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于家湾后,当天夜里于有才就拿着于氏以及于母东拼西凑借来的共计二两银子连夜逃走了。
前来追讨东西的人找不到于有才,果然循着之前获知的消息寻到了桑家。在桑家没有寻到人,又问过村民确定没有于有才这个人后,倒也没有为难桑家,当即到别处去寻了。

经过这件事,桑家上下就全部知道于有才犯了事儿。于氏见瞒不住,索性就把那天娘家送弟弟过来避难的事情说了。

当着于氏的面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众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庆幸那天于氏没有昏头把人藏在家里,不然今儿个被人找上门来还指不定会怎样。

不是桑家人冷漠心狠,着实于有才乃至整个于家太不像话。于有才拿了别人的东西,还是贵重的东西本身就不对,被人知道了不想办法把东西找到还回去,一大家子还想把祸水往自家引,光是这份自私就让人无法对他们产生同情。

在得知于氏还给了一两银子的私房钱帮助于有才跑路后,众人也没有说什么,这是人之常情,要是于氏这个亲姐当真什么也不做反而会让人心寒。

又是几天过去了,于氏抽空特意回了一趟娘家。只是于父于母还为那一两银子生气,对她没有什么好言语,气的于氏又同他们吵了一架。

还是于家大哥告诉于氏,于有才跑出去七八天一直没有露面,那些追讨东西的人倒是天天有人上门盯着,于有才理应是没有被抓住。

得到这个结果,于氏不知道该担心还是该松一口气。最后回到家中,她就没有再管这件事了,也没办法管。

于家的这段插曲算是过去了,桑家也已经做好了盖作坊做准备,砖瓦木料之类的物料已经全部到场,天气也渐渐变得凉爽起来,只等梓人师傅们完成之前接下的活儿,就能到桑家盖作坊了。

“那些师傅在作坊盖好之前,就搭棚子住在作坊边上,咱们这儿就给他们做一日三餐,是不是得多买些猪肉还有其他菜回来存着,免得到时候天天往镇上跑?”

这天吃完饭,一家人照常闲聊着消磨时间,便又说到了盖作坊上面,木氏想到了梓人师傅们的吃饭问题,就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娘,不用这么麻烦!”桑林说道:“那些师傅们只要顿顿有肉吃,能有力气干活儿就成,至于其他瓜果青菜就从村子里买好了,反正村里家家有菜园子,每家匀一点就够了,这比去镇上方便,价钱还要便宜的多。”

桑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附和道:“是啊娘,就按二哥说的来吧,这样咱们也便宜。至于肉……咱们家不是有两头猪么,明天就把大的那一头杀了用来招待师傅们,过年再把另一头杀了,这样咱们家就不用再去镇上买猪肉了。”

“啥,今年两头猪都要杀了?”一听女儿的话,木氏的关注点又跑到猪身上去了,不情愿的说道:“这两头猪都是要年底卖的,就算今年情况特殊要杀最多只能杀一头。”

庄户人家养猪,就指着年底杀了卖了好过年,通常自家很少会杀一整头猪来吃,除非是遇到娶媳妇这样的大喜事,否则就算是杀年猪,也会卖一大半给没有杀年猪的村民,剩下的极少部分才会留给自家人吃。

光这些剩下的,也大多是不怎么好的被人挑剩的肉,毕竟好猪肉价钱也高一些,至于猪下水一般没人要的话也留着自己吃,凑合着过一个年了。

往年桑家养的两头猪,价钱最好的时候能卖将近四两银子,是一家人能否过个好年的保障。今年养的两头猪却要自己全部杀了,这三两多将近四两银子就没了,木氏哪里能不心疼啊!

