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光阴如梭,花果山中,那一株株高达数丈有余的松柏如参天的巨人般傲然挺立,不知存在了多少个年头,但枝头上的叶子却依旧娇嫩欲滴,充满活力。
凡间如今是何年月?”望着天空中那散发着耀眼红光的艳阳,孙悟空若有所思地问,风轻轻地拂过他的发梢,吹卷起他那猩红如火的战袍。

大圣为何突然间问这个?”一旁担任护卫的孙火不解地问。

我想起了很多,想起我们曾相助大唐击破高句丽,并重创佛门,让那如来当众立下重誓,五百年之内不得侵犯花果山寸土,算是逼迫那自命清高,不可一世的佛门签了城下之盟。”

哦,原来如此。”孙火若有所悟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

凡尘之中,七十年已过,当年的小皇帝李治如今已化为冢中枯骨,灵魂也已经转世投胎,大圣若是念及旧情,要将他寻回,只需向地府拟一道旨,那已归附我圣庭的十殿阎君自会操办。”

不必了。”孙悟空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声道。

凡人寿元不过短短数十年,即便是至尊的帝王亦是不可逃脱生死的轮回,他既已转世投胎,我又何必再对其进行叨扰,我和他的缘分,已经尽了。”

大圣,李治是已经驾崩二十余年,如今在帝位上的乃是他的孙子李隆基,李隆基倒也还真是个人才,生性英明果断,懂武功,晓音律,继位之初便重用贤才,大力整顿吏治,革除弊政,励精图治,使得大唐国力蒸蒸日上,附近的扶桑,新罗,百济登国皆来朝贺,大唐国已俨然成为南瞻部洲第一大国。”袁洪一脸赞许地道,右手腕如螺旋般轻轻转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漆黑如墨的镔铁棍。

哦,如此说来,这李隆基倒还是个人才,假以时日,或许能让大唐的国力超越贞观全盛之时。”孙悟空眼前一亮,当即宛然轻笑道,显然对这李隆基来了兴趣。

东土大唐国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尊奉他齐天大圣孙悟空为最伟大的神祈,在偌大的东土境内,他齐天大圣的庙宇无论是数量还是规模,都远超道派天庭诸神和西方诸佛,所以,这大唐国也算是他庇护下的一个国度,于感情上说,他自然是希望大唐国出一名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明君。

那李隆基从小天资聪颖,假以时日,或许真能超越他的父亲李治,甚至是曾先祖李世民,不过嘛,我昨日在阴曹地府中与那十殿阎君喝酒的时候,不经意地翻阅了一下生死簿,恰好看到了李隆基的命数,这李隆基能活到七十多岁,寿终正寝,不过他命犯桃花,大唐国也会因此而遭逢大劫。”六耳猕猴缓步走了过来,不紧不慢地道。

你是说,这李隆基命中会注定因为一个女人而遭逢大劫?”袁洪怔怔地看着六耳猕猴,颇为惊愕地问。

这是生死簿上所写,其中的具体是由我也不大清楚。”六耳猕猴淡淡一笑,饶有兴趣地摊开双手,漫不经心地道。

难不成,你因为昔日与李世民,李治的情分,想要帮他一把?”

人间之事,但由人为,大千世界之中,无论是凡人,还是神仙妖怪,都有属于自己所固有的命数,而要想改变命数,只能靠自己。”袁洪缓缓抬起头,长叹息道,目光中透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惋惜与悲凉。

我只是不希望,一个本可以成就一番大业的明君,因为一时的放纵而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使得江山易主,最终还要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你想到了当年的帝辛?”孙悟空若有所思地问,目光悠然地凝视着袁洪的眼睛。

帝辛得到如此下场,实乃罪有应得,只是妲己,却为此背负了一千五百多年的骂名,这些帝王将相们所犯下的错,为什么不敢自己承担,为什么非要推到女人的身上?”袁洪眉头紧锁,怒目圆睁,恨声骂道,镔铁棍突然重重地点在了地面上,“咚”的一声闷响瞬间传来,地面上立即出现了一道深达数尺的裂痕。

你还在想着你的妲己,对吗?孙悟空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问。

一句承诺,一生挚爱,我袁洪非薄情寡义之人,曾经所爱过的人又怎么可能忘却,无论是岁月流逝,还是斗转星移,我对妲己的爱永远不会改变,今生今世,我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仙或者是女妖。”袁洪不卑不亢地迎上孙悟空的目光,字字如金地道。

