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河中,碧波荡漾,凄冷的河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而至,无数根嫩绿的水藻随之翩翩起舞,一条条色彩斑斓的游鱼来回穿梭游走于其中。
虽然凄冷,但却是生意盎然。

一个年龄约摸有四十余岁,面白如玉,眉如泼墨,目似星辰,鼻如玉柱,唇红齿白的中年人正盘膝端坐在河床之上,不紧不慢地吸气呼气,一袭青色的衣衫不断地如风箱一样鼓起,然后再瘪下去,如此周而复始,始而复周,风轻轻地扬起他颌下的三绺长须,拂起他垂落在肩头上的长发。

道道白色的蒸汽自他头顶上散发而出,乍看之下,他既有着文人墨士的儒雅,眉宇之间亦不时地透露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威严与霸气。

良久,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地观望者四周。

陛下,你感觉如何?“一个身高七尺,面白如雪,脸上沟壑纵横,眉如黑刀,目似铜铃,头戴玄黑色铁盔,身着鱼鳞铠甲,腰悬弯刀的武将大步走上前来,恭敬地问。

好多了,鸿钧那老东西设在朕身上的禁制,终于让朕给冲破了!”中年人站起身子,轻轻地晃了晃异常酸麻的胳膊,意兴盎然地道,环视着四周的目光深邃而灼热。

恭喜陛下!“那武将当即沉声抱拳道。

不消说,这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人正是在天宫多日未曾现身的玉帝,而这员武将,则是奎木狼的弟子,亦是他当前的心腹盘明峰。

玉帝没有再说话,而是”嗖“的一声从腰间拔出那镶金嵌银的佩剑,急速地舞动了起来,随着手腕的快速转动,数个朴实无华的剑花瞬间被挽起,水浪不断地被劈开,一条条从近旁有过的鱼虾更是毫无征兆地被凌空劈成两半,汹涌澎湃的鲜血瞬间把河水染成了红色。

杀!”玉帝豪情万丈地吼道,身子瞬间如火箭般拔地而出,右手猛地一挥,手中长剑既化作一道流光飞射而出,划开水浪,撕裂空气,然后深深地插入了一块巨石之中。

此时,他已一举突破了金仙巅峰,迈入了太乙金仙之境。

你现在赶紧回到天庭,让千里眼顺风耳尽快给朕打探三界中的消息,有其是花果山一众妖怪的情况。“玉帝负手而立,声线平缓地道,字里行间却是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霸道与豪迈。

诺!”盘明峰双手抱拳道,旋即转身驾云离开。

玉帝咧开嘴,欣喜地笑了,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欣慰,如此的扬眉吐气,这一刻,他才感到自己终于有点帝王的样子了。

在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三界中,修为、实力,就是一切,以前,他的身体被鸿钧设下禁制,修为到达金仙之境后便止步不前,因此才被孙悟空所欺,被三清视若孩童,而如今,在吞食了这通天河中大量的血食,并吸收了大量被孙悟空和阴阳带出来的盘古精气之后,他终于突破了鸿钧的禁制,并硬生生地将修为从金仙提升到了混元金仙下阶!

这里的灵气还算充足,那股精气也足够庞大,在这里长待,继续如此这般修炼下去,我迟早有一天会成为顶阶玄仙,甚至是成圣,到了那个时候,三清、如来、孙悟空,你们给朕带来的耻辱,朕一定要加倍奉还!“玉帝心中恨恨地道,目光如炬地望着前方。

玉皇大帝陛下,你是不是想修炼成圣,打败三清、如来、孙悟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万天之主,三界之王?”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骤然在这宽敞空荡的河床中回响,清冷、洪亮、且有着一种刀子般的穿透力。

