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的时候,萱儿只觉得背痛。
一晚上没敢变姿势,还有就是这个垫子太薄,像是睡在地上一样硬。

她睁开眼睛,军帐里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她赶紧穿好皮甲,戴上头盔,对着军帐外面喊了一嗓子:“喂!”

“到!”

阿哲笑嘻嘻的探头进来:“小郎君有什么吩咐?”

“这里没水洗脸吗?”萱儿虽然觉得不应该那么讲究,可脸还是要洗的吧?

“郎君说,这里的盆啊、桶啊,也不知装过什么腌臜物,不能给您用。您要洗脸,我带您到后面的井边去洗。”

他早上起得早,趁着上茅房的机会,把军营转了一遍。

“哦。郎君呢?”萱儿从军帐里出来,就只看见老杨坐在树下。

“郎君一早让阿砚出去送信了,他自己去了节度府。走这边,就在军帐后面。这会人都去操场了,后面应该没人。”

看到阿哲领着公主往后走,老杨也站起来,跟在他们身后。

“那我们怎么不用去操场出操?”

“那还有什么?郎君都说了,过两天家里送钱来就换我们出去,军曹也不敢惹我们。早上我们站在门口,他走过身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阿哲回到军营里,有说不出的亲切。

到了井边,也不是一个人没有,有个小军士正在洗衣服。萱儿扫了一眼,就知道他洗的是蔡都将的衣服。

一是盆里衣服,橙色底衫是都将穿的颜色;二是洗衣服这军士,昨天就在蔡都将后面的几个随从里。

那军士见有人过来,将屁股底下坐着的小杌子挪了挪,变成背对着他们。

萱儿给阿哲使了个眼色,阿哲全靠跟着未卜先知的郎君多年,要不,还接不上萱儿这暗号。

“小郎君,我这就给您打水洗脸,只是这井水有点冰凉,比不得在咱们府里,还请您多担待。”

“我就不担待!我兄长出了那么多钱,他很快就是都将了,我怎么洗个脸都没有热水?”萱儿气呼呼的说,一副欠揍纨绔的样子。

阿哲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制止她:“嘘......小郎君,这事可不能嚷嚷,等李节度把蔡都将、董都将支出去,再把他们的手下统统一换......到那时,亲军营就随您嚷嚷了。”

“是不是要到那时我才有热水洗脸?”萱儿还在纠缠没热水的事。

“哎呀小郎君,我们今早已经送信给李刺史。以我们跟刺史的关系,再和节度使一联手......那啥,还不是抬个手的事?过两天金子到了,您不回家享福,在这破军营干嘛?”

阿哲讲得清清楚楚,生怕旁边洗衣服那位听不真切。

萱儿接过老杨手里的布巾,擦了把脸说:

“不!我偏不回去。不就是二百两金子嘛,我郑家出得起,跟我兄长说说,我也要买个都将玩,想着拿起我心爱的小皮鞭抽人,我就开心......”

阿哲和老杨满头黑线的笑了起来,三人小声说着话,慢慢往军帐走。

坐在小杌子上的军士,缓缓拉开盖在面的黑色裤子,露出他刚刚盖住的橙色底衫:

竟有这样的事?我是蔡都将的贴身侍卫,忍辱负重就是为了将来有个好前程,换了都将,我还不知会被扔到那个旗长手上,他们还不把对都将的恨,都转赠给我?

不行,这转赠的礼物我不能要。

他擦擦手,连衣服都不管了,急急忙忙往蔡都将的营帐跑。可蔡都将不在营帐中,一问,才知道他被节度使叫过去了。

李节度在下面藩镇敛财不是一、两年,就靠着他的机敏谨慎,愣是没出事。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阿砚一出军营就被人拦住了:“郑军士,出营要例行检查,请勿怪罪。”

“那是自然。”阿砚抬起双臂,让他们搜身。

他们很快摸到了他怀中的信件,那校尉瞟了郑砚一眼,见他面不改色,便老实不客气的将没封口的信封打开,抽出了里面的信笺。

郑砚提醒道:“这是郎君给李刺史的信,您看归看,别把纸弄破了。”

果然,里面的内容和郑颢与节度使说的一模一样。校尉原样折好,放回了信封,脸上陪着笑,将信件还给了郑砚。

阿砚揣着信,往州府走去。

他们昨日被带入亲兵营,外面的张彦希就要去州府找人,可崔瑾昀却说:

“他是自己主动进去的,一定有他的目的。我们先等等,他定会将他的意图送出来,到时再做决定不迟。”

他们留了一辆马车在军营出来的那条路上,其余的人找了客栈安顿下来。

张夔昨晚在车上睡了一夜,今早起来,远远看见阿砚在门口接受检查,走过来的时候,却没有朝他走过来,而是径直往前走。

张夔奇怪,仔细看看他后面,才发现后面还有两个尾巴。他调转马车跟了过去。

那两个跟踪阿砚的军士,很快就发现自己把阿砚跟丢了:马德!要不是老子在跟踪,刚才那辆马车非让我掀了不可。

马车上的张夔回头问车里的郑砚:“砚兄,郎君有什么指示?”

“都写在信封里面了,信笺上写着的是郎君骗节度使的话。一会你把我放在州府附近,我得假装把信送到了。”

“好!”

阿砚坐马车,比那两个跟踪的军士走得快,过了一会,才看见他们气踹嘘嘘的跑过来。阿砚装作是从府里出来,回身跟守在门口的两个衙役打招呼:

“两位兄弟辛苦了!苏州百姓感谢你们!”

说完便朝来路走去。只留下两个摸不着头脑的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两个跟踪军士暗自庆幸:还好赶得及时,那小子还真是到刺史府里去了,这下回去好交差了。

皆大欢喜。

得了郑砚的信,崔公子找来把匕首,将信封慢慢拆开,里面密密麻麻写了一篇字。张彦希笑道:

“这方法他怎么想出来的?这才真是瞒天过海。”

“整天闷在书院里,抓心挠肺想出来的呗。你看完了,我们就照他说的,去州府找刺史,但愿那李刺史和你说的一样。”

昨晚张彦希要直接去找李刺史,就是因为他认识这位刺史李斌。

不过,他可想不出郑颢那样的方法。

挑拨离间,借刀杀人。

将浙西的隐患,消除在未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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