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内容开始--> 百舸争流,千帆沉浮。
最近两日灜水河上的船只比以往多上许多…

多出来的不是渔船,也不是商船,是客船…

十来只只苍鹰低空盘旋,好些渔家陆续收网,几条小船靠岸…

“老黄,又偷懒了是不?你老这样子,明年咱家老三去学堂的事情,咋整哦…”

一位皮肤黝黑的妇人,搭手牵过一条正在靠岸的小渔船。看着船槽内几条巴掌大的河鲤,很是不悦。

“诶…”

“你别说这么多了,赶紧来帮我收拾家当”

船上渔夫慌忙地把槽内小鱼,丢入鱼笼:“估计又要见红了…”

妇人熟练地拉起渔网,变得有些慌张:“是那帮水贼又来劫人了么?”

“不是,但也差不多。总之肯定是出天大的大事了”

渔夫随意盖上笼子,把纤绳胡乱绑起,就拉着妇人往岸上走。

“还记得昨天给你说的那些客帆不。早上我收网时,刚好经过那……”

“他们劫你了呀?”妇人边急走,边骇问道。

“没有,但你猜我看到啥子了?”

“船里满满的一舱子人,都带刀了,身上还有血。呐凶神恶煞的样子,比他娘的水贼还唬人”渔夫没等回话,就立刻自答。

“啊!”

妇人被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那我们赶紧报官吧…”

“报官有屁用!以往水贼来劫人,哪次狗兵来过了…”

“搞不好,还像金蛋他爹那样被水贼找上门来,到时候你找谁说理去啊?”

妇人拉着渔夫的枯手,脚步急促了几分:

“那咱得赶紧回去给老三他们说声,别让他们出海了。”

“是啊,别出去了。回来时听说大海他们说,上游已经沉了好些船了…”

“哎…这世道,不养人啊…”

“……”

就在两位渔家百姓念叨着,战兢走远时…

一条不大的商船,从他们身后的河域流过…

船极快…

如一枝大箭在水上射掠,激起一道长长的北行浪花。

船上的风很大,吹起夏侯百千青丝…

他站在船头,迎风眺望着往来最大的那艘客船。风中不时散出的血腥,让他紧绷的青筋越来越突…

“师兄,我们要不先靠岸吧?”

随着出现在视线内的客船,越来越多,风中血味越发浓郁。几位坐在船舱内的七星弟子,不由得恐慌起来。

毕竟他们的人太少了,敌人却多得有点可怕…

“不”

冷冷一字如冰水泼下,浇湿众人心中那团星火…

船仍在前行…

穹苍下的雄鹰,无声无息地离去了一只,向西展翅…

此时,

在这只雄鹰直向百里外,有一个小岛上,正陆续燃起点点烈火…

这个小岛很有名气,叫九坞。

是灜水河上最大的水贼老巢。同时也是东土南域最强水寨,十八连环的一个分支。

在过去的数十年里,他们肆掠江河上下,烧杀抢夺坏事做绝,却无人敢管。每一次离岛入江,必然就是血染一片灜水,而归。

而今天,他们貌似又准备离岛了…

九坞码头边上,百十战船停泊,数千贼匪身披皮甲,腰胯弯刀,整齐站列。

千百弓弩上弦,千百剪枝点火…

远远看去,闪光粼粼,火光点点。一片铁血英姿,恰似一支将要出征的雄军。

“唲…”

一声长啸九天传来,一只雄鹰疾冲而下。

“唲…”

贼匪最前列,一位五官狰狞,满脸碎疤的独眼悍匪,学着雄鹰怪叫一声,抬起壮硕的右臂…

“啪啪…”

雄鹰猛拍翅膀,稳稳停在独眼悍匪臂上。

“九少,客人要过江了…”

悍匪闭上独剩的一只眼睛,像在感受着什么,侧着脸庞向右说道。

“嗯…”

站着悍匪身旁的是位斯文的书生,一身青花锦衣,长发扎成马尾垂后,手持一把似剑铁尺。

他叫九少,一个让灜水上下,万万渔家百姓、商贾豪绅都闻风丧胆的名字。

“河鲨有多少……”

悍匪仍闭着眼:

“十里内四十条,百里内三百余,人数不明…”

铁尺在九少的手指间轻巧转动:“这么烈的手段呀…”

“呵呵,难得…”

“……”

“动手吗?”悍匪问道。

九少蠕蠕嘴唇:“再探”

悍匪这时才睁开眼睛,壮臂一甩…

“唲…”

雄鹰猛扑翅膀,冲天掠出!

灜水河上,小商舟前。

两岸景色变化不大,仍是城池楼阁、平常人家。

只是,夏侯眼前的这片水域,再无百姓船只。唯百十客帆起起伏伏,逐渐逼近。天水交接处,陆续驶入的船影还在增加…

高空下眺,密密麻麻的一片黑影,围堵着商船的去路。就如百十河鲨闻腥夺食一般…

可怕……

商船内,数十位七星弟子的手已经抚摸着剑柄。夏侯依旧是那个笔直的姿势站在船头上…

遥望不远处的那条大船…

大船很大,足有三十余丈长。双方距离也很近,只有百来丈远,一前一后,几乎同速往下游驶去。

大船的船头竖着一道纯阳旗号…

旗下站着一道士,二五上下,手执银剑,身穿黑边白衣道袍。

他已经和商船那头的夏侯对视许久了,目光之间没有敌意,更多的却是无奈。

风中的血腥比起之前浓烈了许多许多,其他逼来的客帆很近了…

“既然入了渔阳了,那就陪我去喝上两杯,再走不迟呀…”

最终,还是大船上的道士忍不住,先开口了。

夏侯的暴怒似乎消去了许多,还有了些别样的笑容:“好啊,反正我也很久没见今朝醉的那群小妮子了…”

他顿了顿,继续漫道:

“不过,得等我把东西,送回岳阳咯…”

“啧…”

“你这猪脑子…”

道士显得更无奈:“难道你还妄想着,能把东西带会岳阳?”