你是谁?“玉帝冷声问道,将长剑重新握在了手中。

是我,别来无恙啊!”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道朦胧的影子瞬间在玉帝的面前乍现。

虽然很是模糊,但玉帝能依稀看出,这是个白净斯文,五官清秀的文士,但眉宇间那股阴冷萧杀之气却是能让许多所谓杀人如麻的恶魔都为之侧目。

很显然,这道人影并不是表面上所显露出的那么简单。

你是何人?“玉帝问。

我是阿修罗界的大焚天。”那道影子缓缓道。

阿修罗界?“玉帝不由陡然一惊,然后淡淡地笑了。

阿修罗界位于地狱黄泉深处的幽冥血海之中,不过早在一千多年前,便被如来率领一众佛陀菩萨罗汉所占领,阿修罗族亦被残杀殆尽,如今的幽冥血海已成了佛门的阿鼻地狱,而你,又凭什么证明你是大焚天,朕虽未与阿修罗族有过直接的接触,但也知道,所谓的大焚天一个脑袋上长着四张脸,被暹罗国人尊之位四面神,而不应该说一位面目清秀的东土文士吧?”

亏你自诩为万天之王,三界之主,对于神魂随意幻化之事却是不甚知晓。“大焚天冷冷一笑,一颗颗晶莹的念头旋即散开,在虚空中盘旋了一圈之后便重新组合在了一起,所形成之物正是一个披着淡黄色长袍,有着四条胳膊,脑袋上亦长着四张脸的神祇。

你,你还真的是大焚天?”玉帝怔怔地看着眼前容貌突变的家伙,惊愕地道。

准确地说,我只是大焚天的一缕残魂。“大焚天不紧不慢地道,眼眸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缕哀伤。

我之前的肉身早在一千多年前便被如来所毁,之后好容易夺舍了一具气质偏阴柔的东土读书人的身躯,修为好容易恢复到了地圣,又被孙悟空所重创,所有的念头,包括那具肉体,亦被那猴子的五昧真火所焚烧殆尽,只有这么数百个残念逃脱。”

是孙悟空毁了你好不容易夺舍的肉身?“玉帝冷声问道,心中忽的产生了一丝兴趣。

是的,你不是也恨孙悟空吗?你不是也希望他死吗?你若是愿意和我们阿修罗一族合作,我们不但有办法让你的修为一日千里,待到冥河老祖复活之时,我们击败佛门,报了血仇之后,我们还会助你灭了三清,杀了孙悟空,让你成为真正的万天之主,三界之王。”大焚天目光灼灼地看着玉帝,一字字地道。

你的条件的确很诱人,但是,很关键的两点你却一直没有告诉我。”玉帝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字字如金地问。

第一,你们将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助我迅速提升修为,毕竟,此处灵气浓郁,其中更有着一股似是来自混沌时代的精气,这一切的一切,于朕的修炼,都是大有裨益。第二,凡人尚且知道,普天之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朕身为天界之主,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又岂会不知,若是朕与你们合作,你们要从朕这里得到什么?不妨直言。”

玉皇大帝果然是快人快语,那我就开门见山了,陛下要快速提升修为再是简单不过,我这有一门功法,很适合陛下这样的人修炼,陛下若是得此功法,修为必定可以一日千里,成圣只是世间问题,至于我们想要从陛下这里得到什么,只需陛下给予我,还有其余侥幸从佛门的屠刀之中逃脱的阿修罗族人授予仙箓,册封我等为仙官,并在天空中寻得一处清幽雅致之所供我等修炼。”大焚天声线平缓地道。

这是为何?”玉帝不解地问,漆黑如墨的眼球也随之轻轻转动。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阿修罗一族不但要助他修炼成圣,还心甘情愿地要在手下为官,为那如今摇摇欲坠,几乎已是名存实亡的天庭效力。

因为,我们需要一个身份作为掩饰,自阿修罗界消亡以来,那如来无时无刻不在留意写我们残存的阿修罗族人的动向,一直想着要将我们斩草除根,所以,为了掩如来的耳目,我希望陛下能给我们一个身份,在明面上册封我们为芝麻点大的小官即可,同时提供一处清净之所进行修炼,至于合适的肉身我们自己会去寻找,去夺舍,不劳陛下费心。”大焚天直截了当地道。

这大焚天给朕的功法至少应当是阿修罗界的中乗之物,朕若照其进行修炼,就算难以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但对朕本身的修炼亦是有益无害,至于他们几个想让朕封他们为仙官,不过是想掩佛门的耳目罢了,朕只需如当年对待那孙猴子那般,封他们个有名无实的空衔即可,不过他们可和那该死的孙猴子不同,必要的时候,说不定还能给予朕需要的帮助。”想到这里,玉帝当即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落落大方地道。

