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启程回宫,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只是这一番劳累,使得人人都有些疲乏,一连几天宫中上下都是无精打采的。

苏轻鸢更是连着喝了好几天的药,吓得陆离险些把太医给砍了。

幸好最终还是挺了过来。

苏轻鸢看着自己日渐圆润的腰身,心里渐渐地生出了些异样的柔软来。

这个小家伙也算命途多舛,尚未出世就遇上了那么多的麻烦。

可是它居然都挺过来了。或许,这孩子当真是同她有缘的吧?

这样想着,心里也就隐隐地期待起来。先前的那些抵触和担忧,也都渐渐地被掩盖了下去。

但是,新的烦恼却也很快出现了。

每每想到这孩子出生之后不能养在自己的身边,苏轻鸢便觉得剜心割肉似的疼。

自己的孩子,怎么舍得给别人养?

而且,青鸾显然已经不适合做孩子的母亲了。

这件事该如何解决,今后只怕还要费一番脑筋!

苏轻鸢每日拥炉坐着,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胡思乱想。

回宫已有五六天了,苏青鸾依然没有醒。

苏轻鸢见延禧宫没有个靠得住的人照料,便把疏星安排了过去。

疏星似乎是不愿意的,但并没有当面拒绝。

倒是淡月替她不平,在苏轻鸢的面前抱怨了几句。

苏轻鸢并不计较,也不打算解释。

幸好落霞还算善解人意,替她安抚了淡月、管束着宫人,这芳华宫依旧像从前一样和和气气的。

某天夜里,下了一场不小的雪。

次日,时间已经过了午,苏轻鸢依旧赖着不肯起床。

落霞带了彤云和几个小丫头围坐在屋里,陪着一起说话解闷。

反倒是淡月有些懒懒的,不肯往前凑。

落霞见了,便故意挑起话头笑道:“那日在陵园,多亏了淡月姑娘机警,否则咱们两个都落到贼人手里,娘娘这边可就连个帮句腔的都没有了!”

淡月冷冷地道:“怕什么呢?咱主子的本领大得很,哪里还用得着咱们帮腔!”

落霞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天贼人的安排有多周密,你和我都是亲身体验过的!咱们两个心里早有了防备,中间还是落了她们的圈套,连招呼都来不及跟娘娘打一声就被她们带走了——若是最后没有逃出去,没准还会被他们用来对付娘娘,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淡月向苏轻鸢横了一眼:“怕什么?咱们娘娘不是早有防备了么?淑妃还没出手,娘娘已经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料到了,连咱们怎么从贼人手里逃出去都安排过……跟着一个这么工于心计的主子,咱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落霞一脸无奈,向苏轻鸢歉然地笑了笑。

淡月低下头去,摆弄着手里缝着的一只观音兜,却没有动针线。

落霞只得又叹了一口气:“如今咱们也算是熬过来了,只可怜了小枝那个傻姑娘……听说小太监们根本没把她拉到山下去,在半山腰的树底下胡乱挖了个坑就埋了……”

淡月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那种人有什么好可怜的?助纣为虐的糊涂虫罢了!从前在府里的时候,咱们娘娘待她可也不薄,如今她害起人来,倒是半点也不含糊!”

落霞起身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从前小枝跟着淑妃娘娘到这里来了那么多趟,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很和气很知道分寸的小姑娘呢,没想到……”

“谁说不是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淡月越想越气。

落霞拉着她的手笑道:“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你看着她和和气气的,焉知她的心里也跟你一样呢?咱们跟在主子身边,总得对得起自己的差事才行,哪能为了旁人跟主子置气呢?”

淡月呆了半天,抬起头来:“可是疏星跟小枝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落霞反问。

淡月答不上来,瞪着眼睛看向苏轻鸢:“疏星她……”

苏轻鸢笑着摇了摇头:“疏星根小枝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若是一样,你早把她给砍了!”淡月撇嘴,冷笑。

苏轻鸢有些无奈。

这丫头耍起脾气来,倒比个主子还难伺候!

陆离推门进来,看见苏轻鸢愁眉苦脸的样子,立时紧张起来:“谁又惹你生气了?”

“我是皇太后,谁敢惹我生气?”苏轻鸢仰头向他笑了笑,一副顽劣的样子。

一屋子的小丫头们一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陆离蹭上床来,苏轻鸢立刻躲开,缩到了墙角:“你身上冷死了,去烤烤再来!”

“这么嫌弃我……”陆离一脸委屈。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退到了炉边,顺便剥了一只桔子放在旁边的架子上温着。

苏轻鸢靠在枕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陆离很快又贴了过来,把桔子塞到了苏轻鸢的手里:“你打算一整天就这么躺着?”

