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白雪点点。
马不停蹄赶往明州的郑凛没有想到,天气突变半路上竟然下了雪。尽管雪不大,依然影响了马儿的速度,等到达明州时,已经错过了约定的时辰。

“你小子怎么才来啊,幸好上面的人也被这场雪耽搁了,不然你小子少不得被训一顿。”一处不打眼的民宅里,张牛侩看着推门而入的郑凛,起身从门后悬着的竹竿上抓了一条干布巾给他。

郑凛接过干布巾,将落在头上、脸上、肩上的白雪一一拂去,淡淡的说道:“只要他们带来的消息有用,被训一顿也没什么。”

“凛哥,你很在乎这次任务?以前你可不会说这种话。”猴子中途插进来,好奇的说道:“之前凛哥就对这次任务表现的很在乎,我还以为你闲的慌,眼下看着不像是闲的,倒像是有啥别的想法。”

郑凛神色未变,瞥了猴子一眼:“你想多了。”

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他并不想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免得同伴们受到影响。

猴子撇了撇嘴,倒也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他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打着哈欠说道:“也不知道上头派来的人啥时候到,我都快困死了。”

大包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嘲讽道:“你都睡一个白天了还困?你咋就不去投猪胎呢?”

猴子嘿嘿一笑,腆着脸说道:“我要是投了猪胎,你上哪儿去找像我这样能陪你解闷又能暖被窝的好人?”

“哼!”大包扭过头去,不想再看好友猥琐的嘴脸,辣眼睛!

张牛侩看的津津有味,见两人“停战”还十分不满,正要让他们继续,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三长两短的叩门声。

几人瞬间打起了精神,猴子第一个冲出去把院门打开了,迎进来一个黑衣黑帽打扮的人。

这个人没有久留,交给郑凛一封轻飘飘的密信提醒了一句“抓紧时间”就匆匆离开了,继续赶往下一个联络点。

等猴子锁好院门,又把屋子的门闩好了,四人围着桌子坐下来,八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郑凛手里的那封密信。

郑凛吸了一口气,小心的撕开信封取出了里面折叠起来的信笺,只是当他打开信笺时,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一幅简单的女子小像。

“咦,这画上的女子该不会就是咱们要找的人吧?”猴子接过小像看了又看,忍不住问其他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要不是咱们要找的人,上面干啥急急忙忙的送过来。”大包白了猴子一眼,很为他的智商着急。

猴子不服气,辩解道:“我这不是不确定么?再说了,这画像画的这么差,只能看出是个女人,咱们真照着这模样找,大街上随便抓个人恐怕都能比这个像。”

张牛侩闻言,接过画像对着油灯仔细的瞅了瞅,实事求是的说道:“也没你说的那么离谱,至少这女子的神韵画出来了,只要还是活的,咱们照着找应该不难找到。”

猴子却没有这么乐观,摇头晃脑的说道:“这事儿啊,我看难!你们想想,一个弱质女子带着一个病重的孩子,还能逃过一群凶神恶煞的杀手的追杀,可见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会儿就算活着怕也是躲到深山老林去了,咱们要找的话没个三五年恐怕不行。”

大包不在意的说道:“三五年就三五年呗,左右上面没有限定时间,只要咱们能完成任务就成了。”

“你小子想的太简单了,上头现在是没限定时间,可依照对这件事看重的程度不可能等太久,你等着吧,很快就会给咱们定下期限了。”猴子分析的头头是道,不过确实有几分道理。

张牛侩想说什么,突然意识到坐在一旁的同伴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便扭过头问道:“郑老弟,你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郑凛回过神来,他敛去了眼底的疑惑,摇了摇头:“这画像画得确实不够仔细,找起来难度不小,依我看还是要从事发的地方找起。”

张牛侩没有察觉到同伴的异样,赞同道:“确实应该从事发地找起,至少地形方面要了解清楚,先把这女子能藏匿的大致方位大致弄清楚,不然没有方向就很难找到了。”

大包也是这么想的,干脆提议道:“事不宜迟,咱们明天就动身事发地,免得别处的人捷足先登,把咱们的功劳抢去了。”

“先不急,这场雪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勉强上路也走不快,倒不如再等等。”张牛侩最不喜欢下雪天赶路,光是白森森的雪地就能把人的眼睛晃瞎,他才不想遭这罪。

大包听罢觉得有道理便没有说什么,郑凛和猴子也没有意见,事情就这样暂时定了下来。

天色已晚,四人就寻人一事又商量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到了房间。

在马背上度过了一天一夜,郑凛累的骨头都快散架了。他褪去外衣和中衣躺在床上,明明已经困极,眼睛却始终没有闭上。

初见画像上的女子,那并无特殊之处的眉眼却意外的教他有几分熟悉。如果不是对现实中出现的人太过熟悉,单凭一副画像他根本无法把两个人联系起来。

他以为看错了,如今仔细想想,重合的眉眼分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连经历也是惊人的相似。

同样在京城生活过,身边同样有一个稚儿,就连一大一小的年龄也相近,怎能教他不多想?