桑叶噗嗤一笑,给木氏算了一笔账:“娘,生猪便宜才六七文钱一斤,镇上的猪肉却要十七八文。咱们家那头大的差不多有一百八十斤了,要是杀了除去皮毛内脏少说也能落下一百四十斤带骨的猪肉,这么一算可比去镇上买划算的多。”

关键是盖作坊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干力气活儿的梓人师傅又格外能吃,十个人一天消耗的猪肉至少得五斤,还有自家人也得吃吧,这么一算,一头整猪还有些不够,说不定最后还得去镇上再买一些回来。

木氏听完,果然默默地计算起来。算到最后她才发现,哪怕自己杀猪去骨去皮也比镇上买的带骨猪肉要划算,至少那些骨头能混着玉米棒子炖好几大锅骨头汤,就是猪下水也能做成待客的好菜。

再一算盖作坊的工期,最终木氏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把自家的猪杀了更划算,于是当即拍板了:“成,就按你们兄妹说的来,明天就把家里的那头大的杀了,弄好的猪肉就用油纸多包几层掉在井里,这样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坏。”

桑老实等人也赞成把自家的猪杀了招待师傅们,见木氏都答应了自然没有意见,开始安排起明天杀猪的事宜来。

“噢噢噢,要杀猪喽,要杀猪喽!”确定要杀猪了,桑果几个激动的大声的欢呼起来。

要说大人们不怎么喜欢忙活杀猪这事,胆大的孩子们就格外喜欢了。旁观杀猪剃猪毛是一件刺激又有趣的事,只要敢看的都喜欢凑这个热闹。每年村子里有人杀年猪,周围一定有一圈儿观看的小孩儿。

桑果几个小家伙儿就是这样,加上从小到大只见过别人家杀年猪,还没有见自家杀过,这一次家里难得要杀猪,心里就更多了一份类似于骄傲的情绪,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告诉玩的要好的小伙伴们,邀请他们一起过来看。

唯有从未见过杀猪的桓儿不明所以的看着哥哥姐姐们,不明白他们为何高兴成这样,难道杀猪很好玩么?

欢呼过后,小山摇晃着木氏的胳膊,一脸讨好的说道:“奶奶,猪的肚子那么大,里面有不少猪油吧?等明天猪杀好了,是不是就要猪油炼了?”

木氏哪里不知道小孙子打的什么主意,哭笑不得的戳了戳他的头:“你这小子,一门心思往吃里钻,放心吧,明天猪肚子一开,奶奶就把猪油炼了,给你还有你哥哥姐姐留一盘油渣。”

小山高兴极了,哄人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冒:“谢谢奶奶,奶奶最好了,小山最喜欢奶奶了!”

木氏被小孙子哄的眉开眼笑,也就不说他贪吃的话了。

其他人也被小山逗笑了,尤其是得了奶奶许诺的桑果几个,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吃到香喷喷的油渣了,对明日杀猪更加期待了。

……

翌日,桑家所有人都早早起来了,吃过早饭就开始准备杀猪事宜了。猪就在院子里杀,院子中央已经提前摆好了两条板凳,只等把猪抓住了按在板凳上杀了,就浇上刚烧开的沸水剃毛开膛。

猪的力气大,挣扎起来两个成年人也抓不住。于是除了桑家父子三个,桑林还去村子里把两个发小也喊过来帮忙了。

那两个发小看到猪栏里仰头叫的两头大猪,羡慕的说道:“叔,你家这两头猪去年冬月才抓的吧,这不到十个月就长的这么大了,真不错!”

桑老实也很高兴,乐呵呵的说道:“都是小二他妹妹养的好,舍得费工夫给它们找爱吃的草料,有时候还给它们吃三顿,这才长的这么快。”

自从桑叶回来,家里两头猪大多是她在管。靠着植物沟通异能,桑叶总能找到肥美的猪草,猪特别爱吃。吃多了自然就长的快还容易上膘,比别人家的猪愣是大了一圈儿。

这时,木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催促道:“水已经烧好了,你们赶紧去杀猪,待会儿还有的忙呢!”

