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颢将弓箭一扔,将横刀抽了出来,狠声道:
“青天白日,竟敢对我的人动手!浔阳江上没有盖,我不介意扔几具无头尸首。”

那几个打手也是看脸色的货,见阿砚、郑颢过来,拖着陈达就想跑。

他们虽然在码头上称王称霸,可那是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就算是私盐贩子手下养的家丁,他们也不敢正面对着干。

除非,是在水里。

郑颢一把抓过李萱儿手臂,上下看了看,萱儿见他气得额头上筋都要爆出来,赶紧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这时李商隐、崔瑾昀他们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赶过来,李商隐提着袍子,边跑边对他们摆手道:

“误会!都是误会!陈九郎,你还不快向郑巡按赔罪!”

陈达的肩被射穿了,也不敢拔箭,本来就痛得龇牙咧嘴,听到李刺史的话,大吃一惊,没想到,那小娘子是官家的人,若是早知道,给他个水缸做胆,他也不敢啊。

他连滚带爬的跪下,嘴里念道:

“郑巡按饶命、小娘子饶命,不知者不为过,小人不知您是官家女眷,才对您出言不逊,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

崔瑾昀冷冷道:“这种人渣,留在世上也是祸害,不如灭了干净。”

“哎呀崔公子,您就不要火上浇油了。他姓陈,您没听过,天下陈姓出江州吗?那个......那个......几位公子就看在老夫的薄面上,饶了他一回吧。”

李商隐也是无奈之下,才用“天下陈姓出江州”来提醒郑颢:他虽是刺史,可无奈管理江州绕不开陈氏大族,陈达虽是水里的鱼,但能在浔阳江称霸,主要是有陈氏做靠山。

他说得那么露骨,郑颢也不会不考虑他的为难。自己过两天就走了,可李商隐还要在此为官,他才是真的难做。

萱儿见大家都僵在那里,便对木蓝说:

“木蓝,他刚才用匕首对着你,现在你过去扇他一个耳光,这事就算完了。”

木蓝点点头,她又不是没见过公主扇人耳光,大胆走过去有样学样,在陈达脸上清脆的来了一下。

李商隐赶紧挥挥手,让他们带着受伤的陈达走了。

他向公主深深鞠了一躬,叹气道:“多谢李小娘子成全,老夫领情了。”

他们簇拥着公主往外走,红叶寺的方丈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见到李商隐连忙合十道:

“原来是李刺史。那陈九郎怎么如此不识好歹......他今天是进来给寺庙送货的。冬天要到了,按例寺庙里会收留些无家可归的老少妇孺,陈九郎帮忙去购了些日常用物。他这个人,外表凶神恶煞,内心还是有同情心的。唉!就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李萱儿想不到,红叶寺方丈也会为陈达讲情,这倒稀罕。

好在阿哲抗打,被打了两棍也没啥事,出了这事也没心情赏红叶了,大家便一起回了州府。

“木蓝,你去找雪晴要些跌打药油,阿哲说是没事,我看那两下,肯定要打紫了。”木蓝应声走了,萱儿站在竹篱笆前面,看着已经闭起来的牵牛花,兀自发愣。

“小娘子,怎么不进去?”

李商隐一妻一妾,这侍妾陈氏,也就二十出头,昨日与她聊了几句,才知她原是鱼玄机的闺中好友,经鱼玄机介绍,才认识了李商隐。

萱儿笑笑,指着手边的牵牛花道:“我就纳闷,怎么才刚申时,这花就全谢了?”

“大家都只看见它午后就谢了,可不知道寅时天没亮,它就已经开花。”陈氏淡淡笑道,她上下打量着萱儿又问:

“刚才陈九郎没惊着小娘子吧?他是我的族兄,我替他向您赔罪了。”

“看来,你们都挺护着他。刚才红叶寺的长老也替他说话。”

陈氏讪讪道:“还就是他看得见九郎一点好处。九郎在江上截的钱,多是那些做生意的货主,再怎么都是有钱的。他每年会拿些钱出来,交给红叶寺照顾那些花子、流民过冬。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太好女色,家里养了十几个小妾,谁说也不听。”

“我听他说,那些女人都是自愿的?”萱儿不禁笑道。两人慢慢向屋里走去。

里面已经有婢女将门打开,见她们进来,便给她们沏茶倒水。陈氏撇嘴道:

“世上总有想不劳而获的女子,跟了陈九,别说是她们自己,就连一家子人都衣食无忧,您说,这样上杆子去的人能少吗?”

“那倒是。”两人都轻轻笑起来。

州府里,李商隐和小妾两头解释,这事也就过了。可陈达带伤回到船坞里,兄弟们都气坏了。

“兄长!您年年到寺庙里做善事,这就是善有善报吗?不行,兄弟们要去州府里为您讨回公道!”

老二陈十七是陈九的堂弟,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从小一起长大。打下这份家业,他功不可没,现在老大被打,比打他的脸还难受。

“老二,你不要去惹事。民不与官斗......哎呦!”

说话间,箭被郎中拔了出来,血跟着喷了出来,大家七手八脚的帮着郎中替他止血。好一会,陈九郎才缓过气来。

“娘的!兄长,您的血不能白流!”陈十七狠狠的把那块带血的布往地上一扔。

旁边一个小兄弟笑道:“要收拾他们还不容易?他们的船还在咱们船坞里修呢。”

“真的?他们的船有什么问题?”十七郎眼睛都绿了。

“船尾被河里漂的木头撞了一下,有点裂纹,让我们换两块船板,今天卸下来了,明天对着尺寸下板,最迟后天可以装好。”那小兄弟答到。

“天助我也!兄长,这事你不用出面,兄弟我不能为你报仇,我就不用在这浔阳江上混了!”

陈十七也不管陈九,“噔噔噔”的大步走了出去。

修船的人给船做些手脚,简直不要太容易,陈十七亲自上船检查了一遍,笑道:

“这两块新板子,给他们好好做,别说我们没本事。既然撞过船,难免有看不到的地方。小子们,他们的船若是撑不过浔阳江,我拿你们是问!”

大家都哄笑起来:

“放心,二当家的,水上的事,肯定是我们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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