道士说话同时,指着身后方向:“就算,我让道给你过。你这破船,走不到一半就得被他们弄沉咯!”

夏侯笑色逐渐瘪下:“沉多少了?”

“肯定全沉了啦!”道士两手一摊。

“七八十城的分观弟子堵在岳阳四周要道,你就别妄想了…”

“……”

在两人对话的同时,那百十条客帆已经围在了周遭。船与船间相隔半里驻守,观望。

风中血腥完全压过了河水鱼腥…

“咔…”

夏侯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死了多少?”

“额,这你倒放心。”

道士眼睛瞟了瞟北面:“那鸟就带了个“烧”字来,所以大家都很识趣,把船沉了也就算完事了。应该没死人。”

道士露出一丝歉意,为难地补充道:

“当然啦,面子归面子,出点血是在所难免的了。”

“王八蛋!”

夏侯,从牙缝中挤出三字。

“别骂了,你骂也没用。纯阳掌门令,除了你们七星外,谁敢不尊?”

道士摆摆手:“赶紧来我这船,咱们去渔阳来个一醉方休,管他个乱七八糟的事情作甚呀…”

“……”

商船慢下来了,

船尾激起的浪条渐渐弱下…

因为,周遭围堵的客帆正在减速…

夏侯没有立刻回答,他紧咬牙关的下颚不停颤抖,拳头也在颤抖。

船舱内的七星弟子,已经全数站到船板上了。

“药,是用来救我亲人的,各位能不能让条道…”夏侯强咬牙,逐字念道。

“这…”

“……

道士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他认识夏侯多年,也算得上半个玩伴了。但他又曾几何时见到过痞性桀骜的夏侯,说出这样求饶的话语呢?

“……”

道士没有回话,围堵四周的客帆船板上,逐渐走出些人影…

一时间,这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沉闷和紧张。

与此同时,

岳阳城里,岳阳楼内。

“报!问天程东小队,于襄阳遇袭。药皆毁,人皆伤!”

“报!七星墨闲小队,于洛阳遇袭。三十敌一千八仍苦战,已伤三百。”

“报!七星洪太保小队,于渔阳山道遇袭。药皆毁,人皆伤!亡一”

“报!问天林飞小队,于灜水北段遇袭。船沉,人皆伤!”

“报!七星夏侯小队,于灜水渔阳段遇袭。一比百船,正对持,将交锋!”

“报!问天姚瑶小队,于咸阳遇…………”

“报!…………”

传讯的信使,根本没有间断过。

候着报信的队伍,足足从三楼排到了楼外马房…

“他们到底是在做什么呀…?不就是个出窍小子么,掀翻岳阳了,还要掀翻整片南域啊…”

“早上开始水货就断了…还让不让人做生意啦”

“哎…这世道乱咯…”

“天天被这些江湖混子弄得满城风雨的,这官府也不管管…”

“就那王爷的德性?还管啥啊…”

“……”

报声不息,怨声载道…

岳阳楼最低下几层,几乎坐满了商家豪绅。

今日岳阳城外所有要道,无一不被千百强人持刃封锁,禁通。一般商贾百姓,通通被挡在官道之外。

强闯者死,过路者回,即便给上买路钱人家也不收你的…

生意做不成了,他们除了留在这里哀怨几句便,便别无选择。

楼上,最大的那间厢房。

今儿这里的怨气也很重,甚至还带着一丝戾气……

房内只有五位人儿,还有两位说是“做事”去了。

师爷站在阳台凭栏前,满脸愁容不展。

“旧局才终,新局就起。起手就动用了千鸟这样的雷霆手段…”

“这疯婆子,果真承了神算一脉的霸道无情…”

圆桌旁的书生一边摆着扇子,一边翻着桌上的信件:“如果当年鬼谋真没留下些后手。那这事情恐怕过不去了…”

一位脸色苍白老妪,吊着根烟枪。悠哉悠哉地坐在火盆旁,闭目养神:

“他在东土的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光了。即便真还有些残余,你认为他们能活过那个帝星暗淡的夜晚么”

“这么说来,鬼谋的手段,好像就剩下七星身后那把藏剑了…”书生收起扇子,眼睛一转悠,继续说到:“还有纯阳宫里那的那把明剑…”

师爷从阳台走回正室,摇头道:“宫里那把,已经靠不住了…”

“哎…”

“时间不早了…”

坐在角落的干瘦男子,徐徐起身。他用手抚平坐皱了的一角,便朝门外走去:

“既然老金已经下注,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再犹豫,人就真的要死咯。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我们…”

“哎”

“……”

屋内坐着的几人相继站起,离去…

“这笔生意已经亏大了。”

书生和师爷前后脚走出厢房。

“老金的商略不是我们能比的,走吧…”

“唉卡…”

满外小儿轻轻关上房门…

此刻,人去楼空,只剩还燃着的火盆,不时发出“噼啪”声。

清静…

一阵清风拂过,扰起火色轻舞。

风,吹散圆桌上堆积如山的信纸…

露出一抹灿金,

是四个烫金小字…

“京都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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