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凛到底没有打断郑山青的手脚,只是把多花大头还有虎头带回了家中,打算让姐弟三个留在家里过年。
看到多日不见的孙女孙子,孟氏欢喜的抱了又抱,发觉几个孩子瘦了一大截,心疼的跟什么似的,罕见的把郑山青和马氏臭骂了一通,忙不迭的给孩子们做了一小锅浓浓的肉羹,还在里头打了三个鸡蛋。

多花和大头好久没有吃顿饱饭了,看到浓浓的面羹里有鸡蛋还有肉糜,也顾不得刚出锅还是烫嘴的,捧着碗呼啦啦吃起来,被烫的一个劲儿的吸冷气。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们抢,你们慢点吃。”正在给虎头喂面羹的孟氏看到这一幕,心疼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郑凛看着一幕,一张脸又黑沉了几分,眼里明明灭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饱喝足,孟氏又打来热水给姐弟三个细细的洗脸洗脚。趁这个空档,郑凛在自己的房间里重新安置了一张床,上面铺上了厚厚的褥子,把收拾妥当的侄女侄儿抱到了小床上,给他们盖好了被子。

原本家里没有其他人,由孟氏夜里照顾三个孩子最合适。只是孟氏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郑老头的身子又不爽利,晚上还需要孟氏照应,照看孩子的事情就只能暂时落在郑凛的身上了。

没有爹娘在身边,三个小家伙儿倒也没有不习惯。尤其是虎头,这个年纪对爹娘的依赖正浓,只是平日里除了吃饭外,郑山青和马氏不怎么管他,一直是多花和大头陪他玩耍。

这会儿姐姐和哥哥一左一右睡在自己的身边,虎头就不认生了,还一个劲儿的抓哥哥的头发傻呵呵的笑。

大头小小年纪却懂事的紧,被弟弟抓疼了也只是哄着弟弟把手拿开。没过一会儿,兄弟俩倒是在床上玩开了。

“大伯,太舒服了!”多花眯起了眼睛,笑的一脸满足:“比家里的床舒服多了,家里的被子硬硬的,睡着不舒服盖着也不暖和,每天晚上花花都睡不暖呢!”

一听这话,郑凛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明明分家的时候,各房的东西都让他们拿走了,被褥等物就算不是簇新的,也不至于发硬不保暖,怎到了孩子这里就睡不暖了?

孟氏同样想到了这一点,她看了眼大儿子就问起了孙女:“花花,你家的被子都是去年用新棉打的,今年咋就不暖和了?是不是你娘弄错了,把褥子当被子了?”

多花翻年就七岁了,分的清被子和褥子,听奶奶这么问,小脸儿当即垮了下来:“不是的奶奶,之前小姨要嫁给小姨夫,外婆说小姨没有棉被让爹娘给小姨买,娘说没有银子给小姨买新的,外婆就把暖和的被子全部拿走了。”

孟氏听完气的脸都白了,顾不得孙子孙女就在跟前,就骂起了郑山青和马氏:“糊涂的东西,自个儿的儿女都冻的睡不着,还把被褥拿去给人家当嫁妆,给就给了还把银子捂在手里不舍得买新的,也不怕把孩子给冻坏了。”

多花却是第一次看到奶奶发脾气,一时吓得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敢开口说话了。

正玩的高兴的大头和虎头也被吓到了,一个个惊疑不定的看着孟氏,也想学着姐姐的样子把脑袋往被子里缩。

“别怕,奶奶不是骂你们。”郑凛安慰着侄女侄儿,把他们从被窝里挖出来,轻声哄道:“你们好好睡觉,谁先睡着了,明日大伯就给谁糖果吃。”

孩子们的眼睛俱是一亮,谁也没有怀疑大伯会骗他们,于是不约而同的闭紧了眼睛,小嘴巴异口同声的说道:“大伯,我们睡觉,我们现在就睡觉。”

“嗯,乖~”郑凛摸了摸孩子们的小脑袋,直到他们的呼吸渐渐变浅陷入了沉睡,才灭了床头上的油灯,同孟氏一道来到了堂屋里。

孟氏先回房间看了看,见老伴儿已经睡下了又悄悄地退了出来。见大儿子的脸色不大好,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阿凛,你把花花他们几个带回来,是不是有啥想法?”

