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约摇头走了,守候在沙玛沙吉殿外的侍卫、宫女们胆战心惊,不愿听又不得不听,殿里传来的哭喊声。
沙玛沙吉身材小巧玲珑,巴掌大的脸看上去惹人爱怜,她是个小家碧玉型的女子,进宫也就十五岁。

阿达把她当成家族获得更大利益的棋子,她自己却是因为心里对王上的爱慕。

在宫中,只讲回报的人,往往比投入感情的人活得好,因为投入感情的人往往不愿意玩手段,更狠不下心。

沙吉在祐胡亥的鞭打和凌辱中,心里的那点美好渐渐消散,她吃力的抬起头,他那张清秀的脸在她视线中渐渐模糊。

她忽然笑了,云淡风轻。嘴角的鲜血也突然变得不那么刺眼,像是成年仪式时,阿嬷为她画在脸上的红色装饰。

“阿嬷啊……我想回家……”

她说的声音那么轻,以至于祐胡亥一个字也没听清。

“说什么?”他气恼的又是一鞭子过去,可沙吉却连呻吟都不会了。

祐胡亥不是第一次打死人,可这是他的诏佐。他把鞭子扔在地上,拉起裤子,冷漠的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身体,迈步出了内殿。

沙玛沙吉病重的消息和她不治身亡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往拓东,还有一纸追封她为信麽的王令。

郑府里李萱儿追悔莫及。

“怎么可能是病死?今天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什么病都没有!我不应该不顾她自己离开……”

沙玛沙吉还那么年轻,像朵初开的木莲花,芳香而淡雅。

“你自己当时都自顾不暇,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杀了她的凶手。”雪晴拉着她的手安慰道。

崔瑾昀皱着眉道:“巫医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抬走,能做的只有她那两只割下来的耳朵,做了些处理,封入银瓶之中,身体应该是烧掉了。”

“就是说,沙玛沙吉不可能是正常死亡。”郑颢的心揪得紧紧的,今天萱儿还进宫去了,这事必然有联系,真是太不安全了。

王上存心掩饰,一般人口中肯定问不出什么真相。

崔瑾昀道:“信麽的超度是在三日之后,沙耶乌力定会快马赶来参加,这几日我在宫中看看,能不能问到些有用的东西。”

“对,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更何况,真相一定会把沙耶乌力推向我们。”

郑颢说完,扭头看着一脸愁容的李萱儿:“你也别自责了,他从小不在爹娘身边,虽然有师傅教他知识,但却是他的臣子,而非亲人。你也说过他以前就是个残暴的人,这并不是我们干预的结果。”

崔瑾昀走后,两人依偎着坐在花廊的石凳上。稀稀拉拉的几串紫藤花从架子上垂下来,像紫色的穗子在风中轻轻摇摆。

这株紫藤花移过来的时候,藤上的花叶都被去掉了,光秃秃的,大家都以为今年不会开花,没想到,雪晴捯饬了些什么养花的肥料下去,竟然陆续开了那么几十朵。虽然不多,毕竟是开花了。

“虽然有些残忍,但我还是想说,祐胡亥越凶残,对我们就越有利。不过,往后我们得更留意,不要被他的年纪迷惑了。”

郑颢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忧心忡忡的说:

“我总觉得,他改的这个名字,就像是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发作的毒……我们还得早做打算。”

“名字?祐……胡亥?”

李萱儿说完,自己也有些心虚,当时一时孩子心性,又觉得他不会知道秦朝的历史,这才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她扁着嘴抬头看郑颢,他忍不住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笑道:“别发愁,还有我呢。大不了,我们加快部署。”

南诏国和天朝不一样,这里地盘不大,民族却很多,一个天朝人想要和平的坐上南诏王,郑颢更多的是想先通过仁政,收了南诏各族人的心。

他在久赞和内算官这个位置上,已经开始慢慢对王庭做渗透。他愿意为这个国家好,花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可若是祐胡亥敢对李萱儿有什么举动,他绝不会坐以待毙,不惜用战争来结束一切。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事第二天就有了线索。

郑颢一早去衙门,在路上遇到正要带兵出城的曲比阿果,赶紧把他拦了下来。

阿果上了郑颢的牛车,他也不相瞒:

“昨天有个负责烧信麽的侍卫,在城外的时候,偷偷逃走了,一队马军找了一晚也没找到人。

我现在带人去他的家乡,王上说了,一找到此人立即正法,若是找不到,就把整个寨子的人给杀了陪葬。”

他叹了口气又说:“这是断子绝孙的事啊,我真不想去。”

“王上太残暴了,只不过是想掩盖信麽死因真相,就要那么多条命去做陪葬......”郑颢叹气道。

“死因真相?信麽不是病死?......难怪去烧信麽尸体的人全都被杀了,我们还以为是有人当了逃兵的缘故。”

阿果对郑颢深信不疑。

郑颢管理政务时间不长,可他为丽水和银生两地,争取免除桑蚕税,不惜在王庭与王上和其他清平官针锋相对,这事让他印象深刻。

王上主张,当年就要向刚刚开始种桑树的丽水、银生征桑蚕税。

郑颢却说,今年种树,连喂蚕的桑叶都不够,更别说他们的养蚕技术,还没得到实践普及,收获蚕丝肯定不多。

这时候收税,蚕农只能用别的收入来顶替,只会让他们更加憎恨和抗拒养蚕。

郑颢笑道:“真相如何,抓到这个侍卫就知道了。你不如这样......”

曲比阿果凑过去,听郑颢低声说完,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点点头下了车。

郑颢轻轻舒了口气,有曲比阿果帮忙,找到沙玛沙吉的死因应该不会太难。

他不知道,他的牛车到达清平官府衙的时候,郑府里来了特殊的客人。

“玉菩提?快请她进来。”

萱儿听直信通传,赶紧站起来道。

玉菩提轻易不出门,难得她亲自过来,直信说她带了一个人来,难道是她的家人?

李萱儿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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