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百四十一章 酒后真言
谢琅华扬眉一笑:“我知,所以不管你崔家六郎也好,还是他王家七郎也罢!我都不会存半点非分之想。”

谢琅华说着,轻轻的推开了崔愠的手。

“我今日把话说清楚,只是不希望因为你们再招惹那些无妄之灾。”谢琅华看着崔愠缓缓说道:“明日你便从别院搬出去吧!至于你给我的那些银钱,我都会退换给你的。”

谢琅华淡淡的垂下眸子,再不看崔愠一眼。

“阿琅……”崔愠深深的看着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谢琅华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只留个崔愠一个淡漠的背影。

崔愠摸了摸鼻子,从窗户跳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谢琅华脱了鞋,抬腿上了榻,有些话还是早些说清楚的好。

她合上眼便睡了。

崔愠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谢琅华的话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

“崔大。”忽的,他从榻上坐了起来。

“郎君!”崔大推门而入,拱手看着他:“有何吩咐?”

“我睡不着!”崔愠眯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崔大。

崔大嘴角一抽:“郎君可是孤枕难眠?要不要我找一个干净的女子来相伴?”

崔愠忽的凑到崔大跟前,煞有其事的问道:“你可曾心悦一个女子?”

“不曾!”崔大一脸戒备,用力摇了摇头。

“崔二!”崔愠声音一高。

“郎君有何吩咐?”崔二也走了进来。

崔愠对着崔二招了招手。

崔二几步走大崔愠跟前,崔愠目不斜视的看着他问道:“你可知心悦一个女子是什么感觉?”

崔二不着痕迹的看了崔大一眼,试探的说道:“心潮澎湃?”

崔愠双眼一眯。

崔二接着说道:“还是心痒难耐?”

崔大站在一旁,面容扭曲的厉害,若非崔愠在,他早已大笑出声。

心潮澎湃?心痒难耐?

亏得他说得出口。

怎不说心波荡漾呢?

“亦或者是心波荡漾?”岂料,崔二小心翼翼的看着崔愠,又吐出几个字来。

崔愠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哈哈哈……”崔大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崔愠面色一冷,一一扫过他们两个人。

崔大瞬间闭上了嘴。

崔二冷冷瞪了崔大一眼,你知道你倒是说出来啊!

“真是对牛弹琴!”崔愠一脸嫌弃,转过身去再不看他们两人一眼。

崔大和崔二对视一眼,郎君今日又发的什么疯?

崔愠抬腿上了抬,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人数星星,我听!”

崔大和崔二瞬间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面容扭曲的厉害。

“一颗星星,两颗星星,三颗星星,四颗星星……”两人有气无力的数起星星来。

崔愠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老太太知道谢长安命人将谢文安抛尸荒野之后,气的接连几顿吃不下饭,也不见谢长安。

第二日,谢长安都没有跟老太太说一声,便写下奏折,奏请陛下立谢恒为定远侯府世子。

陛下也很是爽快,大笔一挥便准了。

谢长安可是大燕不可多得的一员虎将,多年戍守边关从无怨言,也不似别的人那样居功自傲,谢长安能痊愈,他自然乐得所见。

立谢恒为定远侯世子的旨意很快传到了别院。

与寺人同来宣旨的竟还有太子司马弈。

谢恒虽不高兴,却也不敢抗旨,只得面无表情的接下圣旨。

萧氏也没有半点开怀。

从前想要却求而不得!

如今不想要了,却又挣脱不开。

真真是造化弄人。

谢琅华没有想到谢长安动作如此之快,她之所以出手救谢长安,一来是为了揭露赵氏与谢文安的真实面目,二来不想属于阿恒的东西落入他人之手。

这个世子之位,除非阿恒不要了,否则谁也别想染指半分。

“听闻阿恒受伤了,我从宫里带了许多疗伤的药材,希望你早日痊愈。”司马弈右手微抬,一旁的侍卫捧着好些个药盒走上前来。

他这话虽是对谢恒说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落下谢琅华身上。

“多谢太子殿下!”谢恒拱手说道。

萧氏和谢琅华对着司马弈盈盈一福。

“不必多礼都起身吧!”司马弈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下谢琅华身上,朝她走了过去。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司马弈,眼底闪过一抹疑虑。

岂料,司马弈几步来到她跟前,脸上带着疼惜,轻声说道:“那些事我都知晓了,你受委屈了!”

谢琅华眉头一蹙,只得屈膝敷衍道:“陛下圣明,琅华并无委屈!”

“让你受惊了。”司马弈伸手便要去扶谢琅华。

谢琅华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

司马弈凝神看着谢琅华,勾唇笑道:“以后若有委屈,亦或者解决不了的事皆可来寻我,我定会全力相助。”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司马弈一眼,垂眸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司马弈再不看谢琅华一眼,提步就走。

“恭送太子殿下!”一众人无不行礼。

谢琅华眼波深沉的望着司马弈的背影,宣旨这等小事自有宫中的寺人,何需太子殿下亲自来,还有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也是耐人寻味的很。

“琅华,太子殿下这是……”司马弈一走,萧氏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

任谁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琅华似乎很不一般。

“谢长安如今痊愈,阿恒又成了定远侯府的世子,我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谢琅华眼中含着讥讽,漫不经心的说道。

太子殿下打的什么主意,她还是知道几分的,无非是看中了定远侯府的势力,有意拉拢她罢了。

“阿姐,我不想做定远侯世子。”谢恒抬头看着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

“阿恒,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他自然给了你就接着,没道理平白无故便宜了别人。”谢琅华微微一笑,轻轻的拍了拍谢恒。

