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玖越走越近, 夏朗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敢说话,只能一把拽住萧韶的衣服,手指了指自己的床, 意思是要让萧韶躺上来。

萧韶莫名其妙, 不过是个小厮而已,怕什么?

他久居上位, 根本不把一个小厮当成人来看,如果这个小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杀了不就好了?

夏朗最怕的就是萧韶的这种思想, 刚看到萧韶要开口, 就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把他强行扯到了床上。

这一扯,牵动了他背上的伤口, 刚刚才因为药粉要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萧韶看到了,微微一怔, 放任夏朗把他扯在了床上。

“嘘——”夏朗对着他做了一个嘘声的表情,然后把被子分了一半,蒙住了萧韶的头。

带着体温的被子裹挟着一阵少年特有的冷冽香气而来,萧韶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任由夏朗把他藏在了自己背后。

这时,陈玖已经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就打算推门进来。

夏朗抓紧最后的机会吹灭了蜡烛, 装作一副刚刚擦完药准备睡觉的样子, 面朝外躺下。

“大人, 您没事吧?”陈玖看着夏朗的目光里带了一丝狐疑,总觉得夏朗的举动不太对。

“没事,咳咳,”夏朗往后靠了靠,把萧韶压在了自己和墙之间的缝隙里:“刚刚擦药的时候太疼了,叫了两声而已。”

萧韶这个时候回神,听到夏朗故作镇静的声音,突然起了坏心思。

他一翻手腕,在被窝里试探到夏朗的身上,他的手冰凉,冻得夏朗一个激灵,一咬牙,但是又不能伸出手来抓住萧韶的手。

“刚刚都说过了,”陈玖看着夏朗咬着牙的样子,以为是他刚刚涂药的时候太疼了:“我可以帮大人涂药的。”

“不......不用了,”夏朗真的很想踹自己后面的那个人两脚:“我,我不习惯有人碰我。”

不习惯有人碰他?

萧韶挑了挑眉,手指略过夏朗伤痕累累的后辈,探上了腰间下面的某个部位,甚至还有闲心捏了两把。

唔,手感很好,这小子看起来挺瘦的,没想到屁股上的肉还挺有弹性的。

夏朗恨不得直接掀开被子把自己背后那人丢出去,但是却无可奈何,只能夹紧双腿,肌肉绷的紧紧的,抗拒着那人的接触。

他异样的动作被陈玖发现了,借着月光,他看到夏朗的被子隆起很大的一块,好像不止一个人的样子:“大人,您的床上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没,没有了,”夏朗反手把被子硬生生压下去一块:“我怕被子沾上我的伤口,所以支起来了一点而已。”

“哦,”陈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大人如果没事,小的就先告退了。”

“好,”夏朗看着陈玖终于转身想要离去,还没等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萧韶发出了一声闷哼。

夏朗的手,压到了他不可说的部位。

“恩?”陈玖听见动静回头,只听见夏朗突然说道:“哎!旺喜!你明天不用叫我起床了,我向皇上告了假,明天养伤一天,不去上朝了!”

他的声音掩盖掉了萧韶的闷哼声,陈玖应和了一声:“好的,小的知道了。”然后走出了房门。

木门吱呀的关上的那一刻,夏朗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萧韶一把扯开蒙着他头的被子:“不就是个小厮而已,至于吗?”

“难道皇上想让明天早上所有人都知道您来我房里偷/情了吗?”夏朗也没有好脾气的回到。

“既然你这么害怕,那杀了他,他不就说不出去了吗。”萧韶说:“明天我再给你送两个新的小厮来。”

夏朗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

萧韶第一次看到夏朗这么严肃的表情,一时竟然不敢往下继续说道。

在他眼里,夏朗永远都是嬉笑怒骂的样子,他第一次看见夏朗这么严肃的表情。

“皇上您也出身草芥,”夏朗说:“如果那个时候,上面的人对您的命也是这样看的,随便打杀了就行,您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萧韶怔住了。

“前朝昏庸,而最后激起百姓造反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那些王公贵族肆意打杀百姓,虐待奴隶,”夏朗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爹娘,有自己的儿女,他们是一个完整的人。”

萧韶突然想起来他和卿玉结缘的那件事。

那个时候他只是路边一个洒扫的小厮,因为力气大干活麻利被调到了卿玉公子的院落,却因为某一天不小心撞见了前太子陈玖想要偷窥卿玉公子沐浴的那一幕,就要被灭口。

明明那件事对前太子来说都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相反还是他经常挂在嘴边引以为傲的一件事,但是为了皇家的面子,他们这些无辜的见证人就要被灭口,后来还是卿玉公子吩咐手下放过了他们,萧韶这才留下了一条命。

“说句大不敬的话,如若卿玉公子已经转世,就成为了这茫茫众生中平凡的一人,皇上是那样期盼的再能遇见他,但是他说不定就在某一个您不知道的角落里,被人随口一句杀了算了而命陨于此,皇上会后悔吗?”夏朗的表情里带了几分认真:“而如果卿玉公子没有转世,就在那黄泉路上等着皇上您,您有颜面去见卿玉公子吗?“