郑凛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要说刚才带几个孩子回来,实想让他们过个好年,吃几顿饱饭,那么刚才在听完侄女说的那些话后,他的心里确实有了想法,只是想归想,他并不打算按照想的来做。

孟氏摸不清大儿子的心思,见他不说话也没有追问,长长地叹了口气:“老二那么一副性子,都是他打小儿我跟你爹没有教好,这几年要不是你,这一大家子兴许就饿死了。”

说到这里,孟氏又想起了往日的种种。不禁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那会儿大儿子被送走,她的心里不是不想,不是不念,可是上面有瞧她不上的婆婆压着,她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去看他。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二儿子,又正好得婆婆喜欢,连带着她的日子也好过了些,婆婆却不允许她亲近二儿子,甚至在二儿子面前编排她这个当娘的不是。

二儿子被婆婆教歪了,果然就跟她这个亲娘不亲,她这个当娘的却不能不把二儿子放在心上,甚至连带着对大儿子的愧疚,也一道弥补在二儿子的身上。

大概就是这样,二儿子越长越歪,小时候就没有干过一件好事。当时她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二儿子还小等长大了再好好管教就好了,谁知道不等她有机会管教二儿子,三儿子也跟着二儿子学,一天一天的也长歪了。

直到压在头上的婆婆去世了,终于分家轮到自己当家做主了,两个儿子早已经长大成人根本不需要她管教,她就是想管也管不住。

说到底,两个儿子不成器,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好。早在发觉不对的时候,她就该重视起来,而不是一味的听从婆婆的话,不然今日这种种就不会发生了。

“娘,您不要胡思乱想。”郑凛猜不到孟氏具体在想什么,以为她是在为老二忧心便劝道:“老二都是当爹的人了,有些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自己不想明白,您就是为他想的再多,他自己不立起来又有何用?”

孟氏擦了擦眼泪,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老了,也不想为再为老二劳心费神了,只是可怜花花几个,他们还那么小,跟着不着五六的爹娘,我是怕他们没有命长大啊!”

郑凛的眉头再一次皱起,他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看到大儿子的神情,孟氏就知道大儿子也在担心这个,咬了咬牙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老二眼高手低,马氏也是个好吃懒做的,就是手里有田地也不会好好拾掇,娘想着倒不如让他们把地租出去给别人种,你帮着搭根线让他们两口子去城里头讨日子,花花几个就留在家里由我们两个老的帮忙带,让他们每月再给些银钱,算作花花他们的花用。”

郑凛愣了愣,他以为娘说这些话是想让他把侄女侄儿孩子留下来自己养,没想到是想让他帮忙给老二两口子在城里找份活计自力更生。

这确实是个解决问题的好法子,给老二两口子找活计对他来说也是一句话的事,但是他并不认为两口子会答应,就算答应了就会改了懒惰老老实实的做事。

就在郑凛思索的工夫,孟氏以为自己让大儿子为难了,连忙说道:“娘就是随口说说,你要是觉着不行就算了,总归老二他们有一口吃的,不会就真饿死花花几个……”

郑凛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打断了孟氏的话:“娘,就按你说的来!”

“啥?”这一次,换作孟氏愣住了,不敢置信的说道:“你、你答应了?”

郑凛点了点头,心情颇好的说道:“正巧前几天城里有个朋友在招人,吃住全包活计也不累,一人每月还有八百文工钱,很适合老二两口子去做。”

“这么好?”孟氏大吃一惊,却不会怀疑大儿子会骗她,随即欢喜的说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要是老二两口子能好好干,这一年下来也能攒个十两银子了,做个几年花花的嫁妆有了,就连大头和虎头盖房子娶媳妇儿也不用愁了。”

“嗯,是不用愁了!那东家我认识,老二两口子要是愿意,年后知会他一声就行。”郑凛的嘴角勾起一抹奇特的笑容,如果被张牛侩等人看到,定会吓的立马逃的远远的。

孟氏并没有察觉大儿子的异样,见老二两口子都这样了,大儿子还愿意拉拔他们一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开始抹起了眼泪:“你这当大哥的,该做的为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以后就看老二两口子自己的造化了,要是这样还过不好日子,旁人也没法子了。”

郑凛收起笑容,安慰孟氏道:“只要那差事他们两口子能做来,就算以后不想做了回来种地,您也不用担心他们会饿死。”

孟氏不知道那差事跟种地有啥关系,见大儿子说的如此肯定,心里彻底安心下来,喃喃的说道:“真是这样就好了,希望老二两口子能好好做事,别辜负了你这个当大哥的一番苦心。”

……

按照大庆的习俗,女子嫁人后就必须在夫家过年,不过规矩都是人定的,虽然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但是有心疼女儿的人家总希望女儿能携女婿回家团圆,因此就出现了另一种风俗:出嫁女在除夕的前一天,可以携丈夫回娘家吃一顿团圆饭。

