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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这不过是一出声东击西的计谋罢了, 七万精兵离城不到十日, 敌军便率领二十万大军前来, 安阳城被敌军团团围困。

苏善知道自己在梦境之中,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听信了术士的谗言,将苏家唯一女儿送上了城墙。

接下来的记忆便开始模糊了起来, 血色烟雾将面前的一切笼罩了起来, 所有的声音都开始变得失真,她听不清那些人说了什么, 一阵阵蚀骨的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一个人的命,换来了一城百姓的安稳, 敌方二十万大军, 尽数死亡。

那个术士的方法, 成功了。

接下来的记忆便开始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苏善最后的记忆便是一个白发长须的老者带着悲悯的姿态对她说。

【苏善, 你是至阴之女,以邪法被虐杀而死, 但几十万人命因你而亡,你得此怨气,成为十方鬼王,若是不加以封印, 来日必为祸天下, 今日我将你封印于至阳之地, 以阳气镇压,待你怨气消散之时,便是你重获新生之际。】

【你可愿意?】

苏善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道:“我愿意。”

然后迎接她的便是浓郁到几乎化成实质的黑暗。

她以善为名,最终却变成了邪气冲天的鬼王。

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周围传来的喧闹声音将苏善从那一望无垠的黑暗之中拉了出来,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白色的天花板。

苏善愣了一下,下一秒钟,另一份不属于她的记忆便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小姑娘,你醒了?”

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苏善转头看去,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个女人不过三十岁出头,身上穿着件白色褂子,笑起来的时候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这是看起来很面善的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上却缠绕着一层浓浓的阴气。

苏善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伸出手在那个女人的身上一抓。

那团阴气察觉到了有人要动它们,便张牙舞爪地朝着苏善扑了过来,然而刚刚触及到苏善的那只手,它们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乖乖地被她抓在了手中。

苏善做了个抓取的动静之后,女医生只觉得身上一轻,疲倦感一扫而空。

她正在好奇,便将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她两只手在一块儿拍拍捏捏,然后将手放到了嘴边,做出了个吞咽的动作来。

女医生愣了愣,很快便又反应过来。

她记得送这姑娘来的人说过,小姑娘的智力有缺陷。

这么想着,她也就不觉得苏善的动作怪异了。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身体舒服一些?”

刚刚吞噬了那团阴气的苏善觉得整个身体像是被浸泡在热水中一样,她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便看到这个女医生身上的阴气又开始聚集。

她愣了愣,抬头仔细打量了女医生一番。

女医生的额头饱满,面颊圆润,是有福之相,而且她做的是医生这一行,救死扶伤,福泽深厚,怎么身上会沾染这么多的阴气?

苏善的目光下移,落在了她那修长的颈部,之间一道几乎已经凝结成实质的阴气缠绕在她的颈部上,看样子像是要把她的脖子生生割成两段。

阴气如此之盛,这个女医生怕是有些危险。

见苏善不说话,女医生又关切地询问了她两句。

她的态度很温和,哪怕苏善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她也没有有一丁点儿的不耐之色。

这是个好人。

好人应该有好报。

“方医生,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特殊的人?那个人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东西?”

苏善看到她胸前挂着的工作牌上写着方怡两个字,便喊了她一声方医生,她声音有些暗哑,像是粗砂纸摩擦时发出来的声音。

方怡愣了一下,不知道苏善为何如此询问,她笑了笑,柔声说道:“没有,你身体还没有好,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方怡说完,转身便准备离开,苏善已经没有什么大事儿了,她还要去查房,也没有多少时间留在这里。

看着方怡的背影,苏善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身上的那些阴气越来越多,淡淡的灰色烟雾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苏善几乎看不清她的身影了。

看这架势,她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了。

苏善手边并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她左右看了看,见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束玫瑰花,玫瑰花盛开着,红色的花瓣娇艳欲滴,苏善眼睛一亮,顺手揪下一片花瓣来。

“上遮青天,下避幽地,四方恶鬼,速速招来。”