谢恒垂眸看着手中的圣旨一言不发。

萧氏没有开口。

她知道琅华的意思,阿恒将来的路还很长,琅华这是给他寻了一个退路,也是一个庇护。

“你放心吧!阿姐一定会找人医治好你的。”谢琅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她知道不良于行始终是阿恒的心病。

寂灭大师开出的药用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一点起色,他和母亲的焦灼她都看在眼中。

谢恒骤然抬头看着谢琅华,不由得红了眼眶,轻轻的点了点头。

崔愠一大早便出去了。

他的宅子已经快建好了。

谢琅华让方幻云把那些金子给崔愠搬到了屋里,便带着方幻云出门了。

母亲的那几间铺子一直都在亏损,她准备不再卖胭脂水粉,至于做什么她已经想好了,只是需要一个人。

“方姑姑,去买两坛最好的女儿红来!”入了燕京城,谢琅华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

“是!”方幻云点头跳下了马车。

他们并没有在燕京城中停留,买了酒便出了城,直奔城西的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村子。

马车停在了几间茅舍前。

谢琅华抬腿下了马车,自己抱了两坛酒,还拿着两个喝酒用的碗,让方幻云留在马车上等她,自己走了进去。

“你是谁?”院子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一见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眼中满是警惕。

他双目清亮,不见丝毫浑浊,根本不像一个老翁的双目。

“我来找先生喝酒。”谢琅华笑着朝他走了过去。

头发花白的男子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可我并不认识你!”

谢琅华把酒放在石桌上,坐在了他对面。

她看着他勾唇一笑,打开酒倒了两碗,她双手端起一碗酒放在那个头发花白的男子面前。

然后端起自己跟前的那碗一饮而尽。

“你也尝尝这是如今燕京城中最好的女儿红。”谢琅华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你有什么目的说吧?”头发花白的男子淡淡的看着谢琅华,看都不看那碗酒一眼。

“犹记凤娘当初的夙愿是酿出世上最好的女儿红。”谢琅华看着他缓缓道来。

“你究竟是谁?”那人骤然站了起来,双目含着凶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苏同你忘了凤娘了吗?”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人兀的红了眼眶,一把匕首架在了谢琅华脖子上,那人眼中一片森寒,缓缓说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凤娘的夙愿不是吗?”谢琅华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她娓娓道来:“凤娘若是知道你如今的样子可会瞑目?”

这是一个红颜薄命的故事,苏同与白凤娘一个是西凉的酿酒师,一个是燕国的酿酒师,年轻时两人不打不相识,都想争做天下第一的酿酒师。

随着时日推移,两人志同道合终生情愫,可惜红颜薄命,白凤娘在产子的时候,与腹中孩儿在同一日离开了苏同。

苏同一夜白发,从此一蹶不振,终日以酒为伴,却再不酿一滴酒。

苏同拿着匕首的手忍不住抖了起来。

谢琅华缓缓的推开了他的手,她轻声说道:“我若是你便会完成凤娘的夙愿,替她好好活下去。”

“你无非是想让我帮你酿酒!”苏同满目讥讽的一笑。

“不!”谢琅华凝神看着他,摇头说道:“不是帮我,而是帮凤娘完成那些未完成的事。”

苏同慢慢的收回了匕首,他扭头看着桌上的那两坛酒,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若喝完这两坛酒,我便替你酿酒如何?”

“好!”谢琅华眼中一亮,有了苏同酿的酒,日进斗金全然不是梦!

她拿着石桌上的酒,就着坛子喝了起来。

其实她只尝过酒的味道,甚少沾染,更是不胜酒力。

在苏同的注视下,谢琅华很快喝完一坛。

她面上染上一层红晕,已然有些站不稳了,她没有犹豫拿起剩下的一坛又喝了起来。

“君子一言!”等喝完最后一坛酒的时候,谢琅华的眼前有三个苏同,不,谢琅华又细细数了一遍,是有四个苏同,她只觉得自己好似踩在云端,整个人轻飘飘的。

“驷马难追!”苏同定睛看了谢琅华一眼,真正打动他的是那些话。

这些年他忘了自己,忘了凤娘,全然沉浸在失去他们的痛苦之中,早已忘了活着什么感觉,每日浑浑噩噩的度日,也该为了他们振作起来。

“嗯……”谢琅华摇摇晃晃的打了一个酒气甚重的嗝,起身说道:“你收拾一下,我明日派人来接你!”

苏同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提步就走,步伐呈曲线,她皱着眉嘀咕道:“怎么一直走不到门口呢!”

苏同在后面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名谢琅华!”谢琅华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苏同说道。

这才摇摇晃晃的出了门。

出了门她定睛一看,门口竟有两辆马车。

“方姑姑。”她皱着眉唤了方幻云一声,手脚并用爬上了就近的那辆马车。

她头晕目眩,眼睛都看不清楚了,只隐约看着马车的矮几之后好似坐了一个人。

她匍匐着爬到矮几旁边,端起矮几上的茶一饮而尽,而后趴在矮几上凝神看着那个人影,嘀咕道:“我怎么看你跟王玄那厮长得有点像!”

她眯着眼越看越是觉得像。

于是,她又往前挪了挪,凑到那人面前,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人的脸,大笑出声:“凑近了看着就不像那个小肚鸡肠的王玄了,我就说呢!你怎么会是王玄那厮呢!”

谢琅华越说越来劲,她冷冷一哼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偷偷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王玄那厮是个大坏蛋,眼高于顶,目下无尘,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样,最可气的是以为这天下的女子都想爬上他的榻,看似一副君子如玉的摸样,实则饥渴的很呢!”

“嗯……”谢琅华说着又打了一个酒嗝。

她声音不低,王礼在外听的一清二楚,可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说完了吗?”就在那时带着寒意的声音淡淡响起,谢琅华突然一怔,猛地从矮几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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