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
暮晨晨。

雄峰俊秀,镶镀金鸿。

晨光几缕渲染朝气华彩,朴树的枝茎还凝挂着昨夜的露水。

狡猾的野狸闻着泥里的血腥味,不断抛着土,挖出座座土包。

由于事发突然,方寸峰激战,古梵败北的战讯还未来得及传出太远。所以许多人儿还沉沉安睡在惬意的梦乡里,暂时没被惊扰。

“啄啄…”

迎着初阳的金辉,惊鸟徘徊于云霄。

黑土疮痍尽是狼藉,稀疏的山林间,有人影徘徊。

几头健壮的黑色大雕埋头啄咬着腐烂的野兽尸肉,腐烂的肉块早已流尽血液,只剩生生白骨连着筋渗透着紫红色的黏液,散发出阵阵恶臭,可不知为何雕兽却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丛林边上,两名身着黑甲的御林军士扔掉手里的扑刀,跳入刚挖开的深坑里。

没多久入坑的两名军士,便从坑里协力抬出具腐烂得近乎成了肉泥巴的熊尸。然后将熊尸随手抛弃在地上,再跳回到坑里。类似这般重重复复挖坑掘尸的御林军士,在方寸峰东脚下还有许多。遥遥扫眼四看,每个百数十丈便有几人搬运着,少说不下百隅之数。

“将军。”

“莎莎…”

不远处,腐烂破碎的兽尸被人重新拼凑,整齐排列在地上。

卷帘神将身背九龙锦盒,双手挽于后腰,闭目静站着。

一名右肩镶嵌有虎首银片的御林副将神色匆匆,绊着荒草,快步走近。

脚未站稳,他就速声禀报道:“经初步查实,葬尸唤魔阵确实未被全数激发,仍有近半兽尸埋葬于地里,现已被全数掘出。阵基去毁,此阵已无作用。”

眨…

卷帘神将沉沉睁开眼睛,缓缓打量去一眼地上的腐烂兽尸。

思量片刻,问道:“可还有发现其他异常?”

副将道:“从尸兽的体内,我们发现了极少量的不明紫液。但经核实,那应该是茅山炼尸术的某种独门草药,故有别于寻常炼尸药引。其余诸事,属下已命人仔细探查方圆十里,再三核实,确无异常。”

“不可能。”

卷帘神将想也没想,直接否定了副将的说法。

副将不敢有话,卷帘神将再道:“上兵伐谋,再伐攻略。葬尸唤魔阵是古梵的明阵,古梵甘以国考资格换取此地伏阵之机,必然就不会被人随手便察觉其阴谋,肯定还有暗阵布置于未明之地。”

副将颇显为难,往前走过半步,躬下身子轻声说道:“可是,有阵必然就得先有阵基。而属下确实已经令人勘察过数回,沟壑溪渠,丛野山林,无不掘地三尺排查真伪,确实就是没发觉有暗阵布置的蛛丝马迹。”

卷帘神将眉宇深陷。

谋之重在于藏,副将会有此一言,其实卷帘神将并不意外。

毕竟古梵既然敢选择在此伏谋,手段必然就不会简单。倘若旁人能轻易找到其后手,那才叫真意外。可卷帘神将身为朝廷命官,他有责任更有义务为大唐皇族清除一切障碍。如今,天试已临尾声,若不能及时找出古梵手段所在,待第九道钟声响起,天试众生汇战方寸峰口时出现状况,那就是他的失职了。

见得卷帘神将苦色,副将再试小心探着问道:“将军若担心,不如奏禀京都,再请神机营的调派更多地算师前来核实?如此即可安心,亦能将责任搁置出来,可不两全其美?”

卷帘神将脸呈不悦,虎眼细眯瞟向副将:“你是想让兵部那群老家伙耻笑我卷帘无能么?”

副将浑身一抖,连忙解释:“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术业有专攻,冲锋陷阵是我等将士所擅长,但三教九流之奇术则神机营更有能人通晓。让他们接手处理,或许更为…”

“筏!”

卷帘神将狠狠一甩手臂,断去副将后话。

脸色威严,语生怒意,斥道:“你不要再说了。兵者不屈,我卷帘还不至于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此事由御林军全权接管,神机营调派来的地算师为辅。古梵遗留的手段,你们找得到得找,找不到也得找!”

副将不敢辩驳,勉强抱拳,硬声应道:“是。”

卷帘神将遂缓下三分怒意,再昂首将目光望向巍峨高耸的方寸峰。

但见巍峨云峰,峭壁生辉,脚下山林云消雾散,半山苍翠,半山苍茫,霎是壮观。晨光万丈透过天云普照大地,大小冰山,千姿百态,拔地通天之势,擎手捧日之姿。洁净的冰面像龟背般裂成美丽的纹理,却并不破碎,恍如镜面光滑透明,映衬长空朝阳,实在是美不可言。

“鹿山。”

“在。”

仰望许久,卷帘神将貌似忽然想起某些事情,随之提醒说道:“我记得冯书文仍在负责调查寿山案,对吧?”

副将答:“是的,据说已经有些眉目了。”

卷帘神将道:“你帮我挑选几具兽尸给他送去。”

副将不解:“为何要送兽尸去?”

卷帘神将解释道:“数月前,他曾在寿春给我写信,说在寿山伏尸地找到了些草根,想让我帮他留意古梵的举措。这回,我就当是顺道送他个人情了。”

“哦…”副将明了。

卷帘神将再道:“另外,既然找不到葬尸的阴阵,我们就不要再此上浪费太多功夫。你让审计与来的那几名地算师仔细搜寻风水阵势的痕迹。我怀疑古梵在此多日,除了以兽尸布阵以外,还另以天干地支为基,隐伏下一方风水大阵。我们要多多提防,切勿掉以轻心。”

“风水阵呀…”

副将似不同意,疑问道:“布置风水需以地势为契,天势为机,短时间难有显著成效,而且布阵启阵皆需阵眼激发。如今古梵已经退出方寸考场,他不在此,纵使有阵法暗藏亦是枉然呀。”

“不。”卷帘神将摇摇头:“古梵虽被淘汰出天试,但他的阵眼肯定留下来了。”

副将稍明意:“将军是指那枚风水罗盘?”

卷帘神将点点头:“对。”

“古梵身怀两件圣器,一件轮回圣棺,一件风水罗盘。而国试开考至今,古梵动用的始终就只有一副棺材,风水罗盘虽在岳阳楼被夏寻击破但仍有威力。古梵始终不曾动用,此事就应该有所蹊跷。所以我怀疑,他很可能就将这副罗盘作为阵眼留在了方寸山。”

“无痕。”

副将听之,不禁惊起。

打眼四瞧,低声急道:“无痕昨夜未随古梵遁入方寸峰,而是拼死突围。若将军猜测无误,她身上必然带有古梵的风水罗盘!”

“嗯。”

卷帘神将再次微微点头。

副将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再走前半步,更躬身掩嘴悄声速道:“若如此,这事便和夏寻拖不了干系了。夏寻此人阴险狡诈,此番布局,不惜以古梵为饵,必然图谋甚大。将军,为保守起见,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人提醒太子?”

“不必。”

卷帘神将轻摇头。

“柏凌云,自然能算得此中要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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