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远一巴掌扇上张招弟的脸,打的她嘴角流血,他皱眉低骂,“张招弟,你疯了,你不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这些人的面前说你想成妖,我看你还没来得及变成个妖,就先被活活打死了!”
张招弟被打的回过神来,看看那群人,低头不语。张志远懒得理她,起身观察火焰,想等火焰熄灭后,去寻找娘亲,不过他心里明白,自己那辛苦一辈子的寡妇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几点水滴打在他脸上,他抬头看去,天空哗啦啦下起雨来,“下雨了!”

“下雨了,太好了,终于下雨了,下雨山火就能灭了,我们终于得救了。”

大家心头一松,下雨就好,也不管雨水淋湿了身子在这深秋时节,是否会寒冷生病,比起那些后事,围困在这个荒滩才是更可怕的事情。

不是没想过游泳到对岸,但是留在这荒滩的全都不是会水之人,否则刚才楚桃生变化树妖后,大家也不会还死死地留在这荒滩上了。

张招弟被雨水淋湿的身子一直瑟瑟发抖,看着高兴的人群,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天之内,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这些人在高兴个什么,活着就值得高兴了吗?

有什么可高兴的,还不是要住草房子,还不是要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还不是要嫁给一个男人,然后围着灶台和男人过一辈子……

究竟哪里值得高兴了?!

如果……如果这些人都死了,会不会有个什么人就出现了,同情她的遭遇,然后带走她……

这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她缩起脖子颤抖着抱紧自己,心里一阵阵发冷,她怕了,怕了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雨越下越大,最后成了瓢泼大雨,众人被雨水冲刷的全身湿透,却更是高兴,只见山火在这阵雨水下竟然逐渐熄灭了。

放眼望去灰黑一片,分辨不出哪里是曾经的家,也分辨不出地上那些黑灰色的东西究竟是尸骸还是房屋的残骸。

一群幸存的人,怀着忐忑茫然的心情,走进熄灭后的火场。

张志远脸色难看,寻着记忆往家走,完全忘记了后面还有张招弟。

人群四撒开,直奔自家而去,虽然明知道结果肯定不好,但总是下意识留个盼头,如果有个万一呢,万一真就没事呢!

可惜希望总是容易被失望打败,几乎没过多久,此起彼落的哭泣呼唤声,就在这废墟之上开始回响,配着地面一些袅袅青烟,说不出的凄凉悲苦。

张招弟扭动衣角,挣扎半天,最终还是向自家方向走去。

穿过街道和几座倒塌燃烧的院落,走到曾经是自己家的院墙外,推开院门,看着满目荒凉的院子和烧成灰烬的房子,她攥紧拳头,忍下心中的难过,走向正房查看。

见正房果然烧成了灰烬,她摇晃了一下,脸色苍白,挣扎着走向西房。

西厢房也被火烧毁一空,只残留着半截梁柱还在冒着青烟,她上前几步,突然惊叫一声,向后急退几步,脸色苍白看着地上一具烧焦的尸体,这尸体卷曲匍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包裹,头上压着燃烧成焦炭的房梁,面目完全无法辨认了,但是衣着上依稀是张海山的影子。

“不,不会的,不会的……”

张招弟哆哆嗦嗦的靠近过去,待到确认是张海山的尸体,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跪下后正好看到他卷曲的身子下面有个包袱,已经被火烧过,但是还依然保存比较完整,她颤抖着手把包袱拽出来。

包袱并没有捆扎,显然是临时打包,她拽出来的同时,包袱就散开了。

入眼是叠放整齐的红色嫁衣,上面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缝制的,包含着她的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期盼。可如今,这件嫁衣虽然被人拼尽生命的保护着,却还是被火烧出千疮百孔。

就如同,她此刻的心……

张招弟用力抱紧嫁衣,头抵在地上,心头尖锐刺痛,想哭,却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凄厉,“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

她仰头向天,用尽力气大喊,喊声尖锐嘶哑,划破天际,“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道闪电横过整个天空,雨水如瓢泼,模糊了她的视线,水滴顺着眼角留下,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抱着嫁衣跪在张海山的尸体前,任雨水冲刷身躯,一头长发被雨水打湿披散下来,她在冬雨中瑟瑟发抖,脸青唇白。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再也没有其他声音,那些哭泣呼唤的声音都消失了,周围除了寂静的雨声听不到任何人活动的声音。

雨一直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茫然抬起头,认真去听雨中声音,好安静……

安静的就仿佛整个村子里只剩她一人……

她抱着嫁衣站了起来,走出院子来到街道上,四处张望,这里没有人。

她走到张志远家的院墙外,探头往里看,这里也没有人。

她走过一个又一个火灾后的废墟院落,里面没有人,没有人,都没有人!

人呢?!刚才荒滩那边有几十人,现在四散在村里,也该走几步就能看到个人了,可是这一路走来,居然没有看到一个人。

为什么?人呢?都去那里了?

难道……

她一顿,站在路中间,脸色难看。

难道,她被其他人给抛弃了吗!难道大家还是怀疑她是妖,所以全体决定要把她抛弃了吗!

她站在荒凉死寂的村子里,四周是燃烧后的残垣断壁,除此之外再无声息,刚才那些哭喊,那些咒骂,全都没有,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她抱着嫁衣,脸色苍白,掩不住内心的恐慌,从开始走着找人,最后跑了起来,路上不时看到一些烧焦的尸体,有孩子,有大人,有少年男女。

可就是没有一个活人,她觉得有一股阴冷的气流,正在村里漫延,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她的喉咙,让她喘不上气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半天,也许只是盏茶的时间,她终于在一口井前找到了一个村民。

那人背向她,看不见面目,正低头不知道在做什么,身子微微抖动。

终于看到人了,张招弟松口气,边向对方走去,边伸手打招呼,“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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