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召唤出的白衣女鬼别着头, 一言不发。
帮还是不帮,这是个问题。

之前闹得那么不愉快,一被叫出来就老老实实听话岂不是有点掉面子。

“还没想好?”林柚笑眯眯地问。

山村贞子:“……”

在监控拍不到的角落,她站在这儿已经有两分多钟了, 时间马上要浪费得不剩多少。长发披散在脸前动也不动, 沉默了好半天,她终于阴鹜地拨开发丝露出一只浮肿的眼睛。

……面子都掉得差不多了, 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儿的了。

反正大家都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损俱损。

以念力成像不是多大的难事,贞子往前踏出一步, 看向摄像头。

此举相当于默认了合作, 林柚也放心拿出钥匙。尾指勾着钥匙转了两圈, 她已经站在了牢门前, 在栏杆之间的缝隙中伸出手,再反手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耿清河还在恍惚。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

“不是,柚姐, ”打从林柚跟顾衡演完那一出戏码, 他就深深地怀疑起了人生, 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捣鼓捣鼓拧开了门锁, “这到底——?”

“不好意思啊,瞒了你。”

“吱呀”一声, 林柚打开牢门, “要的就是你刚才那个反应。”

耿清河:“……???”

“四个字。”

罗景耸耸肩。

“双面间谍,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打从听闻了这狠人的事迹, 他袖子里的左就一口一个“老板”叫得亲热。

“用不着您动手,钥匙扔给我就行,我来开。”它不安分地向上一抻,稳稳接住了林柚扔过来的钥匙,“——好嘞!”

它变个形是轻轻松松的,用一根细长的“手指”拎着钥匙串里剩下的那把,几下弄开了锁。牢门一开,待在隔壁牢房的那俩人也走了出来。

贞子还在盯着摄像头,左绕着她看了一圈,十分识相地没说话。

这下让骷髅头更意难平了,合着是瞧它好欺负还是怎的?!

它重重地哼了声,在小本本上记下了这笔仇。

“进来的时候注意到了吗?”林柚问。

“正好换班,外面没什么人。”她怀疑这时间点都是顾衡挑好的,“只要别让那几个警察看见,溜出大厅就好办了。”

耿清河望着还在紧盯摄像头的贞子,张张口。

林柚猜到他想说什么,“嗯”了声。

“监控的事让她帮忙解决。”

她说:“一直到谁再进这走廊前都不会有人发现咱们逃走了,在这期间也好让那伙人暂时放松警惕。”

但老实说,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

据骷髅头所说,和黑山羊母神正相反,召唤犹格·索托斯要在天气晴朗无云的时候——今天恰恰是个大晴天,而对秘密集会的邪教徒们来说,知道有人可能冲出来破坏仪式,肯定是越早做越好。

侧身躲在墙边,林柚轻轻开了个门缝。

门外是公共办公区,办公桌三三两两地做了隔断,几个警察在大声谈天。被叫去做笔录的顾衡和那小警员坐在一边,后者正神色匆忙地记着什么,一时半刻顾不上去管周围的动静。

四下扫过两眼,林柚心下策划出了逃跑的路线,她伏低身体,悄悄蹲在了隔档后面。

数米远外的那名警官正翘着二郎腿,盯着报纸上的填字游戏看个没完。趁他不注意,林柚尽可能悄无声息地穿过两张办公桌之间的空隙,等确定自己暂且是到达了安全的位置,又紧忙回身冲三个队友招招手。

几人都悬着一口气,左安安分分地缩在袖口里,连骷髅头都咬紧了牙关生怕自己一不当心发现骨头摩擦的喀啦喀啦声。但是好景不长,在又蹑手蹑脚地冲向茶水间门前时,可能是因为过于匆忙,简明佳的胳膊肘一不小心带到了不知是谁摆在桌边的水杯。

杯底在沿上打了个转儿,眼看就要掉下去摔个粉碎,左眼疾手快地冲出袖子用自己柔软的身体一把搂住,轻轻放回了桌面上。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秒内,尽管挽回得相当及时,那一下响动还是引起了不远处某人的注意。

正在忙于做记录的警员忽地抬头。

“……我好像,”他迟疑道,“听到了什么声音?”

“啊,抱歉抱歉。”

顾衡笑得温和,歉意地看看手边堆放文件的架子,“刚才不小心碰到了,希望你别介意。”

可他总觉得刚刚听到的没有离得这么近——

小警员心里犯了嘀咕,但眼前的这位证人一脸诚恳,看不出有任何说谎的迹象。再想想上面的吩咐是别追根究底,把案情简单化后尽快结案,还是放下了心里的疑惑,自己也想早点把这烫手山芋给搞定好甩清关系。

见着那个警察被顾衡稳住,放弃了左顾右盼找出事端的打算,众人齐齐松了口气。他们离后门已经不远了,简明佳这下是小心再加小心,一直到悄悄拧开反锁的后门,全员成功闪身出去再把门关上后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

她抹了把冷汗,“搞得跟谍战片一样。”

“说是谍战也没毛病了。”林柚再次展开那张字条,“这地方还真够远的。”

“这下怎么去?”