“不,不会是你!”郑凛看着画像上的女子,双手捂住眼睛自己安慰自己:“怎么会是你,你嫁过人,曾经的丈夫病死,桓儿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妻,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携稚子跳江的女子?”

笑靥如花的她,似嗔非嗔的她,温柔似水的她……永远一副鲜活的模样,与画像上不言不语的女子分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郑凛极力的想要找出两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一切纯属巧合的证据,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临走前,女子的殷殷叮嘱,她关心着自己,盼着自己早日回家,她是自己的未婚妻,是自己将要相伴一生的女子,不是任何人,只能是自己的妻……

男人在心里,默默的,决绝的,不容一丝质疑的把心爱的女子同画像上的女子完全隔开,不让她们有一丝碰撞的地方。

女子的画像被一只大手抓成了一团,男人没有任何犹豫的做出了一个让他此生最为重要的决定……

远在李家村险些暴露的桑叶,对这场擦身而过的危机好无所觉。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就琢磨着要不要趁机发一笔小财过一个丰盛年。

“我看你也别想东想西了,左右你会写字,干脆就和老三一道去镇上摆摊儿写春联儿,让几个小的帮忙卖,一天下来总能赚个百八十文。”

桑林把年内最后一批鲜花酱送到素心斋,瞅见镇上的一些铺子里已经有人摆春联儿卖了,买的人还不少,便提议还没琢磨好做什么的桑叶写春联儿卖。

“卖春联儿?我一个妇道人家写的有人买么?”这是桑叶回来后即将要过的第一个年,不知道自己写的春联儿在桃源镇这个小地方有没有市场,一开始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这会儿听完二哥的提议,倒是有些心动了。

“咋没人买?”桑林信心十足,极力的怂恿道:“你的字不比老三差,老三往年在镇上摆摊儿写春联儿,路过的人抢着买,你要是担心别人不买你写的,你就在家写好了再拿去卖呗,人家又不知道是你写的。”

桑叶想了想,觉得卖春联儿虽然只是小买卖,一天下来也挣不了多少钱,但是胜在没有技术含量能批量生产,又是家家需要的东西不怕卖不出去,于是略微思索后便说道:

“那就卖春联儿吧,这几天我就在家里写,等小弟放假回来我就跟他一道去镇上,他写春联儿我就卖春联儿。”

桑林觉得这样安排很合适,便说道:“等小弟回来,你就跟小弟商量!对了,这几天我跟大哥也是闲的快发霉了,明天就趁雪天去山里转转,看能不能捉些野鸡野兔回来打牙祭。”

桑叶皱了皱眉,不赞同的说道:“下雪天山上危险的很,左右家里不缺吃野味的那点银子,你们想吃的话到时候我去镇上看能不能买到,别冒险往山上跑。”

距离村子十五里的那片大山,里头的野鸡野兔不计其数,老虎野猪熊瞎子更是不少见,寻常根本没有人敢深入,就怕运气不好像李寡妇的男人一样,遇到熊瞎子被一掌拍死。

桑林笑道:“你当二哥傻专门往危险的地方跑呢?别担心,除了我跟大哥外,村子里还有十多个人一道,我们就在山外边儿转转试试运气,绝不往里面去。”

“不,还是不行。”桑叶依然不放心,正要再劝就看到娘亲进来了,于是把二哥和大哥要进山的打算说了,希望娘能把两位哥哥劝住,别让他们冒险。

木氏听完,却没有放在心上:“让他们哥俩去吧,往年下雪后也会去几次,那片地方他们早就摸熟了,没啥危险。”

见娘亲也这么说,二哥又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桑叶便不好再阻止,只是叮嘱道:“山里头你跟大哥可千万不要进,就算运气好遇不到猛兽,光是雪天地滑就危险的很,你们一定不能冒险。”

桑林不是听不进话的人,性子也还算稳重,听了妹妹的话拍着胸口说道:“你就放心吧,就是十头牛来拉我跟大哥,我们俩也不会踏进深山半步。”

桑叶点点头,稍稍放心了些。

第二天一早,桑家两兄弟就带着干粮和水,还有几件简单的捕猎工具就出门了。兄弟俩来到村头的几棵大树下,跟另外十几个同辈的年轻人回合,一道往群山所在的方向行去。

这一次进山,众人带足了三天的干粮。三天之后无论有没有收获都会返回,等下次下雪了就再去碰碰运气。

像这样的集体活动,称的上是李家村的旧俗了,从四十多年前开始,就一直没有中断过。说到底还是穷给闹的,希望能抓到野味换几个钱,让家里过一个丰足年。

要说会不会有危险,自然也是有的,不然李寡妇的男人就不会死。不过,这样的意外不多,这些年下来也就这一条人命,其他的也就出了两三件像桑老实那样,不小心跌下山把腿或是胳膊给摔断了。