不大的病房之中陡然挂起一阵旋风,一声若有若无的尖啸声响起,黑色的雾气裹挟着一个长着锯齿的鬼头朝着苏善手中的玫瑰花瓣扑了过来,鬼头融入到黑色花瓣之中,原本空无一物的花瓣上很快便浮现出了无数黑色的脉络,那些脉络乍一看去杂乱无章,仔细去看,便会发现那些脉络组成了一个黑色的鬼头。

“方医生,请等一下。”

方医生已经走到了门边,听到苏善的声音之后,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床上的苏善。

苏善掀开被子下床,拿着那片玫瑰花瓣走到了方医生的面前,她将那片玫瑰花瓣递给了方医生,极为认真地开口说道:“方医生,你把这个带在身上,它可以救你一命。”

面前的女孩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的眼神清澈透亮,没有任何的杂质。方怡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玫瑰花瓣上,她看到花瓣上那黑色的纹路,以为是苏善用黑笔画上去的,她如此郑重地将这花瓣送给她,还说了花瓣会救她的。

小姑娘是认真的,苏善是在真心实意地感谢自己,方怡笑了起来,伸出双手将那片花瓣接了过来,然后郑重地放进了自己靠胸口的口袋里面。

“谢谢你,我会好好保存着的。”

苏善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床上去了,花瓣被方怡放到身上之后,她身周的那些阴气便被花瓣源源不断吸去了,只要花瓣不离身,她这一劫就会躲过去了。

见苏善又回到床上去了,方怡叮嘱她好好休息,自己则转身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面就只剩下苏善一个人了,她呆呆地靠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她慢慢地伸出手,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双白皙的手掌。

这不是她的手,这也不是她的身体,她居然成了玄门苏家最后的一个传人。

苏善勾了勾嘴角,想起镇压在自己墓地上方的那片天人菊。

那片天人菊出自苏家的手法,苏家最擅长的便是以花为媒介施法布阵,当年鼎盛时期,玄门有一半的人都是出自苏家,然而世事变迁,一千多年过去了,原本盛极一时的苏家,就只剩下苏善这么一个独苗苗了。

只是就连这个独苗苗,也因为那天人菊阵被破,香消玉殒了。

玄门苏善死了,而她这个鬼王苏善,却又活了过来。

她已经死了一千多年,早已经忘记了拥有身体是什么样子的感觉了,苏善活动了一下手脚,想到自己被封印在纯阳阵法前那人说的话。

他说等到她的怨气消散,便能重新为人了。

现在,她省去了投胎转世的那一步,重新变成了人,不过好像她的怨气还没有彻底消除。

这些怨气其实绝大多数都不属于苏善,而是当年那群被她弄死的人,过了这么多年,这些怨气还没有消散,苏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当年的谁是谁非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了,那些害了她的人,被她害的人,最终都已经消散在时光之中了,活下来的就只有她一个而已。

苏善叹了一口气,扯过被子重新躺了下去,她闭上眼睛,开始梳理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想要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总要对这个时代多了解几分的。

方怡从苏善的病房出来之后,将剩下的几个病房巡查完之后,便回到了办公室之中。

中午的时候,医院送来一个胃部大出血的病人,方怡连饭都顾不得吃,急匆匆地跟着病人进了抢救室。

三个小时的抢救后,方怡回天乏术,病人因为失血过多,死在了手术台上。

“请节哀。”

方怡很难受,可是他们是医生不是神。

苏善沉吟片刻,扭头看向自己身侧站着的秦荣,极为认真地开口说道:“那个古墓之中的女尸挖出来之后我可以留下来吗?”

秦荣没有想到苏善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他被问蒙了,竟然顺着苏善的话开始考虑留下女尸的可行性。

“古墓中的尸体被运出来之后,会被妥善保存起来,若是有研究和观赏价值的话,尸体会被送往博物馆,古墓之中的尸体是属于国家所有,私人留下尸体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明明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居然还不能留下来,苏善的心情有些不太好,她默默地盯着那打开的墓室大门,看着那些人类将属于她的陪葬品从墓室之中一件件地拿出来,心情变得越发低落。