桑林等人听罢也不再扯皮聊天了,拿着一旁准备好的绳索朝着猪栏里走去。

很快,大一些的那头猪,后脚就被桑林用绳索捆住了。许是知道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那猪张开嘴发出凄惨无比的嚎叫,叫声尖锐又刺耳,让人听的格外难受。

最难受的还是桑叶,她是心里难受,亲自喂养了这么久的猪就要被杀了,到底有些不忍心。她窝在灶台下面继续添柴火保持锅里的水温,没有像娘亲还有两个嫂子那样站在厨房门口看。

倒是桑果几个格外不怕,早就拉着小伙伴儿们站在屋檐下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了。直到猪的惨叫声响起,让他们不得不捂上被吵的嗡嗡作响的耳朵,眼睛却还是直直的盯着。

桓儿对杀猪也很好奇,也站在人群里看,只是看到曾经逗弄过的猪就这么被人按在地上惨叫,心里也有些不落忍,他想去找娘亲玩,结果被小山硬拉住,非让他陪着一起看。

很快,大肥猪的四个脚都被绳索结结实实的捆起来了,四人合力把猪抬到了板凳上,拼命的按压着还在挣扎的猪。

板凳下面也就是猪脖子的位置,已经摆上了一个硕大的瓦盆,待会儿白刀子捅进猪脖子里,就会有猪血流到瓦盆里。

这猪血是十分滋补的好物,到时候放一点盐到盆里等猪血凝固了,再用刀切成一块块的,无论是做汤还是爆炒,都是一道滑嫩可口的美味佳肴。

负责杀猪的桑老实握着早早磨好的杀猪刀,瞅准了猪的喉咙一刀捅了进去。

杀生本就是件损阴德的事,只要不是变态杀猪的时候都会选择一刀毙命,这样猪也能少受些罪,不至于死的太痛苦。

当然,也有人失了准头或者力道不够,没有一刀把猪杀死不说,还让猪给跑了。在这种情况下,杀猪人会放弃在这天杀猪,再另外选个好日子焚香祭拜了神灵再杀。

不止是猪,鸡鸭也是如此。

桑老实的动作快狠准,这一刀下去,猪脖子上的鲜血哗啦啦的流到了瓦盆里,一点也没有喷洒出来。板凳上的猪更是连挣扎也没有,很快就没了声息。

“快快快,快上水,趁猪还是热的,这样刮毛最干净。”木氏连忙招呼着于氏和刘氏去锅里舀开水,婆媳三个就在厨房院子里忙开了。

屋檐下,有个小孩儿拍着巴掌惊叹道:“哇,桑爷爷好厉害,一下子就把猪杀死了,猪动都没有动呢!以后我家杀猪也请桑爷爷去杀,去年请的人一点也不好,在我家猪的脖子上捅了三刀才把猪杀死,可把我家的猪疼死了!”

小山与有荣焉,抬着小下巴骄傲的说道:“那是,我爷爷最棒了,我爹还有我二叔也棒,他们力气大没有让猪乱动,我爷爷才扎的准。”

“那我家过年杀鸡也要请桑爷爷,我爹杀鸡也总是杀不好,经常让鸡跑了。”

“对对对,我爷爷杀鸡也跑过,还让我去追,可把我累坏了!”

“……”

一群小孩儿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谁也没有发现桓儿正虚弱的靠着墙,小脸儿上惨白一片没有一丝血色,几乎站都站不稳。

就在刚才白刀子桶进猪脖子的那一刻,不知怎的,桓儿的小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一副十分残忍的画面:他看到很多人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地上也淌满了红红的血,还有十几个断掉的手和脚,有的人在地上挣扎着爬着,哭喊着要逃出去,可是他莫名觉得那些人逃不掉。

鼻息间似乎能闻到那股难闻的血腥味,桓儿脸色发白不自觉的呕了一下,却什么东西也没有呕出来,身子却愈发的瘫软,渐渐地滑落下来连坐也坐不稳直接躺在了地上。

那边,背对着桓儿正在同小伙伴们说话的小山想让桓儿也来说两句,结果他喊了几声也没有听到桓儿回应,便扭过头找人,就看到桓儿斜着身子、闭着眼睛躺在地上,顿时吓得扑在桓儿身上哇哇大哭:“桓哥儿,你咋了,你这是咋了?”