虽然知道出现险情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第一次经历这事的桑叶一边写春联儿,一边为两个哥哥担心。

直到两天后没有不好的消息传回来,这份担忧才消散了些,很快她又被一回到家就闲不住的桑榆抓去镇上摆摊儿卖春联儿了。

这天,连下了几天的雪已经停了,只是太阳没有出来,天气依然寒冷的紧,埋到小腿处的积雪也没有融化的迹象。这种天气不适合出门,哪怕快要过年了,也没有多少人会跑到大街上置办年货。

看着街上零零星星的行人,桑叶一边跺脚哈气,一边对脸颊冻的通红的小弟说道:“左右不会有人来买,要不咱们挨家挨户敲门去?”

桑榆正为早上不听大姐的劝告,执意把大姐拉出来卖春联儿而感到愧疚,一听姐姐的建议觉得十分可行,连忙说道:“大姐,你就在这里看着,我先拿几副春联儿去敲门试试。”

“干站着冷的慌,我跟你一道去。”桑叶说着,开始动手卷春联儿。

所幸预料到不会有生意,之前在家写好的春联儿桑叶只带了十副。来到镇上后见没有多少行人,桑榆就没有把笔墨拿出来,很快这十副春联就卷好了,悬挂春联的绳子也收了起来。

兄妹抱着春联儿敲开了第一户人家的大门,刚好这户人家还没来得及买,见人家大雪天里已经送上门来了,字写的不错,春联儿的寓意也好,便痛快的买下了一副。

这不是桑榆第一次卖春联儿,却是第一次像这样送上门让人买,并且还很顺利的卖出一副,顿时有了信心,拉着大姐的手往第二户人家走去:“大姐,这一片住着的全是不差钱的人家,只要他们还没来得及买春联儿,兴许咱们能卖出几十副。”

桑叶握着刚到手的五文钱,心里涌起一股极大的成就感,这份成就感无关银钱的多寡。

“行,左右时间还早,咱们就把镇上跑个遍。”

“嗯。”桑榆连连点头,尚未完全脱离稚气的脸上,充满了年轻人该有的激情与活力。

距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镇上大多数人家没有买春联儿,眼下又正逢下雪天,一家人俱是窝在家里烤火取暖。

看到上门卖春联儿的桑家姐弟,主人家稀奇的同时倒像第一户人家那样,痛快的掏银子买了。

桑叶带来的十副春联儿很快就卖光了,桑榆不得不拿出笔墨,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花了两刻时间,一口气写下了二十副。

等二十副春联儿卖的只剩下两副,已是到了正午。兄妹俩跑了一个上午,早就饥肠辘辘,硬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准备卖完最后两副就找个小馆子先填饱肚子,下午把剩下的二十副红纸写完卖完就打道回府。

“大姐,一副春联儿五文钱,去掉红纸和墨水,咱们一副能净挣三文钱,这一上午咱们卖了三十副了,挣了九十文钱,比我往年摆一天挣的还要多呢!”卖完最后两副春联儿,桑榆就算起账来,意外的发现挣了这么多,一时开心的笑了起来。

清隽的少年一笑,脸上就出现了两个迷人的梨涡,看的桑叶食指大动,忍不住戳了又戳:“咱们下午继续写继续卖,要是明天天气还不好,挣的能跟今天一样多呢!”

少年的俊脸被姐姐的手指戳红了,当然,这是害羞的。他不好意思的躲了躲没能躲开,索性放弃了挣扎:“今天咱们回家就多写一点,等以后天气好了也能多卖一些。”

“行,回去前再去买点墨条,家里的快用完了。”桑叶得寸进尺,又摸了弟弟的脸一把,觉得滑嫩嫩的手感好极了。

桑榆的脸更红了,开始为不曾谋面的准姐夫担忧起来:“嗯,是该买了,我的墨条也只剩下小半根了。”

兄妹俩别别扭扭的走进一处偏僻的小巷子,打算抄近道去大街上找馆子,突然,一道尖锐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入了两人的耳朵里:

“救命——唔……啊……救命——救命啊——”

------题外话------

小叶子:自欺欺人是不好的o(╯□╰)o

小凛子:我觉得好就好(*^__^*)

PS:在这里提醒一下,拥有小叶子画像的那个人,绘画水平有限,还是很早就画好了,那时小叶子刚过来,几年过去模样有所变化,请人临摹的画师又没见过真人,画出来的跟现在的小叶子就不怎么像了,这一点从猴子的话中就可以看出来哈!

小凛子之所以觉得像,是他和小叶子太熟悉了,熟悉到有一丁点他就怀疑上了,而且他本身就是个很细心的人!所以,这里没有bug,故事情节的后续发展也会基于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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