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过来吧!”
鹿老折身走到木桌前,端端正正坐在椅上,指了指桌上的茶水。

“世俗强者收徒,多是敬茶三杯!我们虽是修仙之人,不像他们那般繁琐,但我一生,并未依附任何人,任何势力,所以也便简单一些!今日你敬了茶,我们便有一段师徒缘分!”

鹿鼎眼中突然涌出一抹复杂,语气渐渐凝重下来。

闻言,秦阳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却也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走到鹿鼎身前,端起茶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目光敬畏地看着眼前老者,嘴角绽出一抹由衷笑意。

“师父!”

“好!好!”

鹿老连道两声好,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一张苍老脸庞都似红润了一些。

“快起来吧!”

“师父!”

秦阳起身,将茶碗接过,心中突然多出一些情感,与往日不同。

仿佛从这一刻起,他又多了一份牵挂。

世人皆说,大道无情,想要修道,就要放下心底执念、牵绊、情感,如此心无旁骛,方才能有所成就。

可秦阳自始至终便不曾相信,这世间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无情无欲。

以情悟道,再成圆满,唯有经历沧桑变幻,才能真正蜕变本心,领悟天地真意。

这是秦阳所坚持且坚信的道。

师徒缘分也好,情爱友谊也罢,在秦阳眼中未有不同,皆是他此生,将要守护的,最重要的东西。

“明日你便要下山前往北江府了,今日陪我饮几杯酒吧!”

鹿老端起酒坛,将泥封拍去,一股幽香顿时飘散而开,引得小黑都是忍不住侧目看了过来。

“你也过来吧!”

望着那小童嘴角流出的晶莹,鹿老摇头一笑,取来三只碗,挨个倒满。

小黑看了一眼秦阳,待见后者点头,方才兴高采烈地跑到桌前,端起其中一碗,一饮而尽。

“嗝!”

随着酒水下肚,小黑脸上神色顿时呆住,半晌后方才反应过来似的,咧了咧嘴,脸上浮起一片红晕,竟直接栽倒在秦阳怀里,迷糊起来。

“哈哈哈哈!”鹿老抚须大笑,摇头笑道,“我这神仙醉酿了十年,哪是这样喝的!”

秦阳脸上亦扬起一抹苦笑,将小黑轻轻放在一旁蒲团上,倒也没有太多担心。

他能感觉到这酒香中蕴含的恐怖灵气,小黑虽不曾修炼真元,但这般浓郁的灵气入体,定也没有半分坏处。

“可惜,他不在!”

鹿老叹息一声,端起酒碗细品一口,脸上露出一抹陶醉。

“这神仙酿,是我与今行一起酿的!那年他初叛宗门,整日消沉,为了帮他将心思移开,我便教他饮酒酿酒,没想到,竟将他教成了个酒鬼!”

鹿老苦笑着,仿佛看到了一段往事,眼眸中满是忧思悲伤。

“秦阳…其实你有过一位师兄…”

鹿老手掌一颤,漾起酒中一丝波澜,亦是令秦阳端碗的手掌,停在了半空。

“有过?”一抹猜测悄然涌上心头,秦阳心底暗叹一声,“这便是您开始不愿收徒的原因么?”

“原本,我是不想说与你听的!但秦阳,你既拜了我门下,为师有个愿望,希望你能替我完成…”

“师父您说,徒儿一定竭尽所能!”

秦阳放下酒,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能够被一位筑基强者称作心愿的,定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且,秦阳隐隐感觉,或许会与他那位曾经的师兄有些关系。

“帮我找到一个人,然后杀掉他!”

鹿老饮下一碗酒,周身真元突然如狂风四起,将这林间积雪,都是生生震落下来。

天空一下陷入阴沉,寒意如刀,却非来自雪,而是来自眼前那须发皆白的老者眼眸。

“师父…是谁?!”

秦阳深吸了口气,手掌悄然紧握。

他深信鹿老的为人,能被他如此憎恨的,定是这世间真正奸邪之人,那么,他便该死。

“他原叫宇文赟,如今叫什么,我并不知晓!不过…他眉心有一道伤疤,形似月牙,乃是小时候调皮捣蛋,被阵法所伤!”

鹿老似是在回忆一段往事,脸色时喜时悲,看的秦阳又是一阵疑惑。

“宇文赟?!被阵法所伤!”

“他是你的大师兄!”

“什么!!”

只是鹿老的下一句话,却是瞬间令秦阳脸色剧变。

他心底已有了猜测,但眼下之形却与他所想完全不同。

原本他以为,自己那位大师兄,定已经死在了恶人手里,而鹿老所痛恨之人,也就是杀害师兄的仇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就是他那个从未谋面的大师兄!

“为…为什么…”

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从当日矫今行提起收徒一事时,他便看到了鹿老眼中闪过的挣扎悲伤。

一个能在鹿老心底留下如此痛苦之人,定是他所在乎的吧?

“秦阳啊!人这一生,会有许多选择,但你要记得,永远…别忘本心!你这位师兄,是我从小养大,天赋绝伦,本应是我大炎成名的强者!可惜…待我将他教养成才,却发现,他体内流的…竟是异族的血…”

“什么?异族?可师父…异族又是什么?!”

秦阳眉头轻皱,眼眸中满是疑惑。

“是啊!当初,他也是这样问我的…而我…却将他引向了岐途…”

鹿鼎眼中闪过一抹泪光,“那时的我,自大固执,有许多事情看不通,想不透!对于异族妖族都没有太多好感!于是,为了遮掩他的身份,我将府里所有关于异族的书籍全部焚烧…”

“可人之本性,便是欲压愈扬!我本是为了彻底掩盖他的身份,希望他此生都不会知晓出身的不同,可终究是被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话到此处,鹿老竟已流泪满面。

“他自己跑去了洛川,见了异族,从那之后,便变了一个人…”

“洛川?异族?!”

秦阳眼中苦涩愈浓,他虽在柳烨手中得到一本杂记,但上面记载的,却多是兖州地界上的信息,对于其他四州四海,多是一笔带过。

此时听鹿老提起这些陌生名字,心底顿时对这天地的辽阔有了更深的认识。

说到底,秦阳也不过才走出青山村一年左右的时间。

而在这一年时间里,他甚至连北江府都未能走出去,更何况是那异族聚居的洛川之地。

只是从鹿老的话里,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局,那位从未谋面的师兄,定是被异族之人蛊惑,背叛了人族。

而这,便是一段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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