小山的哭喊惊动了孩子们,也惊动了厨房、院子里正忙碌着的大人。

听到小山唤的是桓儿,桑叶吓得当即丢了水瓢从厨房里跑了出来,透过人影见桓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飞快的冲上前拨开围在桓儿身边的孩子,把桓儿从地抱了起来:“桓儿,你怎么了?快给娘说句话好不好?”

桓儿的小脸儿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十分惊惧,直到感受到娘亲熟悉的怀抱,他才安稳了些,渐渐睁开了眼睛断断续续的说道:“娘,血,好多血,死人,地上躺着好多死人……”

桑叶脸色骤变,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桓儿,声音打着颤语无伦次的说道:“那些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桓儿不要胡思乱想,你说的那些都不存在,都不是真的,桓儿不要害怕,娘在这儿呢,娘会好好保护你,桓儿也相信娘会保护好你的是不是?”

桓儿依赖的抱紧了娘亲,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小脑袋点了点没有说话,也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一旁的桑林见外甥不对,连手上的血和脏污也顾不得擦,直接跑出院子去找大夫了。

“小叶,桓儿这是怎么了?”木氏爱怜的摸了摸外孙的额头,见头上冒出了一层黏黏的汗,触手却十分冰凉,心里的担忧和不安越来越大。

桑叶很清楚桓儿如此的原因,却不能把实情告诉家里人,只能摇头:“这孩子刚刚还好好的,早上也没有吃不好克化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其他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个沉默下来只能等大夫过来看大夫怎么说。

没过多久,桑林就把大夫请来了。

这大夫就是李家村的人,在李氏一族排行第七,小辈见了多是称呼一声“李七爷”。严格来说李七爷算不得大夫,他只是年轻的时候去医馆当过药童,因没有学医的天分,没过几年就被大夫打发回家了。

虽然如此,耳濡目染之下,李七爷识得许多药材,以前身子骨好的时候也是以采药为生,也能配上几副治治脑热打喷嚏之类的药材。

桓儿发病太急,却没有发烧,也没有别的病痛,暂时只能请半桶水的李七爷看看了,要是桓儿没什么事就好,要是真有个什么还是得赶去镇上找大夫。

李七爷先是摸了摸桓儿的脖子,又掀开桓儿的眼皮看了看,最后还让桓儿伸出了舌头,只是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有些迟疑的说道:“这孩子大概是吓到了,待会儿我开一副安神药你们给他服下,再有人陪着让他安心睡一觉,兴许就没事了。”

桓儿方才的反应太大了,桑家众人明显不相信这个答案。倒是桑叶知道大夫说的是事实,于是抱着桓儿站起身道谢:“那就有劳李七爷了。”

李七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看着虚弱的桓儿提醒道:“孩子要紧,你这当娘的警醒些,要是不对头,就赶紧把孩子送镇上去。”

小孩儿受到惊吓可大可小,弄不好陡然发起烧来能把脑子烧坏,这种事四里八乡也不是没有。

桑叶连声应下,就算没有大夫交代,她也会好好守着儿子,只希望儿子不要像那次那样病的连水都喂不进,几乎是她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一条命。

------题外话------

记得小时候家里杀年猪,四分之三是卖给村里人,剩下的四分之一,大概有四十多斤才是留着过年的,不过杀猪的场景太血腥了,从小到大都不敢看!

PS:今天太困了,闹钟响了我想着眯一会儿就起来码字,结果就眯过去了直到我室友喊我才醒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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