既然你们有诚意助朕,朕亦会以诚相待尔等,待朕大功告成之后,必会以涌泉相报之。”

既如此,那大焚天就待阿修罗一族的同胞谢过陛下了。”大焚天不卑不亢地道,双手抱拳,躬身向玉帝作了个揖,那看似诚挚的目光中不经意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邪魅与阴森。

大唐帝国,已没有了往日的兴盛与繁华,大江南北,处处皆是荒芜的农田和遍体鳞伤,身首异处的尸体,鲜血把一寸又一寸的土地染成了妖异的殷红色,透露出无尽的悲凉与萧索,战争的阴云笼罩着这偌大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切都是因为,安禄山,那个忠心耿耿,曾言要誓死捍卫大唐江山的胡儿反了。

开元之治晚期,国家承平,大唐的军力国力远超太宗高宗之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李隆基骄傲之心日甚,自改元天宝之后,日日与贵妃杨玉环花前月下,相偎相依,夜夜笙歌,不理朝政,并爱屋及乌宠信杨贵妃的堂兄,即贪财又无德的杨国忠,及口蜜腹剑,心情阴暗偏狭的宰相李林甫,二人把持朝政,杜绝言路,排斥贤良,并无休无止地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朝局愈发昏暗腐败,民间更是怨声载道,大唐国势由此急转直下。

久怀异志,且坐拥范阳、平卢、河东三地精兵的安禄山遂率领麾下唐军及同罗、奚、契丹等胡族军士共十五万大军,以“忧国之危、奉密诏诛除奸相杨国忠”为名自范阳起兵,浩浩荡荡地向长安城进发,由于海内承平已久,驻守内地的唐军士卒久未经战事,早已没了太宗时期的血性,见安禄山军队刀枪如林,兵强马壮,纷纷望风而降,唐军损失惨重,洛阳、长安相继失陷,李隆基和一众大唐皇室成员已在神策军的护卫下撤退到了马嵬坡。

站在斑驳的城头之上,遥望着火光阵阵,已悬挂起了安史叛军大旗的长安城,李隆基不禁喟然长叹,目光再也没有了初登基时的那种威严、锋锐、明澈与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哀伤、悲凉与颓丧,华丽的五爪金龙袍亦不复往日至光彩,绣在其上的龙的眼睛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机,那目光显得空洞、麻木而呆滞。

此时的他,与其说是一个君临天下,作用四海的帝王,倒不如说是一个意志丧尽,行将就木的老人,那不停地晃动着的身躯,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

三郎,别怕,安史叛军暴虐,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天下百姓依旧人心思唐,稍加时日,我大唐一定能平定叛乱,收复失地,你亦可重整旗鼓,重振大唐之天威。”头戴凤钗,一袭金色长裙的杨贵妃迈着轻盈的舞步,不紧不慢地走了上来,柔声说着,将一袭狐裘轻轻地披在了李隆基的肩膀上,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

谢谢你,爱妃。”李隆基沉声叹息道,满是斑驳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杨贵妃的纤纤素手上。

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朕不知道,那安禄山,明明已经位极人臣,朕不仅赐他豪宅千间,良田万顷,让他节制范阳、河东、平卢三地兵马,还视他如子侄,对他信任有加,有人对朕说他有异心,朕还毫不犹豫地将那人杀了,并将人头送到安禄山处以示歉慰,他为什么还要反朕?”李隆基悲愤交加地道,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长安城楼上那面在风中飘忽着的“安”字大旗,不由心口一痛,狠狠地咳嗽了几声。

落在他手帕上的,是妖异的鲜血。

三郎,安禄山不忠不义,必遭果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的身体啊!”杨贵妃关切地道,很是心疼地抱住了李隆基的身躯。

就在这个时候,城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愤怒的喊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

怎么啦?这究竟是怎么啦?”李隆基不由得感到一阵惊诧,一种不详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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