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着,突然传来一声木石断裂的声响,只见不远处一栋房屋的墙壁被洪水冲垮,整座建筑像是搭好的积木被熊孩子猛踹了一脚瞬间散架。
撕心裂肺的女人尖叫声迅速淹没在了洪水与暴雨中,就像一块沉入海底的石头,落水无声。

眼看着一个抱着婴儿襁褓的中年女人就要随着奔腾的洪流直接冲走,金甲神灵坐不住了,深深再拜,道:“恳请上仙出手相救!”

只是救一个落水的凡人,他不是做不到。

但是此时此刻,这位下凡的星官需坐镇整个天神庙,牵一发而动全身。

其余星官神像上的神光只是一点真灵,可以被他借用力量,却无法代替他坐镇天神庙,此时此刻,他根本无暇离开神庙半步。

就像天庭的四值功曹,明明每一尊都实力不凡,但天下几乎每座城隍庙都供奉了这四位天神,犄角旮旯里随便一位功曹化身怕是连一些稍强的武道宗师都能轻易打杀。

只是凡人轻易不愿招惹神灵,不愿承受那后果,但这不代表随便一个天神星官的分身就有多厉害,天神与土地城隍这些地祇,本来也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那金甲神灵见眼前没有动静,心下越发焦急,刚要说话,只见眼前哪里还有那位青衣仙人的身影,只有耳畔传来了句:“你倒是跟我想的神灵有些不同。”

话音还在耳畔余袅,那青衫剑仙却已一步踏出,缩地成寸,稳稳地将那河中的女人捞起,放在了庙中,而他的身影只是一闪,再看时,便已稳稳地踏在云霄之上。

庙内的凡人哪里见到过这种神仙手段,凡人武夫再精通轻功提纵之术,也不可能腾云驾雾,如苍鹰欻(xv)起一般,就是普通的练气士,修行者也不能,纷纷拜倒,以为是神仙显灵,来帮助人们对抗天灾。

那陈家豪奴一阵后怕,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幸好自己之前见机得早,没撑什么硬骨头,不然一把飞剑在自己身上戳上十七八个血窟窿,陈家也绝不会因为自己这么一个家奴,而去跟一个极有可能是过江龙的练气士掰腕子的。

一条贱命,死了也就是死了,此后雄心壮志,自然也都付成空。

说来也怪,他此时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全然没有担忧这场天灾真的会把他也卷入其中;大概是心中也怀着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心态,将希望寄托给了那些高高在上的陈家仙人以及刚刚露了一手的青衣仙人身上了。

哇!

一声啼哭,众人才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那浑身湿漉漉的女人,以及她怀中襁褓里,那稚嫩的小生命上。

金甲神灵再向天空一拜,随后亲自落下,挥手间,院子里便燃起了一堆篝火,为人们驱散寒意,他神态肃敛,看不清什么情绪,只是坦然承受着香客们的跪拜,默默维持着阵法。

后羿大神,杨戬大神尽皆失去联系,他一人根本是独木难支,只能寄希望于刚刚的那位青衣仙人身上了。

作为天上星官,他实力虽然普通,但眼力还是有的,那位青衣仙人可不是世俗百姓眼中随便的一位修行者或者练气士,那是真正的有道真仙!

……

李白穿梭在雷云中,风雨雷电自发避让,他站定身形,向下望去。

下方无论是落枫坡地头蛇陈家隐藏的几位颇为不凡的修行者,还是大河底下那吞吐洪水暴雨的恶蛟,在他的眼下都无所遁形。

而且仔细看去,居然能够看到一条绵延的大地龙脉如同这大河,向着中央豫州的王朝根基涌去。

他的眉头微皱,若只是单纯的一头恶蛟,他轻易斩杀了也就算了,可对方掐的这个时间点实在可疑,恰好赶上了参商两位天神失联。

如果是凑巧也就罢了,可就怕万一不是。

要知道自己虽然此次进入传承世界,携带了自己一身的修为,可平素依仗的四季,望舒双剑都未在自己手中,赤手空拳,虽然自己自信仍能不愧于剑仙“四方仙人,杀力最强”的威名,但若是要跟那些老牌天神,或者“年兽”那种存在对抗,终究感觉有点心里没底。

“欸?”

