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夜幕来势汹汹,夜枭诡异的叫声,给月光平添了几分凌厉。
郓王、公主他们来得晚,已经过了寺里的晚粥时间,寺里另给他们做了晚粥,还比僧人多添了面饼。

见木蓝、白英她们提着灯笼来寻,萱儿便于皇叔告别,回了山边小院。

回了正殿,李雪晴忍不住叹了口气说:

“想不到,棣王如此和善,回答您的问题,一直都那样有耐心。他对您那才叫做亲叔叔,不像我们李氏......若是当初我亲爹还在世,叔叔们怎敢将我推进那扇,进得、出不得的宫门?”

李萱儿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对不对?”

“不,您不知道,”李雪晴却摇摇头说:

“在司农寺,我们看到的是,长安城看似繁华,但不过是易散烟花。京畿道种出来的粮食,从来就不够自给自足,圣上又放任藩镇不缴粮,一旦有战乱,藩镇可以拥兵自守,而京城断了粮道,根本坚持不了几日。”

李萱儿心中一震,这个道理,连一位小女官都看得出来,难道父亲看不出来?就像十七皇叔所说,“人人都夸你父亲是盛世明君”,可是......

两人刚喝完粥,杨怀信笑眯眯的拿了两个红纱灯过来。

罩在灯笼上的纱非常薄,里外两层,里白外红,白纱显得烛光更亮,红纱让烛光更妙曼,挡风性能也更好,灯笼下还特别亮。

“公主,这对灯笼是专门给您做的。其余的都送到南台顶去了,后天您上南台金顶寺,便能看到。”

李萱儿高兴的提着一个灯笼就往外走。

“公主,太晚了,您就别出去了,我刚才还听到外面有狼叫。”木香劝道。

“没事,有狼也不会到寺院来,再说,还有杨将军呢。我灯笼拿去给兄长看。”

杨怀信赶紧提着另一个灯笼,跟着公主出了院子。出了院子前面的小路,就到郓王住的禅房,再过去,就是棣王。

李萱儿刚要转弯,忽然看见一个人从兄长住的小院里走出来,站在门口,想走不走。

她急忙拉住杨怀信,两人把灯笼吹灭了。她将自己拿着的灯笼塞到杨怀信手上,指指她们住的院子,又指指自己站的地方。

杨怀信有些为难,他不想离开公主,可那两个灯笼又特殊,放在地上被人看见,一看就知道是公主。再看看门口那人,还站在那里不动。

李萱儿又推了推他,他只好拿着两个灯笼飞快的往回跑。

哪知他刚跑,门口那披着斗篷的人便走了。一阵大风吹过,把斗篷的帽子给吹了下来,那人赶紧拉好帽子,低头小跑起来。

就这一瞬,萱儿已经看清,那人就是郭青澜!

那边是十七皇叔住的禅房,她若是勾搭十七皇叔,李萱儿没什么兴趣。万一是她不是勾搭,是勾结呢?

李萱儿想弄清这一点,她顾不上等杨怀信回来,顺着墙边的阴影跟了过去。屋顶上两人,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郭青澜到了紫竹林,并不是没有努力过,只不过李温还是那么不冷不热,并没有松口。

她今天下车的时候看了看,来的世家子弟还不少,最出众的是郑、崔二位翰林,当然,三十五岁只有一王妃、一孺人,风流倜傥的棣王也不错。

棣王爱佳丽,这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事,比那两个禁欲系的公子,明显要好对付得多。

她本来可以不那么心急的。

可天刚擦黑的时候,棣王经过他们门口,她刚捧了晚粥回来,粥罐烫,她手一抖,差点洒了,是棣王替她扶了扶,又掏出刚才给萱儿擦眼泪的手帕给她垫着手:

“郓王也真是不会怜香惜玉,这么美貌的小娘子,怎么叫她去取粥?”

“不,不是,是我自己要去的......”

“自己要去也不行,小娘子是拿来疼的,若是我,非但不要你捧粥,还要喂到你嘴里。”棣王哈哈笑着走了。

现在,她手里正攥着棣王的手帕,难免就想得多了点。

“是殿下......我来还帕子的。”那侍卫认得她,也没多问,开门让她进去了。

萱儿心道不好,我可没有理由进去......

那侍卫刚想关门,忽然“噹”的一声,一块石头打在他身后的地上。“谁?”那侍卫顾不得关门,连忙转身去查看。

萱儿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这个空档溜了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郭青澜已经进了外堂,李萱儿本来准备贴在门外窗边,听他们说些什么,可身后传来侍卫的声音:

“刚才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我听到有动静就跑过去,什么也没看见。”

“门怎么开着,有人来了?”

“是郓王府的人,她说殿下让她来还帕子。”

“还帕子?什么时候的事?”那侍卫有些不高兴的嘀咕着,就往正殿这边来。

李萱儿左右一看,寺院里还真是干净,光秃秃的,在月光下一览无余。忽然,她发现旁边内堂的窗户开着,情急之下,手脚并用,爬了进去。

可内堂也光秃秃的,四条腿的桌子,瞎子都看得见,柜子太浅,只剩下床底下可以藏身,她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嗯,这里还不错,找机会再出去吧。她竖起耳朵,专心听着外面的声音。

“怎么?在郓王那里碰壁了?以你这样的容貌,郓王又不是瞎子,怎么会不动心......可惜,照你这样的家世,想嫁郓王可不容易。”

“不,我虽在郓王府,可与郓王并无关系,我也没想过要做......殿下的王妃,青澜不过是想在京城求个安身立命之所......”

“我最见不得漂亮小娘子掉眼泪了,你看你,多大点事,说就说,哭什么呀?”

两人没了声音,有动作,床底下的萱儿也看不着。她正趴在床下琢磨着如何出去,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钻进床底,一下将萱儿的嘴给蒙住了。

萱儿瞪大眼睛想挣扎,只见他快速拽下自己的蒙面巾,指指外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见萱儿不再挣扎,他松开了手,棱角分明的薄唇微微一弯,露出了个她熟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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