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棚里,苏清嘉被绑在椅子上,蔫头巴脑的样子。
他腕上的血还没有完全止住,顺着手指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地上。

苏轻鸢注意到,他额头上的青筋不住地乱跳,似乎正在忍着极大的痛苦。

“二哥。”苏轻鸢走过去,碰了碰他的手腕。

苏清嘉睁开眼睛,惊喜地看着她:“四妹?!你……你真的活过来了!”

苏轻鸢蹲下来替他解开绳子,叹了口气。

苏清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原来母亲真的是巫女?这起死回生之术,简直太神奇……”

苏轻鸢一脸无奈:“二哥,我都‘死’了两天了!这要是在盛夏,尸体恐怕都腐烂发臭了,哪里还有活过来的道理?她说能起死回生,你就信她?”

苏清嘉呆了一呆:“怎么……没救活?可你明明是……”

苏轻鸢扶着他在旁边的一块圆木上坐下,无奈道:“‘死人’能救活,说明那人根本没死透;若是真的死透了,再醒过来可就不一定变成什么东西了!旱魃,僵尸,鬼魅……要不要了解一下?”

苏清嘉打了个寒颤,许久才转过弯来:“所以,你其实没有死?可是父亲明明说……”

“果然跟他有关?是他跟百里昂驹合谋毒死我的?”苏轻鸢沉声问。

苏清嘉不会说慌,只好点了点头。

这时念姑姑正火急火燎地找了过来,苏轻鸢便抬头笑道:“原来爹娘早就和好了,我还不知道呢!”

“谁跟他和好了?”念姑姑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苏轻鸢抿嘴笑道:“休想瞒着我!父亲跟百里昂驹合谋毒死我,那毒药却是你提供的,你还说没和好?”

念姑姑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毒死你?你是说——你中了毒?是缀珠草?”

苏轻鸢眯起眼睛,有些诧异。

她以为念姑姑是知道的。

这样看来,居然还有内情?

念姑姑接触到苏轻鸢审视的目光,居然瑟缩了一下,许久才道:“你也许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百里昂驹向我要缀珠草,只说是要用在陆离的身上。”

“有区别么?”苏轻鸢失笑。

念姑姑瞪着眼睛,怒道:“当然有区别!我还不至于狠毒到亲手毒死我自己的女儿!我想杀陆离是不假,可你细想想,我何曾害过你?!”

苏轻鸢并不打算深究这句话的真假。她垂下眼睑,淡淡道:“你要杀陆离,也就等于是要杀我了。”

“你又跟那个小畜生和好了?”念姑姑黑着脸问。

苏轻鸢点点头,平静地道:“我以为这是你的安排,毕竟是你的同伙百里昂驹把我送回他身边去的。”

“百里昂驹——那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念姑姑气得七窍生烟。

苏轻鸢抿嘴一笑:“他并没有出尔反尔,他只是两面三刀而已。你也不想想,百里昂驹心里装的是宏图霸业,他怎么可能只跟你一个妇道人家联手?他此刻的盟友是我爹,以后还会拉拢更厉害的枭雄。他会一步一步踩着所有人的尸骨站到最高处,而你和我爹,只是被他利用的可怜的棋子罢了。”

“他休想得逞!”念姑姑咬牙切齿地道。

苏清嘉在旁小心翼翼地插嘴道:“不管怎么说,如今四妹平安无事,这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苏轻鸢没有反驳他的话,脸色却也没有缓和。

毕竟她还不知道陆离如今怎么样了。若是有什么不测……

苏轻鸢已经开始脑补自己疯狂地杀向西梁的场景了。

念姑姑忙笑道:“不错,平安无事就好,百里昂驹那边,我会去找他算账!这会儿也不早了,你二人随我去吃点东西——”

这时,外面的巷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大笑:“苏夫人,您的宝贝女儿平安回来了没有?”

是百里昂驹。

念姑姑丢下苏轻鸢兄妹二人,拔腿便冲了出去。

这时,百里昂驹已叫人撞开了大门,正跨在门槛上,笑吟吟地向里面张望着。

念姑姑迎上去,面色平静:“回来是回来了,平安不平安恐怕就只有你六皇子殿下知道了。”

“怎么,”百里昂驹脸色大变,“莫非有什么不妥?”

念姑姑仰起头,冷冷地看着他:“死了。”

百里昂驹立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她从我手中逃出去,不辞辛苦地追到薄州来,陆离怎么舍得不好好待她——她是怎么死的?”

