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菱对于太一总是想取代帝俊的言辞并没有任何恼怒,她今日因为太一的告别,总算好好理了一下这近半年来的时光,也理清了她的思绪。
她轻轻笑了,不带任何褒贬之意,如实地抬起手来,将右手保持在超过头顶很高的高度,压出了一条水平线的手掌形状,道:“这是帝俊。”

说着,风菱将手掌微微下压,放到了头顶稍高的附近,又道:“这是雷泽军。”

话音未落,风菱再次移动手掌,放到了头顶以上的位置,笑道:“这是你。”

风菱说完,停了停,将手掌放了下来,两手捧着金罍对着太一敬道:“所以第二敬的不是他。”

太一见状,了然地笑了笑,这样的解释出乎他的意料,却在情理之中,也算对他倆相处这半年来的情谊,最理智又是最动人的总结。

因而这杯酒他喝。

太一也将酒盅抬了起来,对着风菱举着的金罍,碰了一下,只闻一声“铛”,仿佛是铜铃被风敲响,悦耳清扬。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太一的视线移到了风菱的脸上,烛光映照的小脸上,红缨的唇瓣贴着酒碗,竟有几分端庄,他放下了酒盅,淡笑道:“你长大了。”

风菱闻之,收回了酒碗放在旁的矮几上,又恢复了先前几分俏皮的模样,嘟囔道:“从你这张拥有少年脸蛋的嘴中说出这四个字,很是别扭。”

说完,风菱将手杵在了桌上,撑着脑袋,侧脸盯着太一的脸蛋,左右打量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又满上了一杯酒,道:“说来,你一直是这般模样?还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变了个样子?”

都认识了这么久,才想起来问这件事?太一对此有些无奈,是该说她太不关注自己了,还是太过心宽糊涂了,竟把这件事忘了。可是既然要走了,也不妨告诉她:“这是我少年时的模样,等收回了元神,自然会有些区别。”

风菱一听,来了精神,眨着大眼睛,竟不拘小节地伸手戳了戳太一的脸:“那…那真实的模样会更好看呢?还是变丑?”

太一没有躲开风菱的手,他只是有些诧异,毕竟先前的风菱总是对他避之不及,就连昨日他好心点醒她——她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时候,风菱也用了装傻充愣的态度,这会儿如此暧昧莫不是吃错药了?

念及此处,太一不解地四顾望了望,望到了桌上的酒盅,不知何时风菱已经又一杯酒下肚了。

这吴小俊存的好酒虽然没有先前太一给风菱的那壶酒劲大,但时间越久,酒味越醇,自发就令人生醉了。

不过太一可不认为风菱会因为这区区的两杯凡酒就醉了,她这会儿是借着酒劲调戏于他,谁叫他和帝俊长得很像呢!

太一没有回答风菱的问题,他实在不好作答,因为若他回答会长得更好看,那风菱的下一句恐怕会问,是不是长得和帝俊一样好看,而若他回答长得难看,风菱会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这些日子来,太一觉得自他那夜告诉她,关于自己的身份和帝俊活着的可能性后,风菱已经隐约感觉到两者之间的联系了,只不过风菱如今做事小心谨慎,因而哪怕两者之间的真相近在咫尺,只要有微末的差异,她也不会给出定论。

这样最好,她现如今还只是把他当作太一来看待,所以他也心安理得地把这样的状态维持下去,继续保持着太一的形象,盯着风菱戳着自己脸蛋的手指,笑道:“大都督,这是在明目张胆的占我便宜?”

风菱毫不在意地缓缓收回手指,眯着眼睛,散漫又轻浮地应道:“嗯,这是我的地盘,就算我把你吃了,谁也不能说什么。”

说话间,风菱的眸子越发水嫩动人了,夹杂着狐媚的味道,不愧是妖族和人族的综合气质,太一竟一时间找不到一个与之相对的事物,只能说她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生物吧。

她依旧借着酒劲暧昧的笑着,随即将戳过他的脸的手指放到了眼前,盯着指尖,呵呵地笑道:“不过我只是单纯的想摸摸,看看你的脸是不是瓷做的,你不用害怕。”

害怕?太一觉得他真有必要对风菱的用词做一番取笑的言论,但是他做不到这种时候煞风景地说着玩笑话。

他从风菱的话中品尝到了一种浅浅的伤感的情绪,可是他不知这伤感究竟是来自于帝俊还是来自于他,因而他只问到:“你很喜欢我这张脸?”

风菱点了点头:“嗯,喜欢。人不都喜欢观之美好的事物,我也喜欢。只不过你要走了。”

“我要走了,你很伤心?”

风菱闻之,又摇了摇头:“谈不上伤心,只是很失落。一想到见不到好看的事物,就欢喜不起来了,因为欢喜不起来,所以很失落。”

说到这里,风菱好像完全陷入了一种苦闷的状态,她烦躁地又喝了一口酒,酒醇,可是却喝得涩口,辣得风菱砸了砸嘴,蹙起了眉,好像自言提问自己道:“唔…怎么先前喝的时候没这么辣?”

太一见状,将风菱手中的酒碗拿了开,替她给出了回答:“因为先前你总是把心思压抑在心底,此时放了出来,自然感觉不同。”说着,太一将酒碗放到了风菱站起身来就摸不到的位置,继续风菱提起的话题,看不出表情地问到,“那失落之后呢?”

风菱仔细想了想,说的话断断续续又没有论点,好像是胡说八道一样:“失落之后…自然想要找法子让自己不失落…就会想将好看的事物留下来。可是我不能开口,因为我怕一旦发现好看事物里面的东西不是自己寻找的样子,会万劫不复。”

话音一落,不知是不是风大的缘故,帐中的灯火竟然全全熄灭了,昏暗中,风菱回过神来想去掌灯,却发现自己躺在了矮几旁的垫塌上,墨色的长发自然而然地铺就在地上。

抬头看去,鼻梁之上的两寸之空,是太一俯身下来近贴着她的精致好看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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