一阵阴风平地刮来,厚厚的云层挡住了银盘一样的月亮,周围的温度似乎开始降低了起来。

秦荣见苏善的裙子外面只套着一件薄外套,裙子下面的腿已经被冻得有些发青,他急忙催促着苏善赶紧回家去。

苏善朝着秦荣点了点头,谢过了他送自己进家门的好意之后,她便转身进了屋子。

面前黑色的雕花大门在秦荣的面前缓缓合拢,透过大门的缝隙,秦荣看见苏善的身影被黑暗所吞噬,他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烦躁,想掏出根烟来抽,一模口袋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来,烟盒被他丢在了车上面。

夜色更深了,随着苏善的离开,温度似乎回升了一些,秦荣抓了抓自己半长不短的头发,转身朝着不远处停着的车子走了过去,在到达车子跟前的时候,秦荣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

他昨天曾经来过苏家一次,他记得苏家的雕花大铁门并不是电动的,那刚刚铁门怎么会自动开启?

秦警官,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苏善先前所说的话从秦荣的脑海之中滑了过去,他的脸色一变,顺手拉开了车门。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许是那大门上有什么机关是他没有发现的。

秦荣这么想着,启动了车子,警察局那边儿还有案子要处理,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陪着苏善。

遮住月亮的乌云不知道何时已经消散不见,银色的月光从天空之中洒落下来,正在古墓之清理陪葬品的工作人员将一个金丝楠木的梳妆盒打开,里面放着的那些金银珠宝晃得他眼睛有些晕。

这个墓室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同事在另外的一个墓室之中清理陪葬品,像是鬼使神差一般,他偷偷地从梳妆盒之中拿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珍珠,悄悄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已经躺在床上的苏善倏地睁开了眼睛,被黑色瞳孔占据了大半的眼睛里面似乎有暗色流光浮现,古墓四周那些凝聚不散的黑色阴气源源不断地朝着苏善涌了过来。

那些黑色阴气侵入到了苏善的身体之中,她眼中的黑色还在扩散,眼见着那残存不多的眼白就要被黑色彻底吞噬——

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穿透苏善房间的落地窗,精准地落在了苏善的身体上面,将原本已经漂浮起来的苏善硬生生地砸回到了床铺上面。

咔嚓—轰隆隆——

雷声响过,浑身冒着黑烟的苏善从床上坐了起来,此时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先前缠绕在她身周的那些黑色阴气也被先前的那一道雷给劈了个一干二净。

苏善抬起手抹了一把脸,神情变得更加阴郁起来,将她的东西上交给国家也就算了,那个人类私吞了她的东西,她连报复都不可以么?

苏善看着那被天雷穿过,却仍旧屹立不倒的玻璃窗,低头看了看已经被劈得浑身焦黑的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去浴室洗漱。

哗哗的水声从浴室之中传了出来,蒸腾而起的雾气很快在浴室之中弥漫,苏善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腹部,看着遍布在腹部上的那些黑色的花纹,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没想到这些东西换了具身体之后居然还在,她叹了一口气,继续搓洗了起来。

当苏善在这副身体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除了原主的记忆之外,她的脑子里面另外还多了一些的东西。

她并不是天生的鬼王,而是人类用邪法催生出来的,天生鬼王为善,而她集了二十万生魂的怨气而成,自是为恶,她集大恶而成,哪怕经过一千五百年的阵法消磨,身上的那些怨气也没有彻底被消除。

像是她这样子的后天而成鬼王,原本是天道不容的存在,不过一千五百年的镇压之后,天道终究给了她一线生机。

水流从身上冲刷过,黑色的污渍被洗去,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肌肤,苏善裹着浴袍从浴室之中出来,她并没有开灯,赤着脚朝着阳台走了过去。

时至深夜,远处的那些探照灯已经熄灭了一些,不过古墓外面的深坑之中还是有许多人在忙碌着,苏善眯起眼睛,看到一个秃顶男人急匆匆地从墓室之中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捧着一个金丝楠木制成的梳妆盒,里面装着的东西都是曾经的苏善惯常用的。

若是上交给国家,有国运压着,这些在地底下陪了她一千五百年的东西也未必能惹出什么事儿来,不过若是私人拿走了,没那洪福齐天的命,怕是压不住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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