“缀珠草。”念姑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

百里昂驹大惊失色:“不可能!那缀珠草,我分明已交给了令巧儿。——难道是陆离厌倦了她,竟狠心同令巧儿一起对她下了毒手?!该死,我本来应该好好看住她的……我早该想到,陆离既然已经宣称她死了,又怎么可能容她活在世上!”

念姑姑低下头,发出一声冷笑:“百里昂驹,你的手段倒挺高明!你毒死了我的女儿,却推到陆离的头上……你甚至还假装好心地向我报信说陆离要送她回城,让我到城门外拦截——好手段、好算计!”

“这是怎么说的?这真是千古奇冤……”百里昂驹一脸无辜。

念姑姑冷笑着,逼视着他:“你敢说你问心无愧?既然如此,你可敢走进这院子里来?”

百里昂驹略一迟疑,竟果真向前跨出两步,走了进来。

念姑姑脸色微变,态度立时缓和了:“你真的没说谎?真是陆离下毒害她,不是你?”

百里昂驹举起手,作指天发誓状:“昂驹若有心毒害苏轻鸢,让我即刻遭雷劈如何?”

苏轻鸢从草棚里走出来,冷声道:“可以。但你要说清楚什么时候遭雷劈?若是八十年后再遭雷劈,你岂不是赚大了?”

“你……”百里昂驹呆住了。

苏轻鸢缓步走到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算是活见了鬼,你也不必吓成这个样子吧?不是说西梁人大多不敬鬼神吗?”

百里昂驹定了定神,露出笑容:“原来苏夫人是吓我的。我就说嘛……”

念姑姑转过脸来,看着苏轻鸢:“你又骗我?”

苏轻鸢嘲讽地笑了一声:“难怪你这么多年一事无成!旁人装模作样地发个誓你就信以为真,你自己就没有脑子吗?”

念姑姑审视地看着她,眉头拧得死紧。

苏轻鸢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陆离总说我蠢,我一直不服气;如今想来,若是脑子随娘,恐怕还真聪明不到哪儿去!”

念姑姑在旁听见,脸色越来越黑。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冷静下来,怒瞪着苏轻鸢:“我在门口下了禁制,六皇子若是心中有鬼,断不能轻易走进来。——你如何解释?”

“哦,”苏轻鸢仰头望天,“门口的禁制恐怕已经不太好用了。毕竟你的本事实在有限,煮出来的饭都比旁人的馊得格外快些,术法不太灵验那也是常有的事。”

念姑姑平生最恨旁人说她的术法不灵。——因为确实经常不灵嘛,被人揭短什么的最讨厌了。

所以这会儿她是真气得嗓子都冒火了。

“二位,”百里昂驹拍了拍手,“这会儿夜已深了,没道理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吵来吵去。昂驹已在军中备了薄酒,不知二位肯否赏光?”

念姑姑首先皱了皱眉:“百里昂驹,能帮你的我都已经帮了,接下来能不能杀掉陆离、能不能灭掉南越,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你我的合作已经结束了,你还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我可不会相信你真的是来请我喝酒的!”

苏清嘉在里面听得着急,终于不顾苏轻鸢的嘱咐,快步走了出来:“六皇子,你们不是在山里围剿宁渊的残部吗?怎么会……”

百里昂驹看见他,很快露出了笑容:“原来少将军在这里!这次你擅自出走,致使左翼将士群龙无首,令尊大人发了好大一场脾气呢!”

苏清嘉的神情有些忐忑,顿了一下才道:“以后我自会回去向父亲请罪。倒是六皇子您,这会儿不在山上收拾残局,出现在这里是何用意?”

“本王自然是来帮苏将军接他的妻女回府。”百里昂驹从容笑道。

苏清嘉不信。

苏轻鸢听着他二人的言外之意,心中忽然有些发慌。

她不是怕百里昂驹把她抓了交给父亲,而是……

如果父亲那边平安无事,那么陆离的处境究竟如何?

她的疑问很快就解开了。

百里昂驹把玩着手里的马鞭子,笑得十分温和优雅:“如今陆离已死,宁渊已降,金甲卫伏诛,北燕败逃回国……天下已经大定,苏将军也该好好享一享天伦之乐才对!他若知道四小姐尚在人世、夫人依旧与他同心同德,定该老怀大慰了!”

苏清嘉脸色微变,忙走到苏轻鸢的身边,攥住她的手腕:“别难过,你还有我们!父亲其实也还是疼你的,只要你今后好好听他老人家的话……”

苏轻鸢抿嘴一笑:“二哥,等见了父亲的时候,他若要打死我,你可一定要替我求情啊!”

苏清嘉看到她的笑容,一时有些发懵:“你……不难过?”

苏轻鸢笑得更愉快了。

她当然不难过。

这会儿已经是二更天了,百里昂驹仍然很有耐心地站在这简陋的院子里同她说话,这说明什么?