只要不是故意苛待儿媳妇的婆家,一般在这一天都会允许儿媳妇带儿子回娘家吃饭。毕竟大多数人家也有女儿,哪怕私心里想把儿媳妇留在家里干活儿,好好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好真的扣着儿媳妇不放。

撇开归家的桑叶,桑家还有桑枝这个出嫁女。以往每年除夕的前一天,桑枝都要带丈夫回娘家吃团圆饭,今年的腊月恰逢望月,一共有三十天,于是二十九这天,桑枝就带着丈夫黄木头还有女儿儿子回到了娘家。

跟上次回来一样,这一次回来的桑枝依然怒气冲冲,她把怀里睡熟的小儿子往爹娘的床上一放,再次对桑叶开炮了:“你说你都吃过多少次亏了,咋就没有聪明一次?这一次倒好,不用外头的人泼脏水,你自个儿就往死里作,咋就没把自己作死呢!”

正抱着小外甥女哄的桑叶被喷的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不禁有些好笑:“你问我怎么没有把自己作死,大概是我命好吧,每次都有惊无险!”

桑枝一听,简直气炸了,刚要说什么担心吓坏小闺女,遂一把将闺女抢过来塞到黄木头手里,让黄木头带闺女出去玩儿。

等丈夫孩子一走,桑枝就珠链炮似的开喷了:“你说你二十几岁的人了,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该为你儿子想想吧?你说你名声坏了,你儿子将来还娶不娶媳妇儿了?”

不等桑叶说话,桑枝又继续说道:“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不为你儿子想,你也该为果儿枣儿几个想想吧?有个名声不好的姑姑,你指望她们俩啥好婆家……”

“等等,你先听我说……”

“等等等,等啥等?”桑叶被喷桑枝的一张利嘴喷的张不开口,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桑枝又扯着嗓门儿打断了她:

“别忘了,你现在住的是娘家,整日作天作地的哪天要是把爹娘烦了,于氏跟刘氏两个女人就能把你挤到旮旯里去,到时候这个家可没你下脚的地儿,你就抱着你的儿子蹲墙角里哭去!”

“你这死丫头,又在胡咧咧啥!”

刚从外面回来的木氏一听小女儿回来了,忙不迭的往屋子里跑,结果就听到了小女儿的话,当即冲到房间里,捶了小女儿一拳:“咋跟你姐说话的?哦,在你眼里你娘家就是烂心烂肺连闺女也往外赶的?你咋不想想每次你在婆家受委屈跑回来,是谁帮出的头!”

一听木氏的话,刚才还盛气凌人的桑枝瞬间萎了一截儿,嘴上却愤愤道:“您还好意思说我,是谁没把我当女儿,每次家里有啥事儿都不告诉我的?别的就算了,大姐走了狗屎运找了个好婆家,你也告诉我一声儿,要不是我这张脸长的像老桑家的人,我还以为自个儿是捡来的。”

距离桑叶告那几人流氓罪已经过去好些天了,黄家那边就算隔的远一些也传到了。只是消息传过去的时候失真的厉害,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当事人姓谁名谁却是传的一团乱。

桑枝听说后就没往自己姐姐头上想,还是今儿个回娘家,在村子里碰到了几个村民,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大致问清楚了,她才知道前阵子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情竟然又是自己的姐姐搞出来的,不然刚听说的时候,她就该跑回来骂人了。

见小女儿越说越不像话,还怪到自己头上了,木氏正准备揪着她好好训一顿,结果被桑叶拦下了:

“娘,这事确实是我没想周到,不怪枝子生气。”不想大团圆的日子弄出一堆不愉快的事,桑叶连忙打起了圆场:“那些不好的事情就算了,我跟郑大哥的亲事确实该告诉枝子一声,也得亏她脾气就是嘴巴上抱怨,换作小心眼儿的怕是老死不跟我往来了。”

这番话说的极为巧妙,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桑叶直接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还间接的把桑枝夸了一通,心眼儿再小的人听了,也不会再揪着这事不放。

果然,桑枝的脸色好了不少,只是说出来的话依然十分难听:“哼,你知道错了就好,真不知道你这么蠢的人,咋还有男人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不过你也别得意,就你这作天作地的性子,仔细哪天就把好好的亲事作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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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小凛子会让老二夫妻俩去干啥,猜中有奖!(*^__^*)

PS:桑枝妹妹这种人,生活中不少见,估计有很多人想打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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