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石山最多的就是黄泥,最多的也是各个烧陶的窑厂。但因着前几天抽了一批人去五谷村修建牲畜圈,人手就有些忙不过来,竟然有两个窑口忘记了烧窑的时间,等今天虎部落和草部落的人来帮忙,负责烧窑的杨火才猛然想起这一茬来。
“这该怎么办?”杨火是新到彩石山的奴隶百夫长之一,他围着已经没了热气的窑口转了两圈,愧疚得蹲在地上捂着脸哽咽。

在大神山那地方千辛万苦才活下来,幸运地拖家带口来彩石山住下,终于能够每天靠着烧窑赚取丰厚额酬劳,成为大神山来彩石山奴隶中最先拥有自己房子的人。

可是,可就是因为他想要和五谷村的圆换一些肉蛋,将手底下本来刚好够数量的人派了一半去。直接导致窑厂人手不够,不但当初这两窑根本找不到负责人,连放了些什么东西都不清楚;而且原本只烧三天就能成型的陶器也不知道已经在窑坑里待了多久,会成什么样子。

杨火的兄弟杨砖也很害怕,念及大神山如狼似虎的猛士,再看彩石山各处帮着劳动的陶部落勇士,他生出了个离奇的念头:“大兄,要不我们去拿些东西逃走吧。天地这么大,找个有林子的地方,我们能生活。而且,我们可以做陶碗、陶罐,拿去别的部落能换不少东西呢。”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我们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到大神山做奴隶又过的什么日子,现在呢,又是什么日子?我们的孩子可以学认字,认字啊!猛部落都没人认字,听说认字以后就能够帮族巫做事、帮族长做事;还可以学医,能自己采药看病。”

“这些也都算了,咱们现在每天都能吃两顿饱饭,有肉有菜还有汤,听说今后还能有稻米、有面粉吃。听也没听过的东西啊,走了可就吃不到了。”

杨砖听到这儿也犹豫了片刻,毕竟到彩石山之后看的吃的都是他们这辈子从未见过的,而且吃了之后会产生饱腹感,胸腹间暖暖的,说不尽的舒服。可是,可是这犯了错误,毁了两个窑坑的陶器,换做在猛部落肯定是全家被杀的下场。人如果都死了,再舒服也感受不到了。

念及此,杨砖又是一咬牙,“这儿有什么好的,阿父、阿母,我们两家的女人,连孩子都得做事,要是离了这儿,大家也可以不这么劳累。”

话音刚落,就被杨火一巴掌拍在头上,“要走你自己走!在这儿每天做这么点事情也好意思说累。你去问问阿父、阿母,问问家里几个孩子,他们累不累,愿不愿意跟着你走?”

杨砖被打得头晕脑胀,他也知道离开了陶部落可能就再也没这种安逸宁静的生活,但是他怕啊!

“再说了,凭着我们一家子就算跑出去又怎样?就算懂得做陶器又怎样?有材料吗?有火种吗?有力气挖窑坑吗?”

杨火反问得杨砖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回答,末了也不想等杨砖这没脑子的弟弟回答,又补充道:“唉,算了算了,给你说了也没用。我还是去找钱冬千夫长把这事说一下吧,该打该罚我都认,大不了我今后都不要百夫长补贴了,我家孩子也不去学堂听学了。”

“大兄,那……那我也不要双份的工钱了。”杨砖摸着脑袋,人有些发闷,有心想说自个儿孩子也不去学堂听学了,又想起三个孩子自打去了学堂每天都能看到变化,特别是最大的女儿,都被云霞夸奖有天赋,能采几根治疗咳嗽的药草了。

“这是怎么了?”正巧,钱冬带着虎子和刘族长两人来到了窑厂,“你们不去守着出窑,在这里干什么?”

下面几眼窑坑已经开窑,起出来的陶器虽然损毁了三分之一,但剩下的也足以让来访的两个部落领头人叹为观止,恨不得抱两个在怀里不撒手。

“钱千夫长,我……我有罪。”杨火当下就给钱冬跪下了,但被年轻一些的钱冬搀住拉了起来。

“杨火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这话没法好好说,千夫长,我给你说,这事都是我不好。我……”杨砖站到了杨火跟前,噼里啪啦就将事情给说了一遍,并将错误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总算没有丧尽天良。

钱冬听完后略一迟疑,便做出了决定:“先把这两个窑坑挖开,看看损失再说。不过你们也不用害怕,处罚只会在额外的补贴上扣,不会动你们的基本生活保障,大不了也就是多余的津贴暂停一段时日而已。”

