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牌位上面得龙气,是从福王府中的奉先殿的牌位中用秘法借来的。当然,这肯定得到了大昭太祖皇帝的默许甚至是帮助,要不然,不要说玄逸,便是真正的神灵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玄逸将牌位放在这个八角亭的中央,然后在其他八个角上都贴上符纸,又在牌位前点起一柱引魂香,然后向牌位恭恭敬敬的叩拜行礼,接着便在牌位前坐了下来,扭过头去向颜羽一笑道:“师妹,这里就托付给你了。”

颜羽点点头,玄逸便闭上了眼睛。

颜羽立刻就感到,一个无形的通道出现在了玄逸和一个幽深而不可知之处之间。这个通道只存在了一瞬间便消失了。颜羽知道,玄逸的魂魄此时已经到了那幽深之处。

……

玄逸睁开了眼睛,在他的面前,是一位身放射着夺目的如有实质一般的金黄色光芒,带着挂着十二珠帘的冕旒,身穿五爪龙袍的君王。那位君王高高的坐在宝座上。虽然他并没有开口,但玄逸却清楚地知道这位君王的身份,他就是开创了大昭近三百年天下的大昭太祖皇帝。

玄逸站起身来,然后依照叩见皇帝的礼节,三叩九拜道:“贫道玄逸,参见太祖皇帝陛下。”

太祖皇帝的目光落在了玄逸的身上,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的他几乎动弹不得,同时犹如雷鸣般的声音也在他耳边响起:“你这反贼,倒是真有胆子到朕这里来。你倒说说,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

“自然是陛下。”玄逸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哦?”太祖皇帝道,“你就这么信任朕的人品?”随着这一句,玄逸身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了。

玄逸直起身子来道:“陛下不要说‘信任’,陛下是大昭的太祖,贫道是个反贼,彼此之间,哪里有什么‘信任’可言?贫道从不相信陛下的人品,贫道还是相信陛下的智慧,能看到如今我们虽然是敌对,但我们同样也有共同的敌人。所以贫道才敢到这里来。”

“哈哈哈哈……”太祖皇帝笑了起来,“你这贼道士,倒是有点意思。朕已经多少年都没见过敢在朕的面前这样说话的人了。你倒说说,你这反贼和朕有什么共同的敌人?”

“陛下,自从三代之后,世间皇朝,就很难有超过三百年的。”玄逸道,“陛下,说句实话,如今的大昭朝,末世的迹象也已经非常明显了。天命之变,作为大昭龙气主持的陛下,您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朝代到了末期,若是处理得当,也不是没有中兴的可能,便如大汉的光武中兴,甚至到昭烈皇帝,也差一点便再次中兴了大汉。所以,对陛下来说,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大昭朝也得以中兴。关于这中兴之路,贫道有些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太祖皇帝听了,便道:“但说无妨。”

“陛下可知道为什么自三代之后,少有朝代能过三百年?”玄逸问道。

“自然是天命无常。”太祖皇帝道,“况且,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人君子孙,又哪里能代代都出明君?”

“陛下所言无差,但是未及根本。”玄逸道。

“你说的根本是什么?”

“陛下请允许贫道演法说明。”玄逸道。在这里,龙气压制之下,什么法术都是施展不出来的。

“可。”太祖皇帝道。随着这一声,玄逸身边原本无形的禁锢顿时消失。

“谢陛下。”玄逸站起身来道。

接着他便一挥手,在大殿前面的地面上,便出现了一片土地的幻影,这土地上有山,有河流,有湖泊,有平原,有山林,也有一些人家。

“陛下请看。这是一个王朝初创时候的一般情况。经过战乱,人民少而土地多。”玄逸指着这幻影道,“这一片土地上,有的是可以供人耕种的土地,甚至还有大量的没有开辟的荒地。所以每家人都有大片的上好的田地,百姓们自然丰衣足食。”

说完这话,玄逸挥了挥手,这画面顿时又是一变,画上的人口一下子多了好几倍。

“丰衣足食之下,生养必多。所以到了下一代,人口自然遍增长了。好在荒地尚多,子孙们自己开荒,便能继续丰衣足食。”玄逸继续道。随着话音,画面上大片的荒地就变成粮田。

“既然还能够丰衣足食,自然也就生养众多,然后人口继续增加……”在玄逸的声音中,画面上的人口越来越多,田地也越来越多,原本的荒地也都变成了农田。

“此时就是所谓的‘四海无闲田’的时候了,也可以说,是一个朝代极盛的时候了。但是自古盛极而衰。人口还是会继续增长的,于是……”

