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已经酒至半酣,正想着如何和甄乾道别,感激的话刚到嘴边,便听见甄乾问起今后的打算,不由得悲从心中起,竟然没听清楚后半段话,脸色一黯心情沉重道:“还能如何,我这样的人如今快要成了一个废人,也不敢奢望其他,能平安过下半辈子足以!”
“严兄弟这是准备自暴自弃,不妨听我把话说完,我甄乾虽不是什么古道热肠之人,却也不能看着你们这些为大唐流血又流泪的老卒无动于衷,我这里有些话想问问严兄?”

甄乾朝身边王群递了一个眼色,王群会意道:“严兄弟,容我倚老卖老说几句,虽然严兄弟不谙农事,又外出多年,如今回乡早已经物是人非,却也说不上就自暴自弃,刚才听严兄弟说起一同遣散回乡的还有很多老卒,恐怕这种事情不单单发生在严兄弟的身上,既然如今遇见了,却不能不说几句,如果严兄弟愿意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严明并没有感觉王群能提出什么好的建议,不过听到王群提到同样回乡的袍泽,还是有些意动和感触道:“王兄不妨直说,成不成严某都带袍泽谢过王兄的好意!”

严明如今之所以回乡举步艰难,说白了还是自尊心所累,不管是帮人看门护院,还是成为他人的打手走狗,都非内心所愿,才会沦落到如今这番田地。

“严兄弟,这家酒楼中的烧酒是甄郎提供的,至于烧酒如何,刚才严兄弟也品尝过了”,王群避重就轻,没有把话题往酒楼上扯,至于严明心里怎么想并不重要,接下来话锋一转道:“既然严兄弟如今无事在身,不如我就帮严兄弟出一个主意,烧酒如今刚刚在真定出售,其他地方还没有相同的烧酒出售,严兄弟不如和我们合作如何?”

“我……帮你们,找我合作……”,严明脑筋一下子没有转过来,口齿有些不清道:“你们让我推销烧酒……,可我没有本钱?”

王群拍了拍有些不知所措的严明道:“不忙!严兄弟如今的情况我们也都清楚,也知道严兄弟如今的困境,自然不会有的放矢。至于合作事宜也不一定非要有本钱不可,甚至我们还可以借一些本钱给你……”。

严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狠狠地摇晃了一下脑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如今自己可以说一无所有孤家寡人,自然也不会担心对自己有什么企图,更不用担心被人惦记上,立即追问道:“王兄请讲!”

王群潸然笑道:“不瞒严兄弟,如今我们正想将烧酒行销到各地,但苦于在各地难以施展拳脚,如今听严兄弟同回家乡有不少的袍泽,便想到严兄弟的人脉,如果严兄弟愿意帮助我们联络各地的袍泽,让他们在家乡出售烧酒,这样既解决了严兄弟如今的困境,又帮助昔日的袍泽谋求了一份稳妥的生意,双方也算是互利互惠,不知我这个提议如何?”

不仅是严明听后愣在当场,就是甄乾一开始听到此事,也愣了一下神,没想到王群把主意都打到了严明同时回乡的袍泽身上,微微失神之后,立即从中发现了巨大的商机,便让王群出口询问严明。

后世都说四大铁:一起抗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当然唐代也不例外,出生入死的兄弟最是铁的很,分布在各地的袍泽虽说不上有多大的势力,但这段感情放在这里,说没有想法都是假的。

严明有些动容,但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还是让他有些警惕。当过兵是大老粗不假,但不代表严明就是傻子,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看见王群抛出天大的诱饵,在短暂的兴奋之后立刻冷静下来,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同样换一个角度,甄乾看见这天大的好事,心里也会犯嘀咕起来,凭什么好事就落到自己的头上。

王群没有说话,周围人的目光也看着严明,严明沉默了片刻道:“我现在身无分文,你们为什么找我?”