俺老孙曾经答应过你,有朝一日一定会帮你寻回妲己的魂魄,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紫微宫,勾陈宫,还有天河亦被我圣军所占据,天庭元气大伤,几近名存实亡,佛门也不敢轻举妄动,十殿阎君更是送上厚礼,奉我们为正朔,眼下正是到那森罗地府之中,让那十殿阎君为你寻回妲己魂魄的绝佳时机。”孙悟空轻拍袁洪的肩膀,正色道。

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前往地府。”袁洪字语铿锵地道,目光中不由得透露出了一抹期待与憧憬。

虽然不知道此行能否成功,但他等这一天,确实是等得太久太久了,一千五百年的岁月,太过短暂,也太过漫长。

地府之中,依旧是引起缭绕,冷风习习,一个个披坚执锐的鬼卒列成整齐的队伍,在黄泉路、奈何桥上来回巡弋,忘川河中,河水依旧如墨汁般漆黑,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时地从中传出,那是一条条铜狗铁蛇在噬咬着一个个生前行了太多恶事的恶灵。

孙悟空和袁洪悠然地漫步于奈何桥之上,见到他们的鬼卒纷纷躬身行礼。

行礼就不必了。”孙悟空轻轻挥了挥手,宛然轻笑道。

快带我到阎王殿中,我找十殿阎君有要事相商。”

诺!”领头的一个身高八尺,青面獠牙,腰悬长刀的武举鬼卒立即躬身应道,便恭敬地领着孙悟空向阎王殿走去。

不知齐天大圣和神猴大将军降临,小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秦广王忙不迭地走到孙悟空跟前,躬身拜倒。

其余九名阎君在略微整了整衣冠之后,也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孙悟空的面前,齐齐拜倒。

今天我们前来不为别的,只为一件事。”孙悟空开门见山地道,同时挥手示意他们站起。

不知大圣前来所为何事?”秦广王小心翼翼地看着孙悟空,恭敬地问。

我今日来此只为一件事,那就是让你查一查当年殷商灭亡之时,那九尾妖狐妲己在被陆压道人的斩仙飞刀所杀之后,神魂去了哪里,转生到了何处。”孙悟空不紧不慢地道。

大圣来此,当真只为此事?”秦广王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孙悟空,目光中似乎夹带着些许的疑惑。

其余九名阎君也纷纷用大惑不解的目光看着孙悟空。

他们不知道,孙悟空为什么会亲自前来地府寻找那只一千五百年前断送了商纣王锦绣江山,在人世间留下千古骂名的妖狐妲己的魂魄。

不瞒你说,你们眼中那所谓红颜祸水的妖狐妲己乃是我袁洪生平最爱的人!”似乎看出了十殿阎君的想法,袁洪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广王,一字字地道,森冷的目光凌厉如剑。

既是如此,小王立即查。”秦广王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直跳着,那沟壑纵横,显得威严而狰狞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涔涔的汗水。

阎王,也会怕死,尤其是面对一个实力不知比他强横多少倍的强大存在。

陆判官!给本王把生死簿拿过来,仔仔细细地查,一定要查到那妖狐妲己在封神大战之后究竟投胎去了何方。”沉默良久,他才勉强回过神来,然后朗声下达了这么一道旨意。

诺!一个四十出头,面白无须,眉如泼墨,目似汪洋,头戴一顶黑色幞头冠,身着一袭灰色长衫的文士当即缓步走到那用千年楠木打造而成的旁,仔细地翻找了起来。

此人正是秦广王麾下第一主簿陆判官。

世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陆判官越翻越是仔细,越翻翻找,他越是心惊,因为把书架上的生死簿,转生册之类的书籍找了个遍,每个字都仔仔细细地读了又读,硬是没有发现有关妲己的任何字样。

你这是怎么了?都快过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找到吗?”秦广王眉头微皱,轻轻挥了挥宽大的袖子,有些不耐烦地喝斥道,然后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孙悟空和袁洪。

孙悟空和袁洪依旧是双手轻轻环绕放在胸前,一脸的恬静淡然。

秦广王立即缓缓松了口气,其余九名阎君却还是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真的害怕孙悟空和袁洪一怒之下砸了森罗殿,并将他们十个打成肉饼。