“不然呢?”苏轻鸢反问。

“外面好深的雪。”陆离的语气有些遗憾。

苏轻鸢叹了一口气:“是啊,好深的雪……可是我玩不动了。”

陆离看到床头的玉瓶里供了一枝腊梅,便拿过来看了一会儿,笑道:“这怕是今年的第一枝腊梅花吧?你的丫头倒是伶俐,一早就给你弄到这儿来了!”

“怎么,一枝花你也心疼?”苏轻鸢靠在他肩上,瞪着眼睛问。

陆离连连否认:“岂敢岂敢!你便是把整座御花园都搬过来,我也只有拍手叫好的份!”

苏轻鸢向那梅花看了一眼,叹道:“我是个俗人,什么梅花之风骨、兰花之高洁,我都不明白。倒是青鸾一向喜欢梅花,可惜她如今是看不到了。”

陆离皱了皱眉头,许久才道:“太医说了,她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再过两三天应当就会醒了。”

苏轻鸢把手里剩下的两瓣橘子塞到了他的嘴里:“太甜了,不好吃。”

陆离一愣,忽然大喜:“你喜欢吃酸的?”

苏轻鸢白了他一眼。

陆离攥着她的手,笑得傻兮兮的:“我听人说,爱吃酸的会生儿子!”

“生不生儿子跟我有半文钱关系么?”苏轻鸢甩开他的手,生气。

陆离被她闹得莫名其妙,好一会儿才敢试探着问:“你……喜欢女儿?其实女儿也挺好的,像你,好看。”

这话本来说得挺有水准,没想到苏轻鸢更生气了:“女儿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在肚子里是我的孩子,落了地就是旁人的了!”

陆离终于明白了她生气的缘由,忙安抚地拍着她:“我想好了,孩子生下来以后,就养在芳华宫。对外就说他母亲身体不好,不方便照顾。”

“那不还是别人的孩子?等他长大了,你可敢让他称我一声‘娘亲’?”苏轻鸢依旧生气。

陆离没招了。

苏轻鸢越想越觉得憋屈,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立时糟糕得一塌糊涂。

这时,落霞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叫道:“静敏郡主进来了!”

陆离一惊,慌忙站起。

苏轻鸢失了倚靠,心里一空,越发不是滋味起来。

落霞的话音还未落,静敏郡主早已闯了进来,大笑着:“哈哈,我就知道皇帝哥哥一定在这里!”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等人通报吗?”陆离正憋了一肚子闷气,忍不住吼了一句。

静敏郡主立刻委屈地噘起了嘴:“我又不是外人……”

陆离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问:“你怎么来了?”

静敏郡主猛扑过来,抱住了苏轻鸢的肩膀:“来找太后娘娘打雪仗嘛!那些丫头们一个比一个没用,放眼京城,也只有太后娘娘能跟我一战了!”

苏轻鸢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拧紧了眉头。

陆离立时冷下脸来:“你这一身的寒气……还不快放开太后,到炉边烤火去!”

“我不!”静敏郡主往苏轻鸢的身上贴了贴,得寸进尺地想往她的被窝里钻。

陆离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拎了起来:“你再这样没大没小的,以后都不许进宫了!”

静敏郡主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委屈地退到炉边,扁了扁嘴:“圣旨已经下了,你这会儿又说不许我进宫,是要我在府里当一辈子老姑娘吗?”

“什么圣旨?”苏轻鸢皱眉。

静敏郡主昂着头道:“就是封我为贵妃的圣旨啊!”

苏轻鸢怔了一下,许久才挤出笑容:“你看看你自己,哪有个贵妃娘娘的样子!宫里的嬷嬷没有到你府里去教规矩么?”

“啰嗦死了,谁要学那些烂规矩!”静敏郡主一脸不以为然。

苏轻鸢低下头,闷了好一阵子才问:“进宫的日子定了么?”

静敏郡主笑嘻嘻地又凑了过来:“快了,就在下个月初三!”

苏轻鸢避开她的手,闷声不语。

陆离小心地解释道:“是礼部的安排。因为初六是你生辰,他们觉得宫里添几个人可以热闹些。”

“我?生辰?”苏轻鸢呆了好一会儿,苦笑起来。

她自己竟不记得了。

静敏郡主到底还是死皮赖脸地蹭到了床上来,抱着苏轻鸢笑道:“原来初六就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了,可我还没来得及准备贺礼,怎么办?”

