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回忆往事,想到张璁的挑灯夜读,也曾那么刻苦,一边读书,但是也不忘了会给她写一首夸赞她的小诗,虽然她觉得不务正业,也看不懂,但是内心也是喜欢的。
但是,这么多年,早就忘了。

所以,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韦氏看着韩澈张张嘴:“我丈夫……”

“之前是个不错的人,也有一腔热血,后来可能是被生活磨的,还是他本来如此?我也不知道,他特别小气。”

韩澈笑了:“小气?!”

韦氏点头:“很小气,会非常记仇,在衙门谁说了他什么话,都记在心里,说了,如果他出头,这些人,他都要清算。”

“所以我就不信他能出人头地,没有读书人该有的儒雅和大量的气度。”

这个韦氏,可能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更泼辣,所以她越来越看不上张璁。

韩澈记得李昭说过,张璁确实是个小人,他现在在官场上有多么汲汲营营,日后他位极人臣,就会如何去报复现有的那些,曾经比他学问好,地位高的官员们。

所以这个人,永远都不能然他得势。

倒是跟李昭描述的相同。

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男人,稍微性格粗一点的女人,确实受不了。

难怪韦氏是看不起张璁了。

韩澈道:“但是听夫人所言,夫人之前也很欣赏张大人吧?”

韦氏点点头。

随后又摇摇头:“但是太没出息了,哪里像是大人您,年纪轻轻,就入了翰林,现在又是一县的父母官,只要您做出点政绩来,前途不可限量。”

韩澈蓦然就笑了,道:“夫人,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韦氏点点头;“愿意,大人难道这么年轻,还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故事?”

韩澈伸出三根手指。

“我仅有的年岁里,现在,在我的人生中,有三个非常重要的女人,在影响着我的性格,我的命运,因此也会影响我的人生。”

韦氏心中一酸:“三个女人。”应该不会有她吧?

韩澈道:“第一个。就是我的母亲。”

韦氏:“……”

看着前方,韩澈一脸感慨:“可能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个,既感激深爱,有时候又想摆脱的人吧?”

“我母亲就我一个儿子,不光是希望,还是命根子,但是她是个非常霸道的人,还武断。”

“我爹老实,当然,因此母亲也受了很多苦,她用她淡薄的肩膀,扛着家庭的重担,像是逆风前行,其实十分辛苦。”

“同时,因为辛苦,生活也把她打磨成了一个十分市侩小气的人,是很多人讨厌的那种女人,只想着自己,自己的儿子,别人谁都不行,她也曾经十分漂亮,但是慢慢变得,一点也不可爱,非常的不可爱。”

韦氏点头道:“可以理解。”

就像她自己。

仕途上,自己用不上力气,只能让丈夫使劲,但是那种希望落空的落差,受不了。

然后她还要忙于生计,当然会发脾气,当然希望所有人都听她的。

咆哮,谩骂,没有什么倾听的可能性。

已经不再温柔,已经没有耐心,不可爱,一点也不可爱了。

但是谁还记得,曾经她们也是柔弱娇羞,渴望有人疼爱的少女。

“女人,好像都过不了,不可爱这一关。”

所以他不忍心再伤害了。

韩澈道:“但是她的不可爱,是我的噩梦。”

“我母亲,因为辛苦,所以她希望我能完全听她话的人,她可能承担的太多了,然后把这负担转移到了我的头上。”

“不管我做什么都要听她的,哪怕是结婚生子。”

“因此,我错过了,我一生最爱的女人。”

一生最爱的女人。

哦,大人有过最爱的女人啊。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但是奇怪,并不疼,反而感慨良多。

韦氏道:“这个女人,一定非常温柔可爱吧?”

跟他们不一样,因为已经受够了母亲,最爱的人,肯定不一样。

韩澈道:“可爱是很可爱,温柔就没有。”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声音十分轻柔,像是在回忆着往事。

“如果说这世界上会有不温柔的女人排名,她肯定会名列前茅的,不仅不温柔,谁惹她都不行,只有她自己理。”

“她会跟自己的奶奶,姨娘,不管你地位多崇高,不管你辈分有多高,只要惹到了她了,让她不开心了,一定要跟你吵架,顶嘴,实在跟温柔不沾边。”

韦氏听的都笑了:“我喜欢这样的女人。”

韩澈点头道:“你们女人或许会喜欢,当然,也有很多女人不喜欢,因为她又非常有能力,不靠别人的,男人都不靠,何况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她有点危险,在她面前,会让你觉得抬不起头来。”

韦氏挑眉:“那你还喜欢她?”

韩澈道;“所以我退缩了啊,不光是因为愚孝,可能我潜意识中,就会知道,如果坚持,家宅不宁,所以不坚持了。”

韦氏垂下头道:“我可能就是一个让家宅不宁的女人。”

韩澈道:“那张大人喜欢您吗?”

韦氏脸上的笑意渐渐的又褪去,张璁喜欢她吗?

老夫老妻,还谈什么喜欢?

好像都忘了吧。

但是突然被人这么问题,好像又想起曾经很多往事。

她,年轻的时候,可能是个不逊于大人最爱的女人的人。

她也有那样的脾气,就连母亲都说,哪有男人能受得了她?

但是张璁却给了她许多包容。

一路走来,只记得了张璁的缺点,这些包容和迁就,就忘了。

韩澈是个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无法包容的人。

张璁却包容了她,到底谁好?

韦氏突然间觉得有些惶恐不安,这种不安,是想到见张璁。

她必须要跟韩澈说话,才能压下这个不安。

韦氏道;“那么大人,也就是说,您和这个女人没有在一起,那么她呢?很过您吗?”

韩澈摇头:“恨我?她心里没有我的。”

“她是那种人,在你落魄,在你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时候,可以帮助你,可以牺牲自己的帮助你,但是前提,你一定要是个好人,只要你人好,她做这些没有怨念。”

“但是她的付出,可能不是因为爱,被她爱着的人,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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