启奏阎君,书架上所有的生死簿我都翻了个遍,就是没有找到丝毫有关苏妲己的信息。”陆判官亦步亦趋地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看着秦广王,沉声说道,光洁的额头上已然布满了涔涔的汗水。

你说什么?”秦广王冷声问道,脸“唰”的一下变得铁青。

秦广王,你不会是在忽悠我吧,你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接引超生,却为何连一个一千余年前枉死的狐妖的信息也查不到?”袁洪冷声问道,凌厉的目光如利剑般直刺秦广王的眼睛,碗口粗细的镔铁棍已变魔术般的出现在了手中。

秦广王不由为之一怔,目光呆滞地看着袁洪,身子僵直地立于原处,整个人宛若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其余九名阎君亦是呆呆地伫立在原处,眼神空洞而充满恐惧,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停止了流动,一颗心更是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嗓子眼上。

因为,他们都感到一股寒流铺天盖地地袭来,通过血细毛孔一点一点地渗入他们的体内,让他们皆感受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冷,那是击杀了无数生灵,经历了千余年的腥风血雨才可能拥有的杀气。

神猴大将军,就是借小王十个,一百个胆子,小王也不敢欺骗与你啊!”秦广王神色惶恐地看着袁洪,声音颤抖地道。

是啊,神猴大将军,我们既然已经奉花果山圣廷为正朔,自是不敢欺瞒于你,你的红颜知己妲己身死之时,封神大战适才结束,阴司冥府尚未组建,故生死簿上没有记载任何有关她的信息。”阎罗王也走了过来,正了正头顶上有些歪斜的冕旒,小心翼翼地道。

你们说的可是实话?”袁洪眉头紧锁,紧了紧手中的镔铁棍,不甘心地道,从体内涌出的杀气更加的强横浓烈。

是真的,是真的,就算是借小王十个脑袋小王也不敢欺骗于你。”轮转王亦是诚惶诚恐地道,惊惧的目光一刻也未敢离开袁洪的脸。

还请神猴大将军宽恕。”在袁洪强大的杀气和灵力威压之下,这些在凡人心中享有无上威严的十殿阎君当即不约而同地双膝跪倒,穿着黑色丝织蟒袍的身躯亦是不停地颤抖着,仿佛一只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鸡。

袁洪,算了吧,他们的确是查不到。”孙悟空轻拍袁洪的肩膀,沉声道。

即使你把他们都杀了,你也找不回你的妲己,至少这样的方式找不回来。”

那我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让妲己永远地离我而去吗?”袁洪怅然道,目光中瞬间焕发出无尽的悲凉。

先回花果山再做打算,如今我们已拿下了三界之中的半壁江山,已鲜有人能与我们为敌,妲己若是与你有缘,他日自会与你重逢,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孙悟空目光复杂地扫了一眼黑压压跪倒在地上的十殿阎君,沉声说道。

东土大唐国,蜀州。

一条古色古香的巷子中,一座占地二百余平的宅邸昂然屹立,朱红色的墙壁璀璨而刺目,屋顶上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铜制的大门两旁,各站立着一尊高二丈有余,形貌魁梧狰狞的石狮。

这是蜀州司户的府邸。

府邸大堂之上,一个三十出头,头戴一顶金色束发冠,面容白净斯文,身着一件白色绸缎长袍的文士正来回地踱着步子,一把画着水墨山水图案的折扇在他手中来回晃悠着,清澈的眼睛里不时地透露出一种万份忧虑的光,乍看之下,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焦躁与不安。

他的心的确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因为,他的妻子正在临盆,生产的过程中,似乎还遇到了困难,闺房之中,不时地传来一声声妇人痛苦的惨叫。

他的妻子每叫一声,他的心都会感到一阵刀割般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妻子的惨叫声终于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

老爷,老爷,是个女孩!”接生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手里正抱着一个肤色红润,哇哇大哭着的女婴。

哦。”他轻轻“哦”了一声,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然后缓缓地转过脸,迫不及待地将女儿从接生婆的手中抱起。

女婴的脸如粉雕玉琢般晶莹剔透,一身的皮肤皆光洁如玉,仿佛大师精心打造的玉人。

粉妆玉砌,天生丽质,为父就给你取名玉环。”杨玄琰心中默默地道,左手轻抚着女婴的额头,目光中流露出的,是一种伟岸如山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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