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提出成立兵工厂,张世平大概已经想到了是什么样子。
他向吕布问道:“敢问楚侯,兵工厂是建在城内还是建在城外?”

“当然是建在城内。”吕布说道:“大战一旦来临,彭城要是被敌军包围,军械器具都在城外,我们怎么取用?我会在城内为你划拨一块土地,由你建造房舍,把兵工厂先给我打造起来。不过你要清楚,从兵工厂出来的并不仅仅只是刀枪剑戟,还有很多你可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军械。这些军械的制作方法,可不能让任何外人知晓。”

张世平很清楚,只要他承担下这件事,从此往后就再也和吕布脱不开关系。

可他有如今又没了别的办法可选。

从当初与吕布合作贩卖牙膏,到后来把持煤炭,再往后吕布给他勾画了将来兴建酒楼和工厂的蓝图,到如今被吕布约到这里商谈创立军工厂。

吕布是一步步把他和徐州绑在一起,张世平是明白了,拒绝吕布可以,从今往后他在徐州等地的利益将会一夜归零。‘

可是不拒绝吕布……

等待着他的必定是从此归附吕布,成为专门为他赚取利益的官商…·

“楚侯的意思我都明白。”张世平问道:“不知建立军工厂给我多少时日?”

“留给你的日子并不多。”吕布说道:“三个月,你顶多只有三个月,军工厂就必须投入生产。我会先一步讨伐曹操,战端一旦开启,我需要的军需物资将是极其巨大。到时我只管向你讨要军备,其他都交给你来打理。”

“楚侯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张世平应道:“我会竭尽全力,三个月内让军工厂开始出产军需物资。”

如此回答吕布,张世平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从今往后,他和吕布之间再也不是单纯的合作,而是要为吕布谋取更多的利益。

他的张家也会从中赚取不少利润,只不过吕布荣则张家荣,吕布亡则张家亡。

张世平的身家性命,是彻底的和吕布绑在了一起……

“你先回去筹划军工厂,我还得去街市看看杀人。”吕布吩咐了一声,随后招呼孙策:“伯符陪我出去。”

孙策领命,等到张世平告退,他吩咐卫士为吕布准备坐骑。

张世平走后不过片刻,吕布领着孙策来到官府正门。

“午时到了没有?”他向孙策问了一句。

“还没有。”孙策回道:“不过菜市口已经在执行处死涉案人员。”

“已经开始?”吕布愣了一下:“处死人犯,一般不都是在正午?”

“倘若都是砍头,正午肯定是可以全都处死。”孙策回道:“可楚侯要的并不只是砍头,而是要把这些人全都五马分尸。菜市口可用的地方狭小,根本不足以一次处死那么多人,只能一个个的来。所以陈公台决定提早行刑,才能在傍晚之前把人劝都处死。”

陈宫决定提早行刑,吕布事先还真没有想到。

“他最早杀的是谁?”吕布问了一句。

“据说是仓曹。”孙策回道:“陈公台还当着众人的面削发代头,向彭城上下以及军中将士请罪。”

“他确实是该请罪。”已经沿着街道走了数十步,吕布停了下来,对孙策说道:“不去菜市口了,回官府。”

“楚侯不打算看一看行刑?”孙策问道。

“不过是杀人而已,也没什么好看。”吕布说道:“回到官府,你帮我传达一道政令,要求各地彻查府库。一是查看有没有账目不明中饱私囊,二则是查看有没有像彭城一样以次充好,赚取昧心钱。另外各地还好查问商贾,有没有售卖对百姓和军中将士有害的货品。一旦查到,无论牵涉到谁身上,一律杀无赦!”

“大战在即,楚侯选择此时整饬官场、商场,是不是有些……”孙策提醒:“要不还是等到击破曹操……”

“这次的铠甲已经牵涉到了府库官员。”吕布说道:“我们还没有得到天下,就有人赚取这样的昧心钱。要是放任不管,早晚会把我治下各地祸害个不成样子。”

“除了要求各地官府,你再让人在各地张贴告示。鼓励民众首告,凡是首告证实确有其事,给予首告者奖赏。”吕布说道:“很多事情指望官府,往往是不可能办的十分顺畅。尤其是一些可能涉及到官商勾结的情况,官府给的回复只能当成参考,想要知道真相,最好还是到民间去探访。”

“楚侯治下这么大,也不可能各地都去。”孙策回道:“世人太多,总会有那么几个品行不端的人混迹到官场……”

“天下大定以后,有大定的治理之法。”吕布说道:“如今还在乱世之中,出现这样的情况,倘若我们不加以管束必定会酿成大祸。还没得到天下,就先失信于天下人,这样的风险我可是冒不起。我一个人去不了,总有人可以去。”

他随后向孙策问道:“你觉着什么人可以承担起这样的职责?”

孙策回道:“我以往在江东,还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是那时只顾着四处征讨,并没有留意到。其实真的遇见,我也不知该怎么处置……”

“回到官府,你把张昭给我请来。”吕布吩咐孙策:“与他虽然接触不多,可我觉着此人能用。”

“张昭为人古板,我虽与他交好,却不认为他能胜任查探各地的职责。”孙策回道:“要是让他去各地查勘,怕是会把人都给得罪了……”

吕布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孙策的手臂:“原来伯符还不知道我的心意。我打算让张昭承担此事,正有要他去得罪人的意思。”

孙策错愕的看着吕布:“楚侯要张昭去得罪人,难道就不怕各地官吏涣散了心思?”

