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看!我没骗你吧!”孔灵抢在宋蔓秋身前,跑进了客栈,指着仍在院中与素素逗趣的步安。
七司众人都见过宋蔓秋,可除了张瞎子、洛轻亭等几位元老,都不知道宋姑娘还有这么一位“妹妹”。

此时听孔灵口气,仿佛是妹妹带着姐姐,来捉姐夫的奸情,一个个好奇又惊讶,虽然不敢起哄,却都盯着步安看。

步安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可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他身上还穿着人家宋蔓秋姑娘亲手改的衣裳呢!

正纳闷呢,宋蔓秋已经跑了跟前,一脸紧张道:“步公子何时回来的?”

听她这么一问,步安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姑娘是担心自己撂了挑子,当下笑道:“今日才到的武荣县,那边已经大功告成了,宋姑娘不必担心。”

他这话说得含糊,孔灵不懂,宋蔓秋却是听得心中大喜。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姑娘也不好再细问,局促间随口问道:“门口那几人是怎么回事?喝得如此狼狈?”

邓小闲站在客栈门外,听到了这一句,便大声笑道:“这几位朋友,想要请晴山姑娘喝酒,步爷便让他们好好喝,喝个痛快!”

“原来是争风吃醋!”孔灵斜眼看着步安,恨恨道。

步安心说,这特么算哪门子争风吃醋啊,你个小丫头真是屁事不懂,还爱多管闲事,哪天让你也倒一盆洗脚水,你便跟薛姑娘一样,知道祸从口出的危害了。

宋蔓秋却是微微一笑,只当没有听见,正色问道:“步公子从北边来,大概还没听说开元寺的事情吧?”

“开元寺出了什么事?”步安有些惊讶。

“普慈方丈圆寂了……”宋蔓秋欲言又止。

步安知道她只说了一半,也知道这里人多口杂,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当下便想请她上楼一坐,可又觉得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家一个大姑娘请进了屋,还关了上门,天晓得别人会怎么想——其他人怎么想都不打紧,关键是晴山会怎么想。

于是他索性反其道而行,邀宋蔓秋去城外转转,顺便把晴山也一起带上,想着这样一来,最是光明磊落。

……

……

城外靶场地势平坦,四面八方都尽收眼底。

步安一边踱步,一边听着宋蔓秋讲述她这些天来的经历,听说通天罗汉留下了一纸偈语,便当场圆寂,也不由得动容。

远处晴山正跟孔灵走在一起,素素则到处疯跑,不知道又在捉什么虫子——这小丫头自己也像个跟屁虫,不请自来。

“蔓秋情急之下,还是告诉了祖父与爹爹……”宋蔓秋说到自己终于没能保守秘密时,一脸的歉疚。

“说了便说了,也没多大关系。”步安知道当时情况下,她自有开口的理由,再说宋尹廷那边,受了他这么大一份人情,也不至于再防着他了。

“开元寺那边……”宋蔓秋想问步安,什么时候上山抄经还愿,可话到了嘴边,又问不出口,只因这份人情明明是宋家收益,却让步公子平白欠了开元寺。

“我其实一直挺怵和尚的。”步安笑了笑,旋即说起初见舍难大师时,与他让渡的情景,这个第一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宋蔓秋也听得掩嘴轻笑,半晌才道:“怪不得舍难大师在祖父面前说了步公子那么多好话,却原来是因为公子与他棋逢对手。想来经过那一回,舍难大师对儒家后生,也有些后怕呢。”

“所以这回上山抄经,说不定是克服心魔的契机。”步安莞尔一笑,心说欠了开元寺这么大一笔人情,其实也未必是坏事。

说到底,人情这东西从一方看是债,从另一方看,则好比是投资。

人家肯投资,自然说明你有潜力。换言之,人家为了连本带利地收回投资,也会尽量帮你实现增值。

开元寺千年名刹,多少人想欠他们人情都没机会呢!

“祖父说七闽道这盘棋,看似是宋张两家的局,其实都是公子在替我们落子……”宋蔓秋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一双明眸忽然勇敢地直视步安:“步公子,张承韬的计谋,蔓秋便是此时回想,也觉得脊背发凉,为何桩桩件件都被你料准了?”

步安对着她笑笑,接着不动声色地避过她灼热的眼神,看着远处道:“我哪有那么厉害,连蒙带猜,外加几分运气罢了。”

其实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可在宋蔓秋听来,却像极了他闪避的眼神。

“步公子不会是在蔓秋面前,也有意藏拙吧?”宋蔓秋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好看,却又分明还有些苦涩。

“这么说,宋姑娘也在防着我咯?”步安笑道。

宋蔓秋笑意更浓:“公子有攻城略地的胆色,难道对着蔓秋一介女流,反而怕了不成?有没有防着你,以公子的才智计谋……一试便知。”

步安只觉得心跳加速了一拍,他虽然近来女人缘还不错,可哪里听见过这么直白的表达。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逐月大会了吧?”这回他确实是在躲闪,躲得生硬,差点闪了腰。

大概是因为晴山就在不远处,他有些做贼心虚。可若是真的内心坦荡无碍,又怎么会做贼心虚呢?

宋蔓秋毕竟是个女儿家,刚才那句话,已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得出口的,见步公子充耳不闻,心中很是失落,但她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是啊,还有一个多月,便是逐月大会了。从七闽道去江宁,路上也要走小半个月呢。”她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索性明日便去泉州,赶紧还债去,免得欠久了,老被人惦记。”步安笑笑道。

这之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又聊了一会儿。

宋蔓秋问起步安,剿灭拜月邪教的经过,步安便挑着能说的,简略说了一遍。

宋蔓秋听得神往,也知道他说得平淡,实际哪有那么容易。

不久夕阳西斜,武荣县里飘起了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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