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凉暖,金色日光万里之下,碧草如茵。
不远处,是西凉的大红色旌旗于凉都最繁华处的王帐之上高傲飘扬,血红色染满天际的蓝,随风张扬,不可一世。

水燕倾以一身雪白色貂毛大衣遮身,细细玫红色丝线勾边于她的胸前婉转打结成了一只欲随风扬去的蝴蝶。

她凝眉锁目向那远方望去,褐色的晶莹瞳孔深处倒映的是那张大写着“凉”字的旗帜,藏于大衣之中的手暗自轻握,成团。

而义渠铮则以一身黑色戎装束身,以金丝龙纹深雕细琢,一线白日光掠过他的乌发间,将他原本的俊朗更添上了王者的风范。风过,是他的眉色高挑扬起,眼中留有的是目空一切的不屑傲然之色。

他的目光是那般地笃定与骄傲,似要将这苍穹阔世囊括于他的胸怀之中。

积压多年的蓄势以待。

水蓝色的苍穹之下,在那高高的嫩绿色山岗之上,两道人影在风中站成了永恒,唯有义渠铮手中的一只浓墨重彩染成的彩色纸鸢随风摇摆,似欲不甘平凡随风摇上那万里的高空。

“为何选在此地来放纸鸢?”

水燕倾的乌亮鬓发随风凌乱扬起,她的目光始终凌厉地望着王帐上高扬而起的旗帜,任凉风扬起她的衣袂,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

她可不认为身旁的这位西凉的王子有如此的闲情逸致驱马十里来到此处只是为了陪她放一场纸鸢。

何况,随同出城的,明显是义渠铮的心腹队伍,有目的地分别分成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策马而去。

她注意到,每支队伍所携带的,都是和义渠铮手中一模一样的纸鸢。

当然,过城门的时候,守门的将士畏惧王子的威名,没有细细搜查,自然也是不知道四只纸鸢的存在的。

这般细心周密的安排,只怕是要剑指何方。

她的敏锐,让义渠铮的眉色微微扬上一挑,双目微眯成了难以揣测的弧度,称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鲜明成了与长天一般的颜色,令人屏息。

听得水燕倾的问,义渠铮修长的指尖拨弄着纸鸢之上长长的丝线,妖冶的凉唇旁是冷冷的笑意若隐若现,而双眸之中是呼之欲出的坚冰之下翻腾的炙热火焰光芒!

“因为,是时候,在油堆上,烧个引子了。”

义渠铮轻垂左手,只听道一声极其低微的声响,便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从他的袖口之中滑落到他的手心!

阳光璀璨,照耀得那匕首耀着银白色的光芒,折射着义渠铮双眼中的光芒,让水燕倾在那一刻觉得身旁的这个男人是这个草原上会嗜血的白狼!

哪里有那么心甘情愿的屈居人之下!不过是不动声色地隐忍以谋定天下于囊中的假象罢了!

他想要的,不只是玉玺表面上的称王而已,他想要的,是绝对的王权!

水燕倾侧转头,目光落在了义渠铮握于手中的那只彩色纸鸢,看见了在纸鸢背后似乎夹了一张泛黄的纸张。

那纸张以再普通不过的羊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能够确保这封信在纸鸢飞翔的过程之中不掉落,又能让人查不出这纸张的来源。

好生一场计谋!

水燕倾微微仰头,紧紧盯着王帐的方向,转而侧身一笑,将指尖点在了义渠铮手心的匕首柄之上,缓缓说道:“谋权篡位这种事儿,我倒是很有兴趣参与。不妨这纸鸢的线由我割断如何?”

她抬头,微带戏虐的目光迎上了义渠铮的目光,阳光一瞬耀眼处,是义渠铮眼中惊喜的光芒成了五彩之色!

他未曾想到,有那么一刻,眼前的这个女人,会这般地赞同着他的决定,并且愿意陪同在他的身旁!

这就够了。

义渠铮背对着阳光,薄暖细软的光线在他的眼角旁打薄,柔和成了春江水般的温柔,他宽大的手心覆上了水燕倾的手背,瞬时传来的灼热感令她欲将手抽离而去,却被他反握在了手心里!

她的耳边,是义渠铮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低低在说道:“燕倾,谋权篡位这种事,向来是男人的事。你只管静静看着便好,陪在我身边,便已经足够。”

水燕倾本来只是觉得把局面搅得乱了或许有利于自己的逃脱,故而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割断纸鸢的线,却不料这一举动被义渠铮视为了另一番意思,她心中暗暗叫苦,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便飞速将手从他的手心抽出,背在身后,慌张地转移话题说道:“我记得我们出城的时候是四支队伍,现在还有另外三支是不是掩护?”

“是,也不是。”

义渠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多了几分落寞和深沉,转而目视远方缓缓说道:“另外三支队伍确实是为了掩护本王出城,但,他们携带的纸鸢还有信件,却是和我们的,没有任何区别。而且,他们分成了三个方向策马而出,一旦信号发出,四只纸鸢便会同时向王帐落去。”

“纸鸢之上,是否还携带着其他的东西?”水燕倾心中隐隐预料到了什么,低声问道。

“不错。在王帐四周已经隐蔽地安插了我的人,只等四只纸鸢一落下,王帐便会起火。而那时,我的父王,正和他最宠爱的王妃在欢愉。”

义渠铮的眼睑里,有一抹杀光掠过,他的浓眉已锁起,巍峨的墨色山峰,在他伟岸的身影后,黯然失色。

“你并非想烧王帐这么简单。王帐起火,必然第一时间会深究。而那四封来自不同方向的信件必然是西凉王恼怒的方向。我们带的兵力,不能抵抗凉都的兵力。”水燕倾快速地便分析了到形势。

“不必抵抗,我要的,是我父王第一时间找到我的弟弟义渠兆,而我安然无恙地回到凉都,置身事外。”

义渠铮的容颜之上,是冷酷的笑意,他负手而立,目之所及处,是血丝布满的杀戮。

“你打算牺牲你的心腹,来挑起义渠兆和西凉王之间的矛盾,然后渔翁得利。”水燕倾虽然不喜欢这种牺牲无辜之人来取得胜利的方法,但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无双的计策。

“燕倾,别忘了,那四封信,我还要我的父王,亲手开启呢。我的人,死一个,必定要拉十倍的人陪葬。”

义渠铮的眼里,血丝,更加地浓厚。

“起风了。能割断了。”

水燕倾轻叹一声,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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