罗景一下下地摸着下巴,“总不能再打辆出租车,万一再碰上他们的人呢。”

“是啊,怎么去呢?”

嘴上重复着他的话,林柚面上却笑笑,她反过那张纸条,背面写着寥寥几个字。

【车在后巷。】

警局后门面向的就是没什么人走的狭窄后巷,他们在巷子里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那辆黑色轿车。车顶上还留着恐怖猎手抓挠的痕迹,林柚拉开驾驶门,看见车钥匙还插在里面。

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谁来开车了。

林柚:“我——”

“你别开!”简明佳对这人上次都干了些什么还记忆犹新,一看她开口就马上叫道。

但制止了她,她自己也没有办法,前几年学医忙到头秃,哪来的时间和精力再考驾照,“但我也没学过。”

耿清河咳嗽一声。

“我、我这不是刚高考完吗,”他挠挠头,“还没来得及报个名。”

两人皆把希冀的目光投向罗景,后者一时也不免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会,咳,各种各样的原因……”

“我来我来我来——”左兴致勃勃地喊道,“我会开!我还可以踩油门刹车,罗景你只要帮忙偶尔把个方向盘就行!”

罗景:“啊?”

连他都没听说过。

……真是信了它的邪。

五分钟后,在车子歪歪扭扭地蛇行了几十米外加撞飞一个垃圾桶后,到底还是由林柚换下了罗景。简明佳只得默默祈祷路上都是正常地形,别让她再突发奇想一脚油门下悬崖。而被迫“坐”到后座去的左,还在哭着喊着要他们再给它一次机会。

“对了。”

拐过个弯,林柚想起什么,“之前我就想说,那个‘沃姆’去哪里了?”

之前忙着和简明佳通气没来得及问,后来注意到少了个人时警察已经上了门,当着警方的面,她当然不可能主动提他们有个人不见了。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

“谁知道呢。”简明佳率先开了口。

“你受伤以后,我们被那么多人包围都手忙脚乱的。”她说,“逃是逃出来了,但等我们打到车才发现他不见了。”

“但肯定没被他们抓住。”

罗景补充道:“就是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儿去了。”

这还挺奇怪的,林柚想。

“那家伙一直神神秘秘的。”

简明佳说。

“还记得我在寂静岭捡的那两张纸吗?他翻译了配方,让我配其中的一种,还说可以提供里面最重要的一样材料,就是死活不告诉我那是什么。”

骷髅头:“苏莱曼之尘?”

简明佳:“……”

她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才是一开始能看懂拉丁文的那个。

“对对对,”她马上点头,“就是这名字。”

“苏莱曼之尘,又叫埃及粉。”

它说:“能伤害非地球原生的生物,早知道你配出来了那时候就该让你对空鬼用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

“是啊,当时也没人告诉我这起什么用——听你这语气,”简明佳挑眉,“很难?”

“我一直没提就是因为有一样材料很难弄到,就是他给你的那个。”

“要至少从两千年以上的木乃伊身上取到灰尘。”林柚也没一直挂着它,在她开车时被摆在一边的骷髅头道,“所以才叫‘埃及粉’,也有人管它叫‘死者的保护’。”

众人:“………………”

卧槽。

“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头。”简明佳嘀咕。

比起这个,她在大学实验室偷到的硝石跟乳香简直是小儿科。

“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了,有一点没讲错,有这玩意儿能好办很多。”

头盖骨“咔咔”地说:“它能伤害的可不止空鬼,还有同样来自别的位面的犹格·索托斯。”

几人心下都是一凛。

离到那里估计还有半个多小时。

林柚心里规划着时间,她瞅着个没什么人的路段,一打方向盘,车子缓缓靠着马路牙子停下。而后抽出了挂在带上的卡套,她早在里面提前放了一张卡牌。

“……!”耿清河被突然出现在边上的家伙吓了一大跳。

比起他的惊悚,奈亚拉托提普施施然地坐在那儿,他顶着的人类外表依旧是那张埃及人的面容,也难怪他爱用这个化身,单是出众程度在常人眼中的迷惑性就相当的高,百分制保守估计也能打九十分。

头一回见的简明佳和罗景惊诧地打量着他。

“我听到了一点。”

凡人的眼光在邪神看来一向算不得什么,他懒洋洋道:“你们要对付犹格?”

“差不多,”林柚说,“我就想问一件事,你也是和那个组织有牵扯?”

“有啊。”

奈亚回答得没有半点遮掩,他光明正大地对上林柚的视线,嗤笑一声,“你们又没问我。”

“他们的情况,我也知道一点。”

现在要是反过来看那些人怎么绝望也是很有意思的。

“对了,你们不是有埃及粉吗?所以我倒是有个建议——”奈亚拉长了腔调。

他带着近乎恶趣味的笑容,俯在对方耳边。奈亚拉托提普的声音压得很低,连就坐在副驾驶的简明佳都没听清几个字,只看林柚的嘴角也带起点弧度。

“好啊,”她说,“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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