一个在战事中大获全胜的邻国皇子,有必要屈尊纡贵到这个地步吗?

如果陆离真的死了、如果天下真的已经大定,百里昂驹作为友邦贵胄,这会儿应该坐在薄州城最舒适的行馆里,享受灯红酒绿珠围翠绕的庆功晚宴才对!

念姑姑显然也看出百里昂驹先前的话不尽不实。她冷笑一声,不耐地道:“我母女二人不会再同那老贼有任何牵连。六皇子,你请回吧!”

“苏夫人,本王诚心诚意亲自来请,您不会不给面子吧?”百里昂驹的语气有些危险。

念姑姑眉梢一挑:“我还偏就不给面子了,六皇子莫非是想牛不吃水强按头么?”

百里昂驹的脸上隐去了笑容,换上一抹厉色:“既然如此,昂驹只好得罪了!”

直到这时,苏清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脸色不由得难看了起来:“六皇子,你想做什么?我母亲和四妹一向不曾得罪你——莫非你已经同我父亲反目成仇,要利用我母亲和四妹威胁他老人家不成?”

“你想多了。”百里昂驹冷冷地回了一句。

他显然已经没了解释的耐心,手中马鞭一挥,身后立刻有数十亲兵冲了进来,将小院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苏轻鸢警惕地看着那些凶神恶煞似的亲兵,心里有些发慌。

她已经知道百里昂驹的来意了。

不太像是为了威胁父亲,倒更像为了威胁陆离。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最后的那一仗,是陆离赢了。

而且,应该赢得很漂亮。

如今的局势恐怕已经十分鲜明了,所以堂堂西梁六皇子才不得不亲自跑到这偏僻的民居里来,做出“绑架”这等强盗行径。

苏轻鸢是欣慰的,但是眼下的局面,又让她觉得有些困扰。

百里昂驹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还活着,所以即使她死了,百里昂驹恐怕一样会挟尸要价,在陆离的面前提出一些让人恼火的条件。

自戕这条路走不通,打架又打不过,说理又不顶用,巫术又用不上……很无奈了。

念姑姑慢慢地向后退了两步,与苏轻鸢背靠背站着,低声道:“咱们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你有法子吗?”苏轻鸢问。

念姑姑摇摇头。

苏轻鸢嗤笑:“那不是白说!”

念姑姑气得“哼”了一声,又耐着性子道:“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把程昱那小子藏到哪儿了?如果他藏得严实些,等咱们被抓走了,他或许还能有法子施救……”

“天黑之前他就走了。”苏轻鸢淡淡地道。

“走了?”念姑姑忽然提高了声音。

百里昂驹皱了皱眉,不满地瞪着她。

念姑姑忙压低了声音:“怎么可能走了,我有禁制——你把镯子给他了?!”

苏轻鸢默认。

念姑姑气得跺脚:“我就说好好的禁制怎么会忽然失效,原来是你这个糊涂东西搞的鬼!这下好了,你把他放了出去,谁来救咱们?”

苏轻鸢满不在乎:“没人救就没人救呗,跑一个是一个!若是耀之这会儿没跑,也不过是多给百里昂驹一个人质罢了,有什么用?”

“你倒是看得开!你就那么相信陆离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你?”念姑姑显然也猜到了百里昂驹的用意,又开始恨铁不成钢地骂起苏轻鸢来。

苏轻鸢耸耸肩,不以为意。

这时,西梁将士的圈子越缩越小,已经将三人严严实实地挤在中间了。

苏清嘉拔剑出鞘,怒吼一声,向那些西梁亲兵冲了过去。

百里昂驹不急不恼,笑吟吟地看着他冲杀。

念姑姑攥住了苏轻鸢的手,后者挣扎了一下,也就由着她了。

血腥弥漫,西梁亲兵倒下了几个,苏清嘉的身上也挂了彩。

“二哥,别白费力气了,杀不完的!”苏轻鸢大声劝他。

苏清嘉充耳不闻,依旧以拼命的架势,在那些亲兵的包围之中乱砍乱刺。

百里昂驹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并不紧张。

苏轻鸢看见他这副神情,就知道今日跑不掉了。

果然,千辛万苦杀到门口的苏清嘉,只向外看了一眼,立刻便蔫了下去。

百里昂驹笑着,拍了拍手:“苏家世代骁勇,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少将军,我十万西梁男儿,你杀得过来吗?”

苏清嘉靠在门框上喘气,没有答他的话。

苏轻鸢勾了勾唇角:“六皇子这次吃了败仗,十万西梁男儿还剩了多少?三万?两万?我二哥杀不过来是不假,可你一个败军之将,有什么可骄傲的呢?”