李白突然惊疑了一声,仔细看去,居然在那大地龙脉的边沿发现了一处分支,那分支绝非天然生成,而是借着某种阵法的掩饰,人为截取的一段,而龙脉分支的末端,当然便是这落枫渡口的地头蛇,陈家之内。

“这陈家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以偷天换日之术从冀州龙脉里截了一段,移花接木到了自家,这跟造反都没区别了,这陈家撑死了也就有个相当于化神期的修士,这么大的胃口也不怕把自己给撑死。”

九州也是有朝廷统治的——名为“夏”,虽然地方各方国势力自主权很大,但中央朝廷底蕴深厚,当今圣皇姒皋虽然算不上圣皇大禹那样雄才伟略,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个勤恳的守成之主;此时此刻,大夏的国运虽然已经由盛转衰,但仍旧如一头上古神龙,绝不是个地方豪族能轻易撼动的。

只不过这陈家的手段委实精妙,而且落枫坡作为北方冀州水脉流入大河的必经之地,龙脉气运免不得会有些许流失,这么多年下来,居然真的未曾被中央朝廷的占星家与博士们感知到。

“怪不得这头蛟龙会冒着得罪两位天神的危险水淹落枫坡,原来是觊觎上了陈家积攒的龙脉气运,有了龙气相助,这头蛟龙走蛟成功,蜕化成龙的可能性将暴增五成。”

就在此时,陈家之内飞出一道气象恢弘的白衣老者,老者须发皆白,手里拿着一根木杖,驾驭长虹,仙风道骨,风雨尽不能近其身。

他落在滚滚流动的大河之上,木杖一丢,点点翠绿的光芒洒落,一棵参天巨木就这样在大河之中凭空生长,屹立了起来。

无数根须向着大河深处抓去,奔腾的洪流都有了平息之意。

就在此时,一声咆哮响起,那些根须砰砰断裂,浪花卷动,托起一个紫发飞扬,龙角峥嵘的妖异男子,只见他倚靠在老者召唤出的参天巨木之上,姿态慵懒,轻佻地望着他。

“你就是陈家这一代的话事人?真是羸弱不堪呀。”

白衣老者神情俨然,冷冷道:“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白洋湖君吧,我们陈家与你的水龙宫平日里可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若为了走蛟化龙,要驱动洪水暴雨,淹没落枫坡,我陈家不会阻拦,甚至还会襄助一二,只要你付出一定的诚意来弥补我家损失,但此时,你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将我陈家视若无物,你难道真的想与我陈家为敌吗?”

紫发男子轻蔑道:“别提什么湖君了,我又不想做什么龙神,做妖仙才最是逍遥自在;至于我为什么驱动大水,坏你陈家根基,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

白衣老者冷哼道:“我怎会知?”

紫发男子轻轻张开,做了个口型:“龙脉!”

白衣老者的神情变得阴沉了下来:“你果然是为了龙脉而来。”

紫发男子耸了耸肩:“在下不过是一穷乡僻壤的小蛟,没那个本事偷天换日,截取大夏龙脉;可平日里恶事做绝了,想走真龙的路子已经没戏,没有龙气相助,怕是刚入东海就被天劫给劈成焦炭了。只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从你们手里抢了。”

白衣老者怒道:“白洋湖君你也不要太猖狂,难不成你还真当我落枫陈家是泥捏的吗!”

“不然呢,难道是粪捏的?哈哈哈哈哈!”紫发男子大笑道,“叫你们能排的上号的练气士一起上吧,听说,练气士的味道可比普通凡人强多了呢!”

“另外!”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森然了起来:“别叫我白洋湖君,叫我妖龙——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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