“你进宫来,就是最好的贺礼了。”苏轻鸢淡淡地道。

静敏郡主笑了一阵,靠在了苏轻鸢的枕头上:“可惜这次选的妃子也不多……听说礼部本来打算直接把九嫔选上来的,皇帝哥哥不答应,所以……”

“所以初三那日总共有几个人进来?”苏轻鸢抬起头来,问陆离道。

陆离的神色十分尴尬:“连静敏在内总共四个。”

静敏郡主笑嘻嘻地道:“我的位份最高哦!在我之下就是定国公的三小姐了——她一向瞧不起我疯疯癫癫的,到头来还不是要给我下跪行礼!”

苏轻鸢皱了皱眉头:“程三小姐?那姑娘的人品才貌,就是做皇后也使得,真是可惜了。”

陆离早已在旁急得五内如焚,只碍于静敏郡主在场,一肚子话都不敢说出口。

苏轻鸢靠在床头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我有些乏了,你们出去玩吧。”

静敏郡主有些失落:“你不跟我们一起出去吗?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你这里一大片雪都没扫,正好打雪仗……”

苏轻鸢摇了摇头,笑道:“我嘛,年纪大了,玩不动了。”

静敏郡主“嗤”地笑了一声,跳下床去抱住了陆离的手臂:“又来这套!得了,知道你端着皇太后的架子呢!皇帝哥哥,我们出去玩!”

陆离下意识地推开了她的手,抬头看时,苏轻鸢已缩进被窝,转过身去了。

“走嘛!”静敏郡主还在催促。

陆离迟疑许久,最终还是咬着牙走了出去。

廊下很快响起了静敏郡主的笑语。

幸而他们最终没有在院子里闹,出了门不知往哪里去了。

落霞忙走进来,往炉中添了些炭,笑道:“静敏郡主是天真烂漫,皇上不得不哄着她,娘娘不要多心了。”

苏轻鸢慢慢地坐了起来:“陪我出去走走吧。”

“外头天冷……”落霞有些迟疑。

苏轻鸢淡淡道:“我没那么娇弱的。”

落霞拗不过她。

穿了厚厚的雪褂子站在廊下,寒气仍然从脚底一阵一阵地钻上来。

苏轻鸢故意走出去踩着雪,听着“嘎吱嘎吱”的响声,越走越快。

落霞吓得魂不附体,一路在旁边伸着手,生怕她失脚跌倒了。

苏轻鸢一路踩着雪出了门,往映月池的方向走去。

“娘娘,那边的路上都是乱石,结了冰以后比平地更滑,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落霞跟在后头,苦口婆心地相劝。

还是淡月在后面喊了几遍,苏轻鸢才肯顿了顿脚步。

落霞忙跟上来扶着她,抽空又回头去吩咐小太监预备炭灰撒在地上。

苏轻鸢看着两个丫头紧张兮兮的模样,心下有些歉然。

一路由两个丫头和小太监们护持着,苏轻鸢这趟出行的阵仗倒着实不小。

映月池边的景致,果然比别处格外好些。

池边假山、树木、小桥、亭台,每一处都镶了一层莹白的花边,看着格外生动有趣。

镶嵌在这幅画卷之中的那一大片平平整整的池面,像山水画中的留白,又像是花笺上留待笔墨的那个位置——洁白纯净得让人心痒。

苏轻鸢踩着光滑的乱石,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池边。

冰面不算厚,脚尖碰一下就晃呀晃的,显然并不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这多多少少有些扫兴。

苏轻鸢皱了皱眉头,落霞忙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娘娘,地上滑,咱们还是到亭子里去坐着……”

话未说完,那边小径上忽然响起一声大笑:“哟,太后娘娘今儿好兴致——莫非是在等我吗?”

这贱兮兮的声音,除了段然再也没有旁人了。

苏轻鸢搭着落霞的手,缓缓地从池边走了上来。

段然笑嘻嘻地行了个礼:“雪后初霁,正宜出游。只可惜旁人都是双双对对,就连那池上的麻雀都是结伴嬉戏的,太后娘娘却孤孤单单寂寞凄凉……唉,真令人心痛啊!”

苏轻鸢白了他一眼:“段公子放着正当差使不做,跑到这后宫里来晃荡,莫非是要在宫里凑一个‘双双对对’不成?”

段然揣着手往假山石上一靠,笑道:“要不是有正当差事,谁愿意往这座冷冷清清的宫城里面跑?你瞧,这宫里连个年轻漂亮的宫女都没有!放眼宫墙之内,称得上‘美人’的恐怕只有太后娘娘您一个人——微臣倒想凑个‘双双对对’,就只怕太后您不肯!”

