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郑颢认真给她磕头,晁美人觉得女儿已经被磕走了,差点没掉下泪来。转头身边的含笑道:
“去吧崔药师和李娘子唤进来。”

霜儿正站在马车边和姐姐依依惜别,就看见李雪晴背着两个包袱跑出来:“万寿公主等等我!晁美人让我陪着您一起去!”

这真是个意外惊喜。

原来,晁美人不放心,让崔瑾昀和李雪晴陪着他们一起去,路途漫漫,带位太医还是放心些,更何况女儿还能多个伴。

马车上坐着李萱儿、李雪晴和木蓝,阿哲赶车,郑颢和崔瑾昀骑着马跟在旁边。告别了白云观,一路向东行去。

“我一直没问你,你们这次这样千里迢迢去浙东,难道是你又预感哪里要出事?你这神奇的预感,到底是种什么样的能力?我可以学吗?”

崔公子认识他那么久,见过他这样看似莫名其妙,可最后却又出奇制胜的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

郑颢笑道:“我的能力快要消失了,现在,有这能力的人不是我。”

“她......”崔公子指指车厢,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郑颢不再搭理他,加了一鞭,对阿哲喊道:“快一点!赶在天黑之前上船。”

商州,丹水之滨,离京兆府不远,曲江池的水最后就是南流入丹水。再一路入汉江。

金商都防御使刚刚里外换了个遍,李防御使是李长风的族弟,他们找船曹买船、上牌照、出公文,都由他一手包办,省去许多麻烦。

他们这次并不走洛阳,赈灾米粮有专门的官船运往江浙。阿砚找户部、度支、盐铁几部,和浙东道驻京进奏院,各换了十万贯飞钱,带在身上不过是几张凭证。

到了商州丹水边,李萱儿才知道,掌船的是自己府里的杨兆兴。

“杨掌院,让您来掌船,岂不是大材小用了?”萱儿见了熟人很高兴。

杨兆兴笑道:“公主您在哪里,我就掌哪里,是院还是船有什么关系?”

“出去可别这么叫,”萱儿拉着李雪晴道:“她是李大娘子,我是李小娘子,你别叫错了。”

这是条方头平底的江船,船上还有十来个船工,也都是府里那些识水性的暗卫。因为时间充裕,过了今晚,他们打算每晚上岸。

初行时,丹水河面不宽,找准航道就很关键,船走得很慢。坐船比骑马轻松得多,船上还带了他们的乐器,大家玩玩笑笑倒也自在。

“郎君,前面就是商洛,到了商洛,这段弯弯曲曲的水道就走完了。我跟阿砚说好,在商洛等他,还有半日才天黑,你们可以到商洛城里逛逛。”

“可以逛逛吗?那我们到城里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船上的东西吃好几天了,水驿的东西又不好吃。”萱儿听说可以进城,高兴得跳起来。

什么都可以马虎,单单是祭五脏庙这件事,她最是积极。

“好,反正他们也要上去采买,跟着他们去市集,市集边的酒店吃食新鲜。”郑颢见萱儿高兴,他也来了兴趣。

几个人上了岸,在驿站里要了马车,向商洛城里跑去。

商洛是个小城,找酒店真是太容易了,因为小城里只有一条热闹的街。站在街口一眼望去,萱儿挑了一家酒幌子最大的“仙客来酒家”。

这里离京兆府不远,口味也差不多。只有一样菜,看上去很奇怪,名字叫做“浆水鱼鱼”。

“这是鱼吗?”萱儿舀起一勺正准备放在嘴里。

崔公子一本正经道:“不是鱼,难道你不觉得它们像癞蛤蟆的幼仔,蛤蟆蝌蚪吗?”

萱儿低头一看,还真是!大头细尾巴,一个个灰不溜秋、滑不留手的样子,她一下子把调羹给丢了:“真恶心!哪有人吃蝌蚪的?”

大家都笑起来。郑颢舀了一个放在她面前,解释道:“别听他唬你,这是用面粉做的。”

“面粉?面粉怎么会那么黑?”

“你以为是在京城?这里的百姓大多吃的都是这样的灰面,白面都在达官贵人的餐桌上。”

萱儿试着吃了几个,滑滑的,不用嚼就进了肚子,也没吃出什么味。

丹水里打来的河边小鱼仔,也叫不出什么名字,小鱼用油一炸,连鱼骨头都可以吞到肚子里,加了钱,掌柜才给了一小碟椒盐,萱儿吃得津津有味,就差没把自己舌头嚼了吞下去。

“走开!里面有贵人!到别处要饭去!”

大家一听,都扭过头去看门口:原以为是个脏兮兮的乞儿,没想到是个穿着干干净净麻布衣衫的瞎子。

那瞎子也不祈求,弯腰鞠了一躬,杵着根竹棍子,转身要走。

郑颢叫住了他:“慢着,阿哲,让他到你们那桌吃。吃完了,装几个饼走。”

那瞎子站住了,掌柜的不敢拦他,他也不客气,径直朝着阿哲的方向走去。可阿哲只说了“是”一个字,他就能判断出他的准确方位,大家还真是有些好奇。

他走到桌前,稍微站了站,走到空位上,用竹棍点点面前的条凳,问道:“请问小郎君,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这下萱儿的眼睛都瞪大了,不禁凑到郑颢耳朵边小声问:“他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别是装的吧?”

郑颢微微一笑:“你这句话,他已经听到了。”

“不......会吧......”

那瞎子并不理会,这样的话,他听过不知几百遍,他只专心吃他面前的汤饼,吃得很斯文,一滴也没有撒出来。

来上菜的小二刚刚上茶的时候,得了他们几个铜板,心中感激,见萱儿好奇,便好心解释道:

“他本是我们商洛富户家的小郎君,哪知飞来横祸,他姐姐被路过的防御使给看上了,那孪生兄弟两个都是蛮人,抢了他姐姐,要他家里给军队出钱粮。结果,钱粮出了,小娘子也没救回来,一夜之间,给那两个禽.兽兄弟给折腾死了。”

“咔嚓”!

正在听紧张故事的萱儿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是那瞎子把手上的筷子折断了。

“他家去找防御使讲理,谁知,惹怒了防御使,那弟弟带人一把火把他家烧了,就救出来了这位张小郎,只不过,他的眼睛被烟火熏瞎了。”

那小二笑道:“不过老天有眼,前段时间那对兄弟造反,皇师射死在战场上。张小郎这仇也算是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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