“清者自清,既是清正廉明,又怎么会担心被人查问?”吕布说道:“那些因为张昭去了而涣散心思的官吏,在地方即便不是为恶一方,至少也是贪官污吏。拉拢了他们,我就会得罪天下百姓。你认为区区几个为非作歹贪赃枉法的官吏重要,还是天下百姓归心重要?”

“当然是百姓归心重要。”彻底明白了吕布的意思,孙策回道:“陪着楚侯回到官府,我就把张昭给请来。”

吕布所以打算任用张昭负责查勘各地,一来是张昭自从投效他,曾经管束彭城,政绩也还算是不错。

二来则是张昭性情耿直,不太可能做出与地方官吏勾结的事情。

就目前来看,他手下众人,最适合承担这个责任的也只有张昭。

回到官府,吕布去了书房,孙策则为他请张昭去了。

等了没多久,孙策领着张昭来到书房门外:“启禀楚侯,张子布来了。”

“子布来了,还不快请?”书房里传出吕布的声音。

孙策站到一旁,对张昭说道:“楚侯请子布进去。”

张昭向他拱手道谢:“多谢伯符引路。”

进了书房,张昭向坐在桌后的吕布行了个大礼:“见过楚侯。”

“子布来了。”吕布脸上堆满笑容,示意他坐下。

等到张昭落座,吕布说道:“我为什么请子布过来,伯符在路上应该已经说了。”

“回楚侯。”:张昭回道:“伯符确实是提了几句,却没有说的十分明白。”

“既然他没说明白,我就和你说说。”吕布说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

“楚侯是说铠甲的事?”张昭问道。

“正是。”吕布点头。

“此事闹的沸沸扬扬,想不知道也不可能。”张昭回道:“伯符在路上提了两句,说是楚侯打算让人去各地探访有没有官商勾结以及是否有商贾像这次一样赚取昧心钱。”

“正是。”吕布说道:“赚取这种钱的,都是把别人性命不看在眼里的渣滓。既然他们不把别人性命看在眼里,我们也就没必要把他们当成人来看待。不是人,却又是活物,而且还会给其他人带来危害。子布认为他们都是些什么?”

“野兽。”张昭回道。

“说的没错,而且是该杀的野兽。”吕布说道:“我要你去做的,就是成立这样的官府,找到一批你信得过的人,好好查一查他们。”

“不知楚侯要查到什么程度。”张昭问了一句。

“彻查!”吕布回道:“像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容许出现第二次。无论是百姓吃用,还是军中所用。只要有人敢赚取昧心钱,就把他们给我擒了。不用当地官府审讯,一律交给彭城官府,又陈公台来审。”

“楚侯要是真的想彻底断绝类似的事情,只有一个法子。”张昭说道:“绝对不能让相同的人去同一个地方两次。而且去某个地方,人要分成两拨,其中一拨是明面上查问,而另一拨则是在明面上查的人之前出发,先在某处暗访十天半个月。一般来说,官面上去查的很可能一无所获。而暗中探访的,却很可能收获不小。”

“是不是伯符和你说的时候,你已经有了谋划?”吕布微微一笑,向张昭问道。

“不敢欺瞒楚侯,确实是。”张昭回道:“伯符和我说的时候,我一直在寻思着该怎样才能帮着楚侯把这件事处置的更加稳妥。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个法子。”

“很多时候,法子不需要太多。”吕布说道:“对待这种事情,有一个法子其实也就够了。只要你能把这个法子用的通透,事情多半也就办成了。”

“楚侯说的在理。”张昭回道:“这次诛杀的人数不少,而且全都抄没家产,犯案者家人也受到了牵连。以后再有人想犯这样的事情,怕是要好好掂量一下后果。”

“但凡是挣这些黑心钱的,他们当然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真的到了这么一天,他们多半还会期盼着家人能用这些钱享享清福。”吕布说道:“可我偏偏不让他们遂了心愿。凡是挣了这种黑心钱的,不仅要把黑心钱全给吐出来,家人也要受到牵连,这辈子想要翻身,怕是不太容易。让那些正在做或者想要做的人明白,只要他们敢走上这条路,必定是死路一条,连带着家人也会和他们一同走上绝路,绝对不会有任何侥幸。“

“楚侯这么做,确实是个断根之法。”张昭回道:“只是宣扬出去以后,怕是会被世人诟病。”

“世人诟病?”吕布淡然一笑:“世人在遇见这种事的时候,要是没人为他们做主,他们会恨的咬牙切齿。当有人为他们做主,而且还想到了断根之法的时候,他们则会跳出来说如何残忍。要是什么都依照世人的看法去办,我也不用征伐天下,也不用逐鹿中原。只管把手中掌控的地盘随意交给曹操或者袁绍中的某个人,自己则归隐山林落个逍遥也就是了。”

吕布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望着窗外说道:“高位者虽然不能对底层百姓的说法充耳不闻,可也不能什么都依照着他们的说法去办。百姓之中,总有那么一些人,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觉着是错的,就好像要他们来办一定会把事情办的更稳妥似得。可真正要他们去处置这些事情,他们却是绝对一事无成。”

看着吕布的背影,张昭回道:“楚侯说的没错,是我想的多了。”

“总是会职责别人的人,从来都是这个世上最无能的人。”吕布说道:“他们没有能耐把事情办好,别人办了,他们又觉着各种不妥。总想借着别人已经办成的事情表现出自己的能耐和存在,可事实上却是除了无谓的诟病别人,他们自己则连丁点小时也不敢伸手揽下。”

转身面朝张昭,吕布微微一笑:“像这样的人说话,我们只要给当成个屁放了就成,何必理会他们?事情是我们在做,诟病由着别人去说。他们愿意说什么,我们连听都不用听,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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