苏轻鸢斜着眼角瞅了他一眼:“不是我不肯,是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段然本能地反驳,心里却虚得厉害。

段公子恼羞成怒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他眯起了眼睛,凑到苏轻鸢的耳边低声道:“你用这种腔调说话的时候,定然是陆离没伺候好……如今他要避人耳目,恐怕极少得空跟你亲近吧?”

苏轻鸢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适地向后退了两步。

落霞慌忙扶她站稳,向段然递过一个警告的眼神。

段然重新露出笑容,贱兮兮地道:“真是可怜呐……唉,跟皇帝谈情本来就是自寻死路,何况你又是这样的身份!太后娘娘,您听我一句劝,趁着年轻早些给自己另寻一条出路吧!”

苏轻鸢回过头去,吩咐落霞道:“回头记得把你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地学给你主子听。”

落霞低头应下了,段然便缩着肩膀退了两步:“狠!你够狠!”

苏轻鸢心中烦闷,不想同他多言,便转过身去,冷冷地道:“内外有别,段公子还是早些出去的好。”

段然眯起眼睛,笑问:“你知道我今日是做什么来了吗?”

苏轻鸢没有理他,扶着落霞的手慢慢地进了亭子。

不料段然竟也死皮赖脸地跟了进来,在她身后笑道:“陆离要御书房找一本书来给他,可是奴才们都不知道,只好叫我找了送来——你猜猜是什么书?”

苏轻鸢不想答话,倒是淡月忽然笑道:“皇上不是和静敏郡主在一块么?静敏郡主连字都认不得几个,她肯看的书,一定是有画儿的!”

段然重重地拍了一下巴掌:“淡月姑娘果真是冰雪聪明!太后娘娘,您不妨猜一猜,他们两个要一起看的‘有画儿的’书,上面画的会是什么?”

苏轻鸢忍无可忍,从旁边的树枝上抓了一把雪,拉开他的衣领塞了进去。

段然“哇哇”大叫着,又蹦又跳。

苏轻鸢拍了拍手,淡淡道:“若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又岂能让你一个外臣传递?你有时间在我这里挑拨生事,倒不如回去多教钧儿认几个字,也算是一场功德。”

“放心,你儿子正在背书呢,闲不着他!”段然终于抖干了背上的雪,神态又从容起来。

他看了看苏轻鸢的脸色,又贼头贼脑地溜了回来:“你知道陆离他们两个这会儿在哪里吗——望月楼!”

苏轻鸢脸色微变。

望月楼是什么地方,天下无人不知。

虽然名为“楼”,其实称之为“塔”更贴切些。那是百余年前的一位皇帝为他的宠妃所建,是宫城之内最高的建筑。

传言,那位皇帝曾经对他的宠妃说,他要万里江山、万千黎民,都匍匐在她的脚下。

这宫中,有映月池、望月楼、醉月轩、赏月台……皆因那位宠妃的名字里,有一个“月”字。

一百多年以来,宫中凡是带“月”字的地方,都已经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而缱绻的色彩。每一个嫁予宫城的女子,都希望能在这些地方,同自己的君王把酒对月、笑语温存。

那望月楼,更是因为那一句诺言而成为了天下女子心中的圣地。只可惜,有福分站在望月楼上的女子,百余年来也不过寥寥三五人而已。

静敏郡主……

她曾在这映月池边与陆离携手同游,如今又上了望月楼——哪有这样的巧合呢?

段然看到苏轻鸢眉间微有忧色,立时得意起来:“哎呀呀,这人跟人还真是不能比!人家那边携手同游,万里江山尽来朝;太后这里却是形单影只,一片芳心付苍茫……可怜啊可怜,可叹啊可叹!”

苏轻鸢醒过神来,自己揉了揉眉心,淡淡道:“段公子,你要小心身后。”

段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太后娘娘,您这个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些!我身后能有什么?有老虎吃了我不成……”

话未说完,他忽然猛地向前一冲,跳着脚尖叫起来。

原来,他的身后不知是谁丢过来一只巨大的雪球,虽然只砸中了他的脚,但那雪球之中居然裹着一块足有海碗大的石头,这一下子着实砸得不轻!

段然“哇哇”大叫着,冲了出去:“哪个王八蛋使阴招暗算老子?你给我出来!今儿不把你大卸十八块我就跟你姓……”

苏轻鸢看着他跳脚抓狂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是很快,她又拧紧了眉头。

那个扔雪球的人,她当然看见了。而且,她也认识。

问题是,那人怎么会偏巧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用裹了石头的雪球砸段然?

是巧合,还是别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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