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堂到地狱,往往只需要一个念头。
颓然坐在树屋中,傅红阳没有重新变得麻木,他只是内心充满痛苦。他的神经早已经被灾难折磨得粗大,绝望并不能将他再一次击垮。

只是那种痛苦,没有人能够理解。

黑狗豆豆不能。

它只在乌桕树下转圈,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这大概代表着它又饿了——普通的乌桕籽并不能多顶饿,它昨晚吃的乌桕籽早就消化掉。

使劲揉了揉脸。

傅红阳收起自己内心中迸发的负面情绪,强自振奋:“不管怎样,我现在有吃的有喝的,我有希望活下去,那么我就应该活下去!我相信爸妈、徐娅他们一定和我一样,都在努力坚强的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总有相见的一天!

这一刻脑海里浮现的是父母的笑容,农村出身的父母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吃苦耐劳,已经在市区贷款买了房子。为了还贷款,为了供自己上大学,父母起早贪黑的打工,多少苦都能扛下来。

没有理由扛不住雾霾灾难,尤其是他们在大城市打工,大城市应对灾难的手段肯定更多。

想到这里,他再无轻生的念头。

随即徐娅温婉的笑容也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大一两人就在谈恋爱了,谈了快三年,感情一直都很好。一起畅想未来,一起享受学习,做过约定等毕业了、两人一定要留在同一座城市工作……

收起回忆。

深呼吸一口气。

他从乌桕树上摘了几枚乌桕籽扔下去,哼哼唧唧的豆豆立刻开始啃食起来。

“我决定了,今后我吃构树果子,你吃乌桕籽。”傅红阳从树上下来,摸了摸豆豆的脑袋,语气亲切。

继续工作,准备将乌桕树屋扩大规模,做好长期生活在树冠之上的准备。

而且丧尸已经退入雾霾之中,他可以尝试着向周围房屋探索,搜寻一切生存物资。以乌桕为根据地,尽可能的活下去。

一个下午时间,反反复复上树下树,既是为了练习快速爬树,也是不断运送物资。他几乎把自己老家都拆掉,尤其是二层楼的房门,被他一扇一扇拆下,然后运送到乌桕树上,再固定起来。

乌桕树冠够大,而且还在长得更大,足够放下许多扇门。

树屋的正上方,三扇房门拼凑在一起,撑起一个顶棚。为了确保能够遮雨,他还在上面铺了一层农村盖稻草用的塑料皮——其实他原本想用床板当顶棚,但是一个人弄不上去,太重了。

忙到天黑,看了看摇摇欲坠的院墙头,傅红阳果断决定在树屋中过夜。

“豆豆,给你一个选择,是上树屋跟我一起住,还是留在瓦房里?”他牵着无事可干的豆豆,想让它跟着上树。

奈何豆豆怎么也不愿意上树,最终只能继续留在瓦房里。

黑黢黢的夜晚。

躺在树屋的被子里,看不清周围,傅红阳还是很不习惯七点多就睡觉,干瞪眼默默念叨着:“3月13号结束,明天就是白色情人节,今年情人节是年初三,没法一起过,我们约好了白色情人节再过……”

可惜3月14日,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一起过。

“呼!”

“灾难第十天,我要继续坚持!”

……

夜晚。

又是一个梦,这一次傅红阳没有梦到自己化身乌桕籽,相反,他梦到自己的肚子里有一颗乌桕籽发芽。

发芽之后很快长成小树苗,然后小树苗开了一朵小白花,小白花凋谢后,挂上一枚绿油油的小果子。

“还没熟。”

果子没有立刻成熟,只是保持着初生的样子,在他的肚子里缓缓汲取养分。

他在梦境中以一种超然物外的方式,观察着这棵矮小的树苗,以及树苗上挂着的果子。树苗基本可以判断是乌桕的树苗,没有抽条,只有一根枝条,枝条上只有七八片叶子,然后挂着一枚小果子。

果子是乌桕籽的形状。

“我就知道,散发香味的乌桕籽不简单,现在果然在我体内寄生了东西……不知道这棵小树苗什么时候长大,钻破我的肚子钻出来?”他觉得小树苗是类似异形一样的寄生体,但本能却对小树苗有亲切感。

就像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类似指甲、头发这样的一部分。

朦朦胧胧之间,他又产生一个新的梦境,这个梦境与前一个梦境差不多,也是一颗乌桕籽发芽。

不同的是这颗乌桕籽在他的心脏中发芽,一样长成小树苗、开出小白花,等小白花凋谢便挂上一枚小小的乌桕籽形状果子。

“一棵不够,还寄生了两棵,难道因为我吃的乌桕籽有三颗籽,所以还会有第三棵吗?”

一语成谶。

第三颗乌桕籽在他的脑袋里发芽,最终挂上一枚小小的果子。

脑袋、心脏、肚子,三棵细小的树苗,三枚细小的果子,就这样静静扎根于他的身体,慢慢的汲取营养,不断孕育三枚小果子。

都有亲切感。

都是说不出的体会。

……

早晨。

天微微亮。

太阳光透过雾霾后,已经分不清处在什么位置。傅红阳从睡梦中醒来,坐在树屋的床上,尽管这张拼凑的床睡着不舒服,他还是感觉到神清气爽。身体格外健康有活力,由内而外散发青春。

“如果不是身处灾难之中,今天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随即他猛然想起什么,赶紧掀开自己的衣服,检查自己的肚皮。

肚子上有六块不甚明显的腹肌,皮肤比往常白皙一些,可以看到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除此之外并没有异常的症状。

“我昨晚做的梦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的肚子、心脏、脑袋里,不会真的寄生了乌桕树苗吧?”

他使劲揉肚子,试图感受出那棵小树苗。

结果是徒劳的,没有任何感觉。

心脏、脑袋也是一样,感觉不出有任何寄生小树苗的异样,而且从感受来说,自己丝毫也不像被异物寄生的状态。

“果然是我想太多,整天都在接触乌桕,晚上做梦梦到也是正常。”

就在他甩出纷乱的思绪,准备起床稀疏的时候,忽然一阵轰隆的巨大声响在树下传来。与此同时乌桕也剧烈的晃动几下,把刚站起来的他给晃倒在床上。

顾不得自己跌倒,他直接探头朝树下看去。

原本被乌桕压着的二层楼,他居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已经在一阵灰尘中,倒塌掉大半边。

只剩下一面墙和半间房还没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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