲玲站在木制书梯上小心翼翼地往下运书的时候,真是想给某人跪了。

夜奆奆,您的龟毛症可真是太严重了,早治早超生呐!

好在穿过来的这些年在国外孤身一人带着孩子,偶尔还得自己扛扛大米换换煤气什么的,体力已经变强了许多,要是搁以前那个养尊处优的朱大主编,这活还真干不下去。

办公室里虽然有专门的保洁阿姨定期打扫,但是书架里面是打扫不到的,书一拿出来就看得里面见灰尘集了厚厚一堆,朱玲玲估摸着夜boss看到了肯定忍不了,就带佣人们拿了抹布蘸水一点一点擦,可真他妈累死个人。

下午五点多,整面书架焕然一新,大小不合群惨遭嫌弃的书装了三大纸箱都没装完,朱玲玲登记完舍不得真扔,让人帮忙搬到公司的小仓库里,这样中午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拿过来翻翻。

佣人们离开之后,她把抹布桶等用品送回保洁室,再回来,看见夜寒时正静静地站在书架前,仰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夕阳从另一面的落地玻璃后洒进来,橘黄色的余晖笼罩着他颀长的背影,素来显得有些过于冷硬的侧脸在浮光中也变得柔和起来。

朱玲玲看得有些呆了,直到他转过脸来,看她。

“夜总,怎么了?”她咳了一声,走过去问。

夜寒时没说话,伸手去拿旁边的书梯,朱玲玲简直是神经末梢自动反应地就要伸手帮忙,结果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他闪电般地缩回了手,眉头微微蹙起,如同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朱玲玲自认现在脸皮已经厚比城墙拐角,这会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发起热来,他反应这么大,搞得她好像……轻薄了他一样。

她把手缩到背后,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

夜寒时平静地说:“没事。”

他又伸手把书梯拿过来,支稳,抬起一只脚,刚踩上一格又停住,他低眉解自己西装前的扣子,脱下来,放在书架一层的空位置,然后再松了白衬衫的袖口,继续往上爬。

当他脱衣服的时候,朱玲玲闻到面前的空气里浮过一阵淡淡的香味,那是一种古老的紫罗兰香粉味道,带着岁月凝滞的厚重感。

她的心忽然砰砰直跳,想起曾经高中时期暗恋过的一个男孩,每次见到他时,她的心跳也是这样,慌乱得像是有一百匹铁甲战马奔腾而过。

她仰起头,看他伸手从最高一层的架子上抽出一本,然后下来。

他重新回到地面上,把那本书递给朱玲玲,然后重新拿起西装外套,说:“可以下班了。”

朱玲玲愣愣地接过。

办公室的门“咔嗒”一声响,被轻轻带上。

那股紫罗兰香好像还在,又好像没了,若有若无,在黄昏中暗暗浮动着,很像他给人的感觉,朱玲玲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是一种神秘的,能让人心静下来的感觉。

她看看手中的书。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这是……情诗吗,给她?

她满脑子浆糊,随手翻了两遍,还是不敢相信。

友情?爱情!不能吧,这这这么快,太突然了……

她有些接受不能,想不过,正要离开时,转身时忽然灵光一现。

她卷起袖子,噌噌噌爬上书梯,把这本莎翁诗集塞进刚刚他抽出来的位置。

果然。

……比旁边的书高了……

大约一毫米……

朱玲玲:妈的……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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