画面上的人口继续增加。

“这时候,已经没有更多的土地可以供人开发了,原本用二十亩地供养一个人,到了这一代,便只能用十亩地甚至五亩地甚至是三亩地供养一个人。饥荒的威胁便出现了。于是人们便只能伐林为田,填湖为田……”

在玄逸的声音里,画面上的山林开始大片的被砍伐,原本苍翠的群山都变成了濯濯童山,湖面也消失了,变成了更多的农田。

“陛下,山林天然能涵养水土。有山林的时候,大雨落下来,便被山林吸收,不至于成为水灾,而不下雨的时候,却又能有泉水从山中流出,汇聚成河流,灌溉两岸。如今山林都被砍伐,一旦下了大雨,顿时,便是洪水,以前还有湖泊,洪水还有可去之处,现在湖泊也没有了……”

画面上,洪水汹涌而下,大片田地被冲毁人们死伤无数。

“一旦不下雨了,便再无泉水,于是河道干涸,便是旱灾。以前湖泊尚在,多少还有些水,如今……”

画面上赤地千里,接着便盗贼四起……

“老百姓自然不肯就这么饿死,便有强梁者铤而走险,于是盗贼遍地……这便是一朝末路的时候了。然后改朝换代,大战之下,自然是‘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这场景,陛下应该也很熟悉了。等到天下再次平定,便又回到了开始的时候,便又有了两百多年到三百年的天命。陛下,大汉能够中兴,也正是因为中兴之前,也有过这么一段。今日陛下要让大昭中兴,却也需要有这样的一段。只是陛下,大昭和大汉却还有一个大大的区别。使得陛下的这个想法,想要成功就格外的难。”

太祖皇帝望着那个画面,脸色沉重。他开口问道:“不知道区别在哪里?”

玄逸抱拳道:“首先,区别在怨归于何处。汉朝时候,人人都知道天子之权,为贼臣所篡夺,是以天下人之怨气,都归于贼臣。而太祖皇帝您雄才大略,定下的各种规矩,使得大昭朝根本就出不了能真正篡夺天子权柄的贼臣。这天下万民的怨气,自然便归向天子。陛下掌握龙气,自然也能感觉到龙气的变化,这当中很大一部分,便是万民怨气的影响。怨气影响之下,每一代的天子,不是昏庸懈怠,便是强横偏执。这一点,陛下也应该是有过感受的。所以大昭不可能依靠嫡系的天子来中兴。”

太祖皇帝睁大眼睛,盯着玄逸道:“你这贼道士!不过……你说首先,也就该有其次,其次呢?”

“其实嫡系出不了圣明天子也没什么。便是汉朝,中兴什么的本来也不靠嫡系的天子。大汉两次试图中兴,光武、昭烈都不是嫡派的天子,而只是不为人注意的旁系。然而,大昭自从靖难之役之后,容贫道说句不敬的话,一直都是把旁系当做猪来养,当贼来防的。以至于旁系之中也根本就出不了人才。”

太祖皇帝脸色铁青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朕的大昭就真的一点救都没有了?”

“也不全是。”玄逸道,“天下之事,岂有绝对?一线生机自然还是有的。那便是先变成东晋、南宋。”

“那也不过是苟活一时罢了……”太祖皇帝摇头道。

“今后说不定还能有所发展呢。要知道东晋的时候,江南还未开发,不足以为进取的根本。赵宋是自己的问题,但如今江南富足,却是可以依为取天下根本的。关键是……”

玄逸说到这里,却用手指了指天空道:“关键是天庭那边似乎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太祖皇帝盯着玄逸看了一阵子,然后道:“你这道士,居然敢妄测天意?”

玄逸却立刻反问道:“天帝之意,天庭之意,便真的是天意吗?天道无亲,天庭有亲。天庭就真的是天意?天庭不过是一个力量更强一些的棋手而已。”

太祖怒喝道:“大胆!”随着这一声怒喝,整个的空间似乎都在震动。不过他又很快问道:“你这道士,你倒说说,你觉得天庭是在怎么下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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