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山,清凉夜。
小木屋,寂寥时…

欲火渐冷,温情黯然,惆怅述不尽委屈。

唐小糖嘟着小嘴,满脸幽怨地将地上衣裳拾起披上香肩,又从床角抱过两只被遗弃的小布偶,光着小脚默默站在窗沿边。幽怨地看着那道遥遥远去的身影,渐渐黯然神伤。

她喜欢夏寻…

从夏寻横空出世于岳阳时,便喜欢了。

月色朦胧,晚风萧瑟,吹散了终成眷属,打落了毕生牵绊。叹一声世事无常,赋一首清风明月。可惜今夜无酒,不然她还能饮一杯问天之醉,吹一曲大江东去。将世间红尘万物弃之,忽断了一生悲欢离合。

“既然不想要我,为何还要来惹我?”

“我的清白都已经给你了,你就这样离我而去,可还是君子?”

“芍药不过只是比我先认识你…”

“我要得到的东西,谁都不能抢。”

“你是我的,你跑不掉。”

“……”

怀抱布偶,自言自语。

述说着委屈也是刚烈…

小木屋外,清风阵阵。

寂寥中,忽见青衫一袭疯起于道,狼狈滚爬下山。漫山待戏的人儿皆疑心迭起,不知其解…

“额,这是成事了?”

“若成事他怎会这般发狂?”

“若没成事他怎会衣衫不整,连鞋子都没穿?”

“难道是被唐小糖给暴力制服了?”

“若那般,夏寻不得早就喊破喉咙咯?”

“难道唐小糖将他打晕再施暴?”

“额,这倒有可能呵。”

“你脑子进水了吧?公的晕了,母的怎么施暴?”

“额,候哥你说得也很有道理哦。”

“喂,墨闲你去哪?”

众人疑色难解,纷纷揣测事端始末。

唐川与几名唐门弟子饶有玩味第抱起酒壶,移步到山崖另一端,遥遥打量去站在小木屋窗台边上的倩影。

小和尚和独少都识趣地停下棋局,胖和尚满脸尽是幸灾乐祸。夏侯手舞足蹈,表情夸张。白秀狠狠地就轮上了几拳头。盘坐于山崖边的墨闲忽然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毫不征兆地就走前几步往,纵身跃下了悬崖…

“诶!你现在过去小心被他揍死啊!”

夏侯扯着嗓子往山下大喊。降落到山崖下的墨闲站稳脚后,冷漠回头,喝声回道:“要死,也是你先死。”

山崖上的夏侯顿时变色:“扑街!你不要卖我啊!”

“……”

墨闲无话,朝着溪边缓步走去。

瞿陇山脚,七八里开外。

小溪边,清风略微潮湿。

凡尘亦有几缕微醉…

哗啦啦的流水声,就像是为醉客伴乐的琴师,平静安然。

“啊!”一声怒吼,响彻数里。

“靠靠靠!”

“为什么!为什么啊!”

夏寻衣衫不整,狼狈不堪,一路由瞿陇山腰疯滚下山。大汗淋漓至溪边,他二话不说一头就栽倒在溪水里。伴着哗啦啦的溪水声,疯狂地嘶吼着喉咙,疯狂地拍打着水花,将寂寥撕毁成碎渣…

清澈的溪水浸湿衣衫,冰冷的温度让夏寻感受到从所未有的冷静,和从未有过的彷徨。

因为,智商已经匮乏。

而今夜也实在太疯狂。

以至于此刻冷静如斯依旧心乱如麻。

夏寻无法想像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放荡,明知道唐小糖有意,自己又有婚约在身,两人走到一起必然会是一场颠覆性的灾难。他却仍旧一意孤行触禁犯忌,甚至还鬼使神差地亲手玷污了人家的冰清玉洁。此等行为,可堪禽兽,他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禁脸红耳赤更后悔难堪。

可纵使如此,此时此刻他仍矛盾无比…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和正想着什么。那被欲火焚身的感觉是何等刻骨铭心,即便是现在,他心里深处仍按耐不住一丝跑出小木屋的后悔。更甚至,隐隐还想着再跑回去一趟,重新将唐小糖推倒在自己的身下,驱狂龙出海狠狠发泄一遭的冲动。

所以说,夏寻其实心知肚明。

如果今夜的事情再重演一遍,即便自己料事在先,倘若唐小糖若不道出芍药之名,那他的选还会和今日一般,甚至更加放肆与无忌。

也所以,他至今都无法理解,自己向来冷静的脑袋,为何会产生这般无耻的念头…

难道自己真爱上了唐小糖?

又难道自己真就那么禽兽?

“啊,天啊!”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天啊!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啪啪啪!”

哗啦啦…

思极而躁,越想就越是头痛欲裂。唯疯狂嘶吼以宣泄心中纠结,两手疯拍着潺潺溪水,打得水花四溅,似欲使其断流…

可惜,溪水的泉眼在瞿陇山腰,泉源不竭,水便不断,徐徐至此也不过是残余。纵使你能抽刀断水斩崩片刻,待泉眼将新水送至,小溪还会再次被衔接起来。恰如人的愁丝烦恼,斩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为什么呀…”

“到底是为什么呀…”

“咚。”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只晓得夏寻沙哑的喉咙已无力再将愤怒嘶吼,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在了小溪里。三千青丝随水漂流,木鱼般的脑袋瓜浮在水面,两眼迷茫呆滞看着弯弯的月亮。嘴里依旧念叨着他的心乱如麻。

水花静下,鱼虾逐渐归拢在月下…

一道黑墨色的人影悄然从夜幕里走出,他走得很轻,仿佛害怕惊跑了鱼虾。来到小溪边,他默默站住脚。三尺绣花迎月光泛起隐隐寒光,九道蛟龙闪烁粼粼。冷峻的目光如内敛锋芒的藏剑,看着般浮在水里的夏寻,一言不发。

愣望着弯弯月芒,无神且萎靡。

陷在万缕千丝的惆怅里,倾诉或许就是最好的美酒…

“师兄。”

“嗯?”

“我完蛋了。”

“哦。”

“你别哦好嘛。”

“那你想我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呀。”

“哦。”

“哎…师兄。”

“恩?”

“你能别敷衍我么,我真的要完蛋了呀。”

“你说,我听。”

“诶…”

墨闲向来冷漠,言辞干涩,显然不是位适合倾述的对象。可遥眼四望,荒原茫茫,寂夜凉凉,夏寻现在除了和墨闲这块木头吐苦水以外,便就只能和空气说话了。

故无奈,是更无可奈…

“我今夜做了件蠢事情。”

“我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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