“皇上,卿玉公子想看到的,是一个太平盛世,而您,没有做到。”

萧韶的心突然如坠冰窟。

夏朗的话,戳中了他内心里最害怕的部分。

他不知道,卿玉究竟还愿不愿意见他。

他是那么的渴望让卿玉复活,想让他醒过来,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能再次倒映出他的背影,但是他却一直在刻意回避了一件事——卿玉他,还愿不愿意再见到他。

他对这个位置,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执念,而卿玉走了之后,这天下于他而言,根本就成了一些可有可无的琐事。

他不是不知道丞相勾结纯贵妃,和很多大臣勾结在一起,贪污受贿。

他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个小地方在爆发一场又一场的□□,最后被小型镇压。

他也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卿玉的墓前面,小声的祈望着卿玉公子能转世回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他们对他们的王,早就已经失去了指望,宁可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死去的人身上,也不愿意期望还活着的他。

但是他懒得管,不想管,他每天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看一眼冰棺里的卿玉,盼望着他能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但是他却不知道,卿玉还盼不盼望着看到他......

不,他其实是知道的,从那封卿玉留下的诏书中他就能知道,卿玉根本不想再见到他。

心像是被外面的大雪一点一滴的侵蚀,萧韶紧紧的抓住了身下的床单,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和卿玉之间的事情?”

看到萧韶现在的样子,夏朗只觉得快意非凡,刚刚的萧韶拿着冰手捏他的屁股的仇都给报了:“臣不知道啊,但是臣想知道,陛下喜欢卿玉公子,是喜欢卿玉公子的什么呢?”

萧韶只见到面前的人的脸骤然放大,定在了自己的眼前:“是才华?是容颜?还是.......”

一双冰凉的手突然探入了萧韶的衣领,划过萧韶的胸口。

夏朗看着萧韶的表情,眼神中浮现了一丝戏谑,手指在萧韶的胸口上划抹,萧韶一身闷哼,却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抓住夏朗作乱的手。

夏朗手指灵巧的在萧韶的胸口上画着圈,吐气在萧韶的耳边:“皇上,卿玉公子会这么对你吗?”

卿玉这个词,如一盆冷水,浇醒了眼神刚刚陷入迷茫的萧韶。

他反手抓住夏朗作乱的手指,扬手拍开:“卿玉从来不会像你这样!”

他怎么忘了,面前这个人,原来可是青楼中调养出来的男子,这种动作简直是驾轻就熟!

卿玉怎么会成像他这样?把他和卿玉相比,简直是侮辱了卿玉!

夏朗被萧韶的骤然一击差点掀翻在了地上,他好不容易抓住床头,才不至于掉在地上。

他低低的笑出声:“是啊......卿玉公子,可不会像臣这样。”

“卿玉公子出身名门,又是嫡长子,从小就是世家名儒教导,年纪轻轻就在京城崭露头角。”

“臣家里有五个孩子,臣是中间的那一个,上面夭折了一个姐姐,下面有个弟弟嗷嗷待哺,臣的爹娘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只好把臣卖进了青楼,用臣卖身的钱,给臣的弟弟抓了一副药,臣不怪他们,因为臣知道,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臣十二岁开始接客,因为生的美,妈妈垂怜,还能做个清倌,臣攒了六年,终于有钱给自己赎了身,臣赎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看看臣的爹娘,”夏朗的表情淡漠,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但是我循着记忆找过去才发现,他们死在了我来之前的前一个冬天。”

“是冻死的,”夏朗轻声说:“皇上大概不知道,这世上还会有人会被冻死吧,但是那是真的。”

“一家六口人,只能蜗居在一座茅草房里,没有暖身的衣物,只能生火取暖,到最后,柴火都烧完了,”夏朗说:“他们没有办法,只能烧了屋顶上的茅草。”

“这——”萧韶想说,这难道不是饮鸩止渴吗?把房子烧了,他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夏朗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他们不知道吗?他们当然知道啊,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啊?太冷了......他们只是想要最后的一点温暖而已啊......”

萧韶想说话,但是却被夏朗用一根手指顶住了他的双唇。

这个青楼中的经典动作自然而然的带有挑情的色彩,但是萧韶却感受不到一点旖旎的气氛,只能看见夏朗把他的一只手摊开在他面前。

借着冷冷的月光,萧韶可以看见夏朗的手心里有好几个疤痕,暗红色的,深深浅浅,破坏了如此美的一双手的美感。

“这是冻疮,”夏朗看着萧韶震惊的表情,坦然自若的问道:“陛下,若是卿玉公子在这样的环境上长大,您说,他还能长成那样出尘的样子吗?”

“或者说,您还会爱上他吗?”

萧韶看着面前白皙修长的手上,深深浅浅的暗红色疤痕,一时说不出话来。

【叮,目标好感度加十,当前好感度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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