钱冬把话说完,不但杨火兄弟两个松一口气,就连虎子和刘族长两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带来的人正傻乎乎的帮着陶部落做事呢,他们都还没问过规则,这要是做错了点什么,岂不是得不偿失。

现在才来着急似乎晚了点,也幸好联盟之下不管是哪个部落都待人厚道。

杨火和杨砖急于表现,赶紧找了几个亲近的人挖开窑门。刚刚挖开,杨砖就迫不及待钻了进去,突然听到他失去常态地惊叫了声,吓得杨火也跟着钻了进去,然后又是一声惊叫。

“怎么了这是?”钱冬吓了一跳,有心想钻进去看下情况,可窑门大小有限,窑内空间也有限,根本就不能进去第三人。

“千夫长……千夫长……这……这这……”杨火和杨砖兄弟俩像是捧着举世珍宝一般捧出来一件东西。

眼前的碗,或许在在场众人的眼中这并不是碗,而是一件像碗的东西。之前的陶碗黑乎乎的外皮粗糙,而这件,黑中透红,光滑透亮,仿佛能够照出人影。

“神迹啊神迹!”

刘族长自认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东西,伸手去触碰了下,光滑度让他当场就跪下来对着天空叩拜。

“额,里面还很多。有的比这个还透,不过也碎了好多。”杨火小声地对钱冬道,“这个要不要禀报给族长和长老知道?”

“快,去禀报舒巫知道。不,应该请大巫,大巫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对,大巫她怀着孩子,不能让她到窑厂来。”钱冬还算反应得快,看了下天色,也快到黄昏进食时间了,招手唤来了一小队巡逻的勇士,帮着将另外一口窑门也挖开。

这一口窑里的陶碗变化更大,好些都晶莹剔透,颜色也多了些别的。见状,钱冬也不敢擅自妄动,亲自捡着几件不同的用麻藤布细细包了,让猛士们将两个窑门守住,然后带着杨火和杨砖兄弟俩和虎子、刘族长往议事厅去。

一行人到议事厅时候才知道云朵和舒巫下午都在后面屋子里休息,半天没出来。当然,待在上面的还有狼厉和虎妞。

“虎妞,我妹妹,她不是要去看那做什么毛线吗?”虎子脑袋比较单纯,挠了挠后脑勺。

守着议事厅的天力也不知道说什么,和钱冬简单沟通之后也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干脆关了议事厅的大门,和众人一起回了专门为陶部落高层建的一排砖瓦房前。

第一眼他们就看到了虎妞,正紧跟着舒巫的脚步,舒巫走一步她跟着挪一步,叽叽喳喳地不停说话,好似没看到舒巫紧皱的眉头似的。

和舒巫截然相反的是此时正用陶罐配合云朵盛装锅里浑浊的酒液。经过几次蒸煮、翻搅和分离,锅里已经留下了小半锅比较浑浊的液体,没有了酒糟的味道,空气中萦绕着一股让人迷醉的香味儿,可能除了云朵,没人能够形容个一二。

小白最是激动,挡在灶台前来回走动,对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龇出尖牙,像是在保护它的领地。不过它这是反应过度了,自打舒巫中午时候被酒糟气给熏得醉了大半天,他又隔着灶台询问清楚了这东西居然就是云朵曾经遗憾不能下肉菜的“酒”之后,他即便是再好奇也不敢上前了。

所以众人来的时候才会看到如此奇形怪状的一幕。

“你们来了,赶上了好东西。”云朵心情还是不错的,她真的靠着四不像的方法弄出了酒来。虽然看上去浑浊了点,可尝着味道的确是酒,度数可能很低,不过等过些日子她研究研究蒸馏法,必须在生孩子之前弄出至少一斤纯酒精来。

“大巫、舒巫,您们来看看这个是怎么回事?”有小白守着,钱冬可不敢妄动,在安全距离将东西放在地上,掀开了麻藤布。

“瓷!”

想不看到地上亮闪闪的瓷碗都难,虽然不是颜色纯洁的白瓷,可黑褐色的瓷碗也是瓷碗啊,光是外观都比陶罐要高好几级。再看旁边,云朵不禁擦了擦眼睛,“玻璃?!”

不对,也不是玻璃,就是玻璃和陶黏在一起的怪东西,但已经有了玻璃的雏形!这是什么运气?质的飞跃啊!不过玻璃对现在还没大米有用,云朵高兴过后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天神庇佑,此等神物定然是天神知道大巫你身怀有孕而赐!”

得,舒巫又开始给云朵刷信仰值了!而且虎部落和草部落的人还深信不疑,两人眼中的崇敬之色怎么都遮掩不住。看到虎妞和云朵说话稍微亲近一点,虎子就会战战兢兢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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