严明还有一句话放在肚子里没有说,那就是诱惑实在太大了,让自己想放弃都难以说出口。

“如果我说是因为看见你生活潦倒才出手帮助你,你一定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甄乾出言道:“所以我就把话挑明了,你有人脉资源,就是散布在河北等地的袍泽,不管这么说,如果我们自己做这件事情,少不了要四处找些可靠之人,而且人生地不熟,做起这件事情来花费的时间也不少,说句实话,在你之前我们找过一些行走在各地的行商,他们一来对烧酒不感兴趣,二来不想冒这样的风险,三来对我们提供的价格也有些不满,所以至今都没有谈拢,今天正好遇见了你,又听说这次和你一同返回家乡的袍泽不少,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可以省去我们不少的麻烦,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你可以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

甄乾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严明知道对方并没有必要诓骗自己,只是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撞上这么好的大运,有些晕乎乎道:“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如今我身无分文,帮你们联系一下各地的袍泽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这件事情能不能成还不好说?”

甄乾知道严明还有些顾虑,便让王群继续说下去道:“严兄弟,只要你同意和我们合作,哪怕是跑腿联系各地的袍泽,我们也不会亏待你!”

这一次严明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等王群把话说完:“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会找上你们这些老卒,而找各地的商贾岂不是更好,关于这一点我可以与你说明白,那些行商太贪心,既不想承担什么风险,又想拼命压低我们的酒价,双方自然谈不拢!”

严明自然不知道王群说的是否有隐瞒,但行商的贪婪是不用质疑的,千里只为求财,这点倒是没什么错!

见严明点头,王群这次抛出了重磅炸弹道:“刚才严兄弟也说了自己的处境,想必和你一起回乡的袍泽情况大致也差不多,所以这次合作我有三个提议,严兄弟帮我们去联系你在各地的袍泽,带上我们酿造的烧酒,把我们的提议说给他们听……”。

“第一个合作提议是我们提供烧酒和一些资金,在当地开设一家小酒肆,雇佣你的袍泽在当地经营销售,每一个除了佣金之外,年底还有分红。第二个合作提议是你那些袍泽从我们这里先付少量的钱购买烧酒,余下的酒钱等下次进货时一起结清,这样用不多的钱就可以开设一家自己的酒肆。第三个合作提议是我们共同出资开设一家酒肆,按照出资的多寡进行分成。我知道你那些袍泽大多都没有什么经商的经验,甚至不愿意长途来真定贩酒回去销售,我们可以还可以给你的袍泽提供其他的帮助,如果还有其他的想法,我们还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严兄弟你看这些提议如何?”

甄乾有些忍不住想要为王群拍手鼓掌叫好,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能想到如此多的合作计划,没有十几年的经营根本就不可能想到。

严明立即犹豫起来,虽说自己以前没有经商的经验,可是在安西之地,商贾云集,耳闻目染也知道一些商贾之间的合作方式,那一个不是锱铢必较、尔虞我诈,生怕自己吃亏被人坑了。

想立即同意,却又担心其中有什么陷阱,但万一误会了对方的好意……,严明一时间纠结起来,片刻之后,把心一横道:“这件事情我可以暂时答应你们,不过能不能成不敢保证,等我去见过昔日的袍泽后再给你们回复?”

这么好的条件,严明竟然还没有答应,一旁的菊娘恶狠狠的瞪了严明一眼,心里道:“好心都给狗吃了!”

甄乾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满,朝着宋义道:“给严兄从账上支二十贯钱,再租一辆马车,上面要我们的烧酒各放上三坛,让严兄带回去!”

“这……”,这下就连宋义也有些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一下子又是钱又是酒,还帮忙租马车,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快有四五十贯了,就这样交给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宋义很想提醒一下甄乾,这样做有些不妥,可话已经到了嘴边,看见甄乾凌厉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操办此事。

严明同样也是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自己只是答应对方去询问一下,对方竟然直接把钱和酒都准备好了,这些钱可是不少,难道对方就不怕你们说话不算数?

见严明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甄乾端起酒杯道:“有些事情没有做之前,说的天花乱坠,事后却推三阻四,不是避而不谈,就是死不认账,可我瞧着严兄不是这样的人,自然也相信严兄的人品,同样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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