此话一出,百里昂驹立时怒容满面。

旁边的亲兵也个个愤怒不已,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瞪着苏轻鸢,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

百里昂驹忽然笑了:“千军万马之中面不改色,南越太后果然胆识非凡。不过——昂驹劝您还是收敛些的好。毕竟我西梁男儿个个血气方刚的,太后您又年轻貌美,万一他们忍不住……”

苏轻鸢看着他,“嗤”地一笑:“怎么,在战场上一个个都是窝囊废,到了女人面前就忽然‘血气方刚’了?传说中立马扬鞭天下无敌的西梁男儿,莫非只能靠吓唬女人来满足自己那点儿可怜的、卑微的自尊心么?”

“你——”苏轻鸢身旁的一个士兵怒吼一声,立时伸手抓向她的肩膀。

百里昂驹和手下亲兵都在看热闹,没有人阻止。

但是下一个瞬间,那个士兵就哀嚎着飞了出去。

苏轻鸢抬手掸了掸肩膀,皱眉:“弄脏了我的衣裳,你们赔么?”

——对了,这会儿她身上仍然穿着那身丧服。

亲兵之中有认出来的,忍不住惊呼:“那女人的衣服不是南越的丧服吗?死人才会穿的!她……她不是人,是鬼!”

“这位大哥见多识广。”苏轻鸢向那人一笑。

那亲兵呆了一呆,一时有些发懵。

苏轻鸢依旧将目光移回百里昂驹的脸上,从容微笑:“六皇子殿下,害得你们西梁将士血染沙场埋骨异乡的,不是我南越的皇帝,更不是我南越的儿郎,而是你自己。是你的野心,逼得这些无辜的将士们远离了父母妻儿,把自己的热血抛费在了南越的荒山野岭,就连魂魄也难以找到家乡……”

西梁将士们的眼神渐渐地变了。

有的人黯然垂下了头,有的探究地看着苏轻鸢,更多的却把愤怒和失望的目光投向了百里昂驹。

苏轻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是军武世家出身,自幼听着勇士传奇长大的。一向听人说西梁的男儿勇敢无畏、顶天立地,却想不到世间竟还有六皇子这样卑琐无能的男人。你吃了败仗,就该坦坦荡荡地认输,为何要带着数万将士,来欺侮我和母亲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难道西梁儿郎的‘英勇’之名,都是靠欺负女人得来的吗?这样的‘美名’若是传扬出去,可真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了!”

“殿下,我们……”一个参将模样的人凑到百里昂驹面前,拧紧了眉头。

百里昂驹横了那人一眼,冷笑道:“南越太后打算靠三寸不烂之舌吓退我西梁儿郎吗?请恕昂驹多嘴一句——我西梁军令如山,你试图蛊惑人心,只能是白费口舌罢了。”

苏轻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才懒得费力气去蛊惑什么人心。我只是想告诉你,此刻回头,尚有活路。”

“若不回头呢?”百里昂驹追问。

苏轻鸢微微一笑:“你若执迷不悟,你自己和这几万西梁男儿的性命和英名,少不得都要交代在南越的土地上了。”

“那,昂驹就拭目以待了。”百里昂驹眯起眼睛,重重地挥了挥手。

围在苏轻鸢母女身旁的亲兵们再次露出了獠牙。

苏轻鸢反握住念姑姑的手,仍向百里昂驹笑道:“何必这样凶神恶煞的?我们两个弱女子又跑不了!你们老是动刀动枪,万一划伤了我的脸,陆离不要我了,你们抓我可就没用了!”

百里昂驹被她气得够呛。

苏轻鸢向他眨眨眼睛,笑眯眯地补充道:“我们跟你们走就是了!恰好我也想看看我在陆离的眼里到底值多少钱!”

“四妹,不要跟他们走!”苏清嘉挣扎着站起来,张开双臂拦住了门口。

几个西梁士兵立刻扬起长刀便要砍下去。

苏轻鸢忙向百里昂驹道:“你应该不会希望同时得罪陆离和我父亲两个人吧?”

百里昂驹倒没有否认:“确实,苏清嘉还不能死。”

士兵闻言便放下了刀。

苏轻鸢松了一口气,向苏清嘉笑道:“我还不想死呢,你要逞一时孤勇,可不要拉上我!”

“可是,咱们……”苏清嘉惶急无措。

苏轻鸢走到门口,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西梁六皇子请咱们喝酒而已,慌什么?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喝酒?”

苏清嘉急得面如土色,百里昂